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安安为数不多回薄家的记忆里,薄一恒是除了薄家奶奶之外,第二个给予她温暖的人。
当初,她年纪还很小,被带回薄家,陆贞想着法子对付她,经常掐她胳膊,拧她耳朵,打她衣服遮挡下的地方,但是从表面上看不到伤口。

薄启明一丁点都没发现,倒是偶尔回家的薄一恒发现她走路姿势古怪,强行脱了她的裤子给她上药。

她当时年纪小,还穿着小四角的平内裤,羞愤难当,她捂着腿,磨着牙说:“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让你脱我裤子的!”

薄一恒比她大四五岁,当时已经上初中。他强硬的握着她的脚踝,一脸正经的看着她,“我负责还不行嘛,以后我照顾你一辈子。”

她记得她当时先是一愣,还有些懵懂,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依旧愤怒难堪,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大喊一声“谁让你照顾一辈子”,揪起裤子就跑了出去。

初三那年过年的时候,陆贞一家子在屋里开心的过年,薄安安受不了那种氛围,跑了出去,她蹲在冷冰的街边给苏媚打电话,说自己不想学习了,想回到她身边。她母亲那般骄傲的人,为了她的未来,也断然狠心的拒绝了她。

她偷偷的抹眼泪,薄一恒就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哭了之后,递了包纸巾给她,还摸了她的头。她反抗,他就揉得更狠。

薄安安恼怒的想去打他,却被薄一恒拽进怀里,他猛地凑近她的唇角,飞快的亲了一下,然后贴着她的脸颊说:“我知道你在薄家过得不开心,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你等等我,等我有能力了,我就带你离开。”

然后薄一恒就去了美国,一去整整十年再没回来,杳无音讯。

不过傲骨如她,自然也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她上了高中之后,再不愿意寄人篱下的生活,主动搬出薄家,一边求学一边工作。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思绪回笼,薄安安再看坐在自己身边那个清俊如画的男人,曾经不是没有过悸动,只是那丁点儿的悸动在现实面前,着实微不足道。

“安安”单单是这两个字一开口,千万的思绪就在胸中翻涌。

薄安安心里也似是被什么抽了一下,不过那感觉很细微,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抿着唇,露出一惯漫不经心的笑来,“薄公子什么回国的?”

薄公子

三个字,将他们两个之间画上了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横沟。

薄一恒看着眼前的女人,八年的时间,她变了,变得更美丽更成熟了,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还是那么的傲,那么的硬。

他忽然如鲠在喉,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慢慢的吐了口气,接过她的话,“今天回来的。”末了,补了一句,“五点才刚下飞机。”

薄安安点着额头的手指一顿,随即继续,“哦,这样啊。”

半点没有要多聊的意思。

就在薄一恒想着找下个话题的时候,薄安安忽然又开口了。

“奶奶去世了,你知道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比之前沉了许多。

薄一恒盯着她无懈可击的侧颜,喉头有些哽,“我知道。”

“为什么没回来?”薄安安闭着眼睛,拇指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太阳穴。

薄一恒想了想,“正在那边办手续,走不开。”

薄安安却笑了一下,很快又问下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薄一恒微愣,“只要用心就能知道。”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薄安安这次直接轻笑出声,她睁开眼,扭过头来,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车窗外的路灯光。

“行,我知道了。薄公子好好休息吧,舟车劳顿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

“安安”薄一恒有些惊恐的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切切实实的变了。变得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还有什么事吗?薄公子想跟我叙旧?”薄安安微扬了下眉。

看薄安安这幅寡淡的模样,薄一恒忽然觉得很心痛,他摇了摇头,“安安,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是人都会变的,因为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薄安安伸了个懒腰,随即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小憩起来。

薄一恒也不再开口,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瞬不瞬,一直到苍城都没有移开目光。

林素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跟见鬼一样看着薄一恒。她以前从未听薄安安提起过还有个这样的哥哥,她知道凡是薄安安不曾提起的人,都是在这女人生命里不重要的人。

车子开到了白堂街一条人不多的小巷子,停了下来。

“薄公子,就送你到这儿了吧,路也不远,剩下的需要你自己走了。”

因为薄一恒那边靠着墙,所以薄安安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先走了下去。

薄一恒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跟着下了车。

“薄公子再见了。”薄安安说完,抱着胳膊就要回车上,然而她身子刚刚一转,就被人扯住胳膊,一股大力带着她,撞进了那个久违的怀抱。

薄一恒死死的抱着她,生怕她推拒,“安安,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当年的事情行不行。这次回来,我想带你走。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薄安安就被他死死的禁锢在怀里,不言语也不挣扎,就这样被他抱着,渐渐薄一恒也意识到不对,慢慢松开了她。却只见女人的眼里一片死寂,他的话一点都没让她心动,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安安”

“薄公子应该是累坏了,脑子不太清醒,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今天我就当没听见,你走吧。”薄安安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便伸手推开他,转身上了车,毫不留情的拉上车门。

“安安!”薄一恒跟着车,大喊了几句,然而商务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几串尾气。

他暗自攥紧拳头,那温润的面容也罩了层寒霜。

他绝对不会放弃薄安安的,绝对不会。

不管是江山还是美人,他一个都不能丢!

他们都未看到,不远处角落的树丛里,有摄像机镜面的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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