易老夫人望着她,目光渐渐添上几许温和,“在外人眼里,宅门里的妇人们只会管着家中细小,可咱们不同,咱们是外命妇,是诰命夫人,朝廷的事,也是咱们的事。”
她指指那边还没来得及收的牌桌,“就像我跟董夫人他们打牌,不只是打牌,我们也在谈政治,只是换了个方式罢了,身边有个位高权重的人,便永远也松懈不得,我跟恒儿虽是祖孙关系,但我们之间的利益牵扯比情感上的牵扯更为重要,就跟当年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我们府里添了你,咱们便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我们保住恒儿,就是保住我们自己。”

“佟裳明白了,一定不会再莽撞行事了。”佟裳低下头。

“你很好,自打你不惜冒死进首辅府救出恒儿,我就知道你当得起掌印夫人这个位置,恒儿没有选错人,若真是那种软脚虾似的,两句话就吓得不敢动了,我还不要呢。”

易老夫人脸上严肃散去,温和牵过她的手,轻轻拍着,“你还年轻,莽撞一些也是正常的,以后多历练历练就知道了。”

“还请老夫人以后多多提点我。”

“提点什么,人无完人,我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就是恒儿,也不是事事都算计得到,不过是凭着一股子劲往上争罢了。”易老夫人笑着道:“我这把老骨头再动两年也动不得了,以后这府里总归是要你来接手的。”

她说完话,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便不多留佟裳,让她跪安了。

夜里,佟裳辗转难眠,心里一直在想着易老夫人的话,想想真是可悲,佟家一直在算计着姨娘与嫡庶之争,易老夫人跟董夫人这些诰命夫人们却早已经开始盯着朝堂谋算着将来。

所以佟佳凝进府后易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像别人家的老夫人那样敲打一番,完全拿她当空气一般,因为她不屑。

不得不承认,人比人得死。

阿绿点了艾草进来吹灯,看见佟裳仍旧睁着眼睛,她道:“小姐等什么呢,再不睡明儿又要起不来。”

佟裳近来越来越贪睡,想来是这边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早晚不必请安,吃饭没人敢管,她能吃能睡,身上的肉眼看着长了起来,小脸不再干瘪凹,原本尖削的下巴也圆润了起来,害得阿绿不得不时时提点着她,“小心别多吃了,回头又胖了。”

胖了又要折磨她们,小姐不知从哪里听说的偏方,说泡澡能减肥,便让厨房一天里不停地烧热水,供她随时洗澡泡澡。

“起不来就起不来,又不让我上朝,早那么早做什么?”佟裳懒得理直气壮,抬头看了眼桌子上时刻钟,“大人还没回来?”

“大人多早晚这个时辰回来过,哪回不是后半夜,这才几点,小姐就不耐烦了,依奴婢说您就别等了,大人今晚上不回来,明早一准回来。”阿绿拿扇子扇了扇那熏笼,让烟雾在屋子里四散开来。

以往易恒若是晚上不回来,早晨抽空也要回来一趟,或陪她吃饭,或在她面前转一圈,总之得让她看见他回来了,方才放心。

佟裳这阵子虽然跟他闹着别扭,可结婚久了,渐渐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突然间不回来,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何况今天他说过要回来的。

佟裳睡不着,又嫌那艾草熏得慌,索性披衣起来到外面的抱厦里坐着,阿绿提着艾草笼子跟过去道:“小姐这会又精神了,多早晚才睡呢,这抱厦里蚊子最多,回头咬了包又要抱怨了。”

佟裳烦她啰嗦,“你这嘴巴是越来越碎了,赶明儿我就找了小厮配你,远远把你嫁了,省得蚊子一样嗡嗡地烦我。”

阿绿一听说要把她配人,立刻求饶道:“好小姐,奴婢不说了还不成,不过您可跟奴婢约法三章过的,奴婢将来要配人,也要挑个自己喜欢的。”

“好了好了,知道啦。”佟裳跟她玩笑一会便不再逗她了。

转头看着窗外月色,思绪渐渐飘散。

她想到了萧骞泽。

那天,佟佳凝跟她说,萧骞泽是她的旧情人。

事后佟裳审问过阿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萧骞泽的记忆也渐渐复苏,只是今非昔比,她心里已经有了易恒,对于萧骞泽,只能说有缘无份罢了,

他从边关回来后,对她曾有几次深深浅浅的试探,只是那会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回想起来,还有些可笑。

人跟人的缘份真是奇怪,在对的时间碰见对的人,少一样都不行,她跟萧骞泽注定是要错过啦。

佟裳想着心事,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嘈杂,她道:“可是大人回来了?”

“奴婢出去看看。”阿绿答应着出去,很快又回转进来,“小姐,是汪全。”

佟裳皱眉道:“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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