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豪挪动脚步的那一刻,骆心发现他身后还有一张病床。
上面躺着个男人,侧颜棱角分明。

骆心有点懵,——怎么会是蒋宇崇?

“豪哥,崇叔怎么了?”她凝声问道。

左侍卫没说话,晃晃悠悠走到她床边,看着她手背上的血迹,深叹一声,摁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骆心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支他出去,他那么听话就走了,原来已经预见到了她的行为。

俄而,护士推门入内。

“骆小姐,您确定想要方便吗?”左豪罕见地冷淡。

骆心摇摇脑袋,说了实话,“不想。”

左侍卫便看向护士,“麻烦你,帮她把针头重新扎进去。换个手,这次要固定好!”

“固定好”三个字,说得很重。

护士点了下头,先为骆心手背上的针眼儿止了血,然后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扎进消过毒的针头。

医用胶带没少贴,绝对够结实。

出门前,护士用一种敬畏又崇拜的目光看了看依旧昏睡的男人。

——整个医院都传遍了,身娇肉贵的崇爷为一个割腕的女人献了很多血。

甭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的这份勇气和担当已经足以感动所有人。

病房内安静下来,骆心扭头看着左豪,“崇叔怎么了?”

左侍卫没有立刻回答,弯腰掰开她的手指,夺下了那支笔。

随后,帮她盖好了被子。

“失血性昏迷。”左侍卫将书写笔别进自己的口袋,沉声说道。

骆心更懵了。

割腕的是她,又不是蒋宇崇,怎么他还能失血性昏迷?

难不成他以为她死定了,所以殉情?

好扯的猜测。

心硬如铁的蒋二爷怎么可能寻死觅活!

骆心马上甩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崇爷把自己身体里五分之一的血液都给了你,因此昏迷不醒。”左豪用直观的数字比率告诉她事实。

骆心哂笑,“豪哥,你以为我是傻子吧?这里是医院,最不缺的就是血浆!我为什么要用崇叔的血?”

左豪长舒一口气,“因为血浆不够用,去血库取血浆的车子发生了车祸,没能拿回一滴血。如果再不给你输血,你会死。你知道的,崇爷不会让你死!无论你如何作践自己,他都要保你无虞!”

左侍卫这是动怒了,语气有点冷。

骆心侧头看着那边昏睡的男人,目光暖了一霎。

但很快,又凉了起来。

既然这样,她更要死!

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成为这个男人的累赘、给他添麻烦。

要强的她不想做任何人的负累。

心里的那个念头,又坚定了几分。

转回头来,她阖上了美眸。

俄而,只听左侍卫唤了一声“崇爷”,然后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骆心没有睁眼,她不要对蒋宇崇表露出半分的关心之情。

能伤则伤,得让他舍得放手才好!

蒋二爷撒目四周,左侍卫已经奔到了床边。

“心心怎么样了?醒过来没有?”痴情的男人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虚弱。

左豪没作声,而是扭头望向骆心的病床。

蒋二爷跟着看过去,然后便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崇爷!”左豪很着急地唤了一声。

“扶我起来,过去看看她。”蒋二爷的命令不容反抗。

左豪只得照做,一只手扶人,一只手高高提着药袋。

被搀扶到骆心床边,乏力的男人坐在了椅子上。

伸出竹指,温柔地把她的小手包在了掌心。

“阿豪,去,弄个暖手宝过来,给心心暖药。”温声吩咐。

左侍卫刚刚挂好药袋,迟滞了两秒钟,这才离开。

骆心依旧装睡。

不敢睁眼的另一个原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救命恩人”。

他救了她好多次。

相识至今,他一直不停地救她。

俄而,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脸上,指肚摩挲着,轻柔得像春风。

“心心,崇叔知道你没睡。我们聊会儿吧,好不好?”因了气脉不足,他的声音“沙沙”的。

骆心便睁开了美眸。

近距离看到那张因失血而憔悴的脸,她的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男人努起嘴唇,想笑,却没能笑得出来。

随后,他狠狠吸了下鼻子,“因为,你是我的命。我怎么能不救自己的命!”

骆心听了,眼泪决堤般夺眶而出。

蒋二爷忙不迭地用手指帮她擦抹泪水,“别哭,听话,都已经活过来了,没什么可哭的”

“蒋宇崇,你救不了我的!”骆心倔强地说道。

脸上的指头定了定,转而继续擦擦抹抹,依旧温柔。

“小东西,不怕实话跟你说,崇叔活了五十多岁,还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任何事,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办成!”温声细语,却传递了强悍的决心。

骆心猛地扭头,甩脱了他的手指。

“你让一个每天都要练舞的人去接受永远卧床不起的命运,这样难道不残忍吗?”

“谁说你会永远卧床不起?谁说的?”男人拧起了眉头。

骆心变得哽咽,“医生说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请了好多医学专家为我会诊,所有人,一致断定,我的两条腿彻底废了。我不信医生的话,难道要信你的话?”

蒋二爷未作停顿便接过了话茬,“没错,你就是要信我的话。我说你总有一天能站起来,你就能!”

“蒋宇崇!”骆心绝望地喊了一声。

她不要这种虚妄的安慰,不接受空希望。

她之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是因为已经正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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