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昂哥把我抱到楼下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紧急赶来的救护车。
等了几分钟,医护人员抬着五叔下来,钟冶跟在一旁。

随后,一起上了救护车,直奔市医院。

三个人之中,我的伤势是最轻的,只缝了五针。

钟冶的手掌撕了个大口子,且有多颗碎玻璃扎在了肉里,医生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所有玻璃渣清了出来。

缝合的时候,还剪除了一些可能会影响愈合的碎肉。

硬骨头的男人并未打麻药,全程没有皱一下眉头。

五叔的伤势是最重的。

当初为了救亚叔而骨折的右臂,再次从原来的茬口断掉。

——这种伤痛远比初次骨折的时候严重几十倍。

要命的是,接骨时为了保证复位准确,医生没有给他打麻药。

五叔疼得满头是汗,但,始终一声不吭。

他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伴随轻微的脑震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人民医院缝了三针,打了破伤风针之后,被带回了“金侣衣”。

按照钟冶的吩咐,好吃好喝好招待地圈在了四楼的高间儿内。

——我呆呆地坐在医院走廊里,听思昂哥详细讲述另外三个男人的如上状况。

“玖儿,你还好吗?”见我始终默不作声,他忧心地问道。

我微微阖上眸子,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俄而,钟冶包扎完伤口走了过来。

“玖儿,脖子疼得厉害吗?”蹲在我身前,仰望着我的脸,声音柔得不像他。

我的眼珠儿动都没动,依旧置若罔闻。

思昂哥冲钟冶摆摆手,拉他到一旁坐着。

两个男人,像看守宝物似的,目不转睛盯着我。

又等了一会儿,五叔被推出了治疗室。

——倔强的男人,说什么都不肯住院。

他用没受伤的手将轮椅停在我面前,轻唤一声,“玖儿”

只两个字,却承载了太多的疼惜。

我照样把他的关心和惦念都抵在了耳廓之外。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貌似有些乱了阵脚。

思昂哥去缴费、取药的工夫,五叔和钟冶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待思昂哥回来之后,他们三个又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儿。

稍后,钟冶的小弟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接我们回去。

车子没有开回“金侣衣”,而是直抵吾院。

在街门口,大家陆续下了车。

甫一站好,就有人给我披了一件大衣,上面有一股子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像没了魂儿似的,垂着双肩,怏怏地走着。

其他人都跟在后面,穿过一进院,到了二进院。

暮色中,我游弋着步子,直奔正房而去。

能感觉得到,一众男人在驻足凝视我的背影。

我丝毫没有改变行走的状态,但,目光渐渐凛然。

厨师们精心准备了一天的丰盛晚餐,原样不动地在餐桌上变冷,所有人都丢了食欲。

简单洗漱之后,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闪亮。

——既如此,将计就计吧!

至少,我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待到伤口没那么痛了,泊然睡去。

夜里,耳鼓被什么东西挠响。

我没有睁眼,凝神细听,好像是拨弄门闩的声音。

门闩响过,房门“吱扭”了好几声。

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细微的脚步声入耳,渐渐来至床畔。

我依旧阖着眸子,呼吸如沉睡般匀称。

但,右手早就伸到了枕头下面,把锋利的修眉刀刀柄捏在指间。

不管是谁,只要敢肆意造次,都别想活着出去!

来人站了片刻,帮我扯了扯被子,袖间萦绕着皂香。

旋即,他轻着脚步离去。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再度有人进房。

我敢断定,这个人不是刚刚的那个人。

无论是脚步轻重还是呼吸的频率,两者迥然不同。

同样驻足片刻,为我掖了掖被子。

只不过,出门之前轻叹了一声,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就在我以为可以好生睡觉的时候,第三个人踱进了屋子。

脚步有些重,不太利落。

他一站到床边,我就闻到了淡淡的馨香。

——不是伤得很重吗?

怎么不在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呢?

这么想着,心中隐隐作痛。

俄而,馨香蓦然扑鼻,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禁握紧了修眉刀,——并非想要攻击他,而是,下意识释放骤起的紧张情绪。

好一会,修长的指头恋恋不舍地挪开。

我的心,缓缓回落。

接着,拖沓的脚步声离开了床边。

门声响过,夜,彻底恢复了宁静。

我松开了修眉刀,翻身换个姿势,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早,顺哥竟然着人把早餐送到了正房餐厅。

餐桌旁,坐着五叔、思昂哥、钟冶,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吾自横。

我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对视,目光始终微垂,跟昨天从医院回来时没什么分别。

任谁跟我说话,一概听不见。

顾自吃了点清粥小菜,起身,回房。

把一众或担忧或惊诧的目光撇在身后。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思昂哥和钟冶就此住进了东厢。

他们好像并没有为难吾自横,至少,院子里没有起过任何的吵嚷声。

四个男人大有和平相处的架势。

不,比和平还要和谐,是平和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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