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训练出来的武卒仿佛铜墙铁壁,让孙家重甲骑犹如撞上了岩石后纷飞的浪花,在一浪接一浪的嘶鸣声中人仰马翻,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
看到汉武卒所向披靡,从牛角峰上俯冲下来的汉军士气高涨,何元庆踏着尸体第一个跨过壕沟,表情狰狞的咆哮一声:“儿郎们拼死冲开敌阵,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由于壕沟宽达丈余,里面插满了竹枪荆棘,联军在对面以逸待劳,在临时搭建的箭楼上居高临下的朝何元庆率领的汉军放箭,导致何元庆所部伤亡惨重,几乎是尸横遍地。

何元庆也知道是生是死在此一举,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填上,因此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身被数创也不肯撤退,喝令将满地的尸体扔进壕沟垫平道路,然后拼死冲锋。

从山上冲下来的汉军都知道倘若这次无法冲开道路,那么接下来只能渴死在牛角峰上,几乎个个以哀兵的姿态与联军拼命,一个个紧跟着何元庆的步伐跨过壕沟,挥舞着刀枪奋力砍杀,冲的贵霜军阵脚大乱,眼看着冲破包围圈在即。

“完了,完了……难道这一战要被翻盘了么?”

周瑜站在高坡上心在滴血,正面穆罕达斯率领的贵霜军被杀的节节后退,他自己也被武卒围杀,而当做王牌的重甲骑投入战场之后不仅没有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竟然被虐的满地找牙,节节败退中反而践踏了本方士卒,让局势更加被动。

更要命的是围困牛角峰的阵型也被冲开了豁口,若是堵不住,被何元庆冲下来与武卒前后夹击,本方怕是会迎来溃败的局势。

“全军冲锋!”

周瑜顾不得挥动令旗,翻身上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引领着待命的三千士卒杀向咄咄逼人的汉军,挥剑砍翻了几名畏缩不前的士卒,叱喝道:“谁敢后退,立斩无赦!”

在周瑜的督战之下,兵力占优的联军重新稳住阵脚,竭尽全力的与汉军肉搏互砍。骄阳之下,血肉横飞,方圆五里的弹丸之地犹如绞肉机一般,尸体成片成片的倒下,殷红的鲜血洒满了山坡,满地青草变成了红褐色,在空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随着厮杀的进行,天空逐渐阴暗了起来,太阳仿佛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慑,躲得无影无踪。风越刮越大,吹得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苍穹之下一片阴霾,愁云惨淡。

“汉将休要猖狂,伍云召在此!”

乱军之中,伍云召与何元庆狭路相逢,怒吼一声,挥枪向前缠住了何元庆。

两员大将徒步厮杀,锤来枪往,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间谁也占不到便宜。耳听得风声虎虎,眼前寒光闪烁,两人杀的难解难分。

但牛角峰上的汉军人少,只有不足九千人,而且何元庆不敢破釜沉舟,又留下了两千弓弩兵据守山脚,万一无法冲开包围再退回山上。到时候弓弩兵负责断后,射杀尾随上来的贼军,避免走投无路。

因此跟着何元庆冲下山来的士卒不到七千人,但围着牛角峰的贵霜军多达一万五千人,在何元庆被伍云召缠住之后,围了一遭的贵霜军纷纷赶赴豁口增援,凭借着兵力优势重新把汉军击退到壕沟以内,并且朝着山脚下步步反攻,重新夺回优势。

吴起在北面的山坡上见了,摇头叹息一声:“何元庆啊何元庆,看来你不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破釜沉舟并非偶然的胜利。将士们只有没了退路才会豁出性命,你留给他们退回山上的希望,将士们就不能全力以赴啊!”

但命令无法传到何元庆耳中,埋怨也是无济于事,吴起便挥动令旗,勒令三千严阵以待的轻骑兵向前冲锋,加入战场。

这也是吴起最后的一张牌,在派遣出这支骑兵之后,吴起的身边已经无兵可用,只剩下百余名亲兵在山坡上下拱卫。

“轰隆隆……”

在一名偏将的引领下,三千骑兵驰骋奔腾加入战场,登时让汉军重新占据优势,把阵线向南一步步的推进。

“拼死挡住,谁敢退缩,立斩不赦!”

眼见得刚刚夺回的优势又要丢失,周瑜又气又急,再次挥剑砍翻了数名畏首畏尾的贵霜士兵,咆哮着勒令全军拼命。

乱战之中,戴宗犹如猿猴一般闪转腾挪,钻来钻去,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周瑜马后,猫着腰奔周瑜坐骑后腿就是一朴刀。

“咴……”

周瑜坐骑发出一声悲惨的嘶鸣,顿时跌倒在地,将周瑜从马上摔了下来,门牙磕碰到遗落在地上的一顶头盔,登时掉落两颗,满嘴鲜血顺着唇角溢出,狼狈万分。

“吃我一刀!”

一刀把周瑜砍落马下,戴宗大喜过望,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高高举起朴刀奔着周瑜的脑门劈了出去。

“休要伤了公瑾!”

关键时刻,一匹青骢战马杀到,一柄虎头盘龙戟横扫而出,“呛啷”一声将戴宗的朴刀磕飞,正是裴行俨率兵前来救援。

戴宗不甘心让到手的大功飞走,就地一滚捡了一把长枪,奔着周瑜的大腿就是一枪。只听“噗”的一声,枪尖刺破铠甲,登时在周瑜的腿部凿了一个血洞,鲜血顺着枪尖汩汩的流出。

“痛死我也!”

周瑜疼的眼冒金星,大呼一声,由于缺了两颗门牙满嘴血渍,风灌进嘴里,根本无人挺清楚他喊得什么。

眼看着周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挨了一枪,裴行俨勃然大怒,咆哮一声,挥戟劈向戴宗:“吃我一戟!”

戴宗适才被裴行俨震的十指发麻,知道这是个狠角色,当即连滚带爬,在乱军中穿来梭去,很快就把裴行俨远远甩开,消失在鼎沸的人声之中,不见了踪影。

“气死我也……没能抓住这厮为公瑾报仇,真是可恶!”裴行俨恼怒的挥戟砍翻了附近的两名士卒,摇头叹息。

“我的……伤势……无大碍!”

周瑜在亲兵的搀扶下爬起来,满脸灰尘,满嘴血渍,大腿上的血渍不停的冒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比起腿上的伤势,让周瑜最痛苦的是掉了两颗门牙,曲有误周郎顾的美周郎以后该怎样见人?那些为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妇见了自己这副尊容,该何等失望?

“杀啊……不要管我,把汉军统统杀光!”周瑜捂着大腿的血洞,歇斯底里咆哮一声。

手指朝山坡上的吴起一指,用含糊不清的语气恶狠狠的道:“裴将军,朝山坡上冲锋,生擒了吴起!”

裴行俨喝令周瑜的亲兵把他护送下火线让医匠包扎伤势,然后催马提戟,引领了数千生力军朝吴起所在的山坡掩杀了过去。

吴起在山坡上看到裴行俨来势汹汹,急忙挥舞令旗,命令武卒拦截裴行俨的冲锋。随着吴起的令旗招展,浴血厮杀的武卒向右移动,拦住了裴行俨的去路,化解了吴起的危机。

有了裴行俨一万援军的增援,贵霜军凭借着兵力优势重新占据上风,但汉军在吴起的调度下,还有武卒这支虎狼之师压阵,也只是稍处下风,战事一直呈现胶着态势。

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牛角峰下尸横遍地,贵霜军战死了一万两千余人,而汉军也阵亡了将近六千。厮杀了一天下来,双方的将士已经筋疲力殆,只能各自鸣金后退,吃饱喝足之后再进行夜战。

山下的两支队伍泾渭分明,一支在南一支在北,相隔五百余丈,由弓弩手在前戒备,后面的各兵种盘膝而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等着吃饭补充体力。炊事兵就地埋锅造饭,山脚下炊烟袅袅升起。

何元庆率领的队伍功亏一篑,最终没能冲过敌军挖掘的壕沟,在阵亡了两千余人后,重新退上了牛角峰,据险死守。

看着山脚下袅袅升起的炊烟,山上的六千多将士嗓子几乎在冒烟,嘴唇先是破了皮然后干涸的裂了口子,手里虽然有干粮,但没有水滋润下喉咙,几乎要被活活噎死。有些士兵咬了几口手里干巴巴的面饼,只能摇摇头重新塞进怀里,即便是饿死也比噎死强一些。

“扑啦啦……”的声音越响越大,这是劲风吹响旌旗的声音。

数十面写着“漢”字的大旗被南风得猎猎作响,浑身被汗水湿透了的将士们摘下头盔卸下甲胄仰坐在山石上,仍凭劲风吹得长发飞扬,几乎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无比清爽。虽然没有水喝,但吹吹风似乎也能缓解一下干渴到冒烟的嗓子!

风越吹越大,飞沙走石,山上山下的旗帜几乎被大风刮倒,扛旗兵拼尽全力才能把旗杆勉强支撑住。

天空阴晦不定,乌云滚滚,眼看着大雨即将到来!

“轰隆隆……”

一道惊雷在苍穹上炸开,瞬间豆子般的大雨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犹如九天银河倒流而下,把整个世界笼罩在雨幕中。仿佛老天不忍心看这残酷的一幕,想要把满地的血渍冲刷干净一般!

“下雨了……下雨啦……下雨喽……下雨咯!”

这一刻山上的六千汉军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纷纷站起来在雨幕中又唱又跳,眼泪伴随着雨水纷飞,或者扬起头颅让雨水灌进胸膛,或者捧着头盔接满雨水,然后像水牛一般一饮而尽。

“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经过医匠包扎的周瑜站在滂沱大雨中,仰望着犹如水帘洞一般的苍穹,听着牛角峰上汉军的欢呼,那一声声仿佛在鞭笞周瑜的心灵。不由无力的跪倒在泥泞中放声痛哭,肝肠寸断,愤怒之下一口鲜血吐出,晕倒雨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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