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因赛神的放手（感谢執夢落盡的盟主）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旳神话之门位于梦界的边缘，距离它最近的梦界坐标物，是一个大得难以形容的破壳黑蛋。
那便是深渊。
不过这个最近，也只是相对的。
因为目前整个梦界，也没有多少标志性的存在。
阿赛此刻站在真理之门内，眺望着人间和远方，他在想着自己当时送母亲的人生美梦离开的场面。
他想起了当时神圣之舟停留在门前，自己挥手和母亲告别。
“母亲的美梦会被神圣之舟送到什么地方？”
“会和所有的三叶人在一起，和曾经那些滚石镇的人在一起吗？”
“她的梦的旁边，是不是有她曾经的朋友。”
“会不会有镇长家的女仆人，邻居家那个总是喜欢说别人坏话的妇人，会不会有……”
阿赛想得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曾经才选择了送母亲的梦离开。
年轻的时候，我们讨厌很多人。
讨厌自己的家乡。
但是到了最后，大多数人还是会渴望回到自己人生开始的地方，希望和那些人一起踏入归途。
这个时候波里克出现在了阿赛的身边，对着祂说道。
“阿赛神！”
“又出现一位三阶巫灵，非常有潜质。”
“拥有成为使徒的潜质。”
一位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资质成为使徒的仆从，对于任何一名半神来说，都是值得培养的。
阿赛：“这是第多少个了？”
波里克：“第九个了。”
曾经无比稀缺，如同人间代行者的三阶权能者。
在随着人口的增长，技术的发展，文明的前进。
开始大量涌现。
不论是世界另一头的苏因霍尔、日出之地、万蛇王庭，还是爱维尔半岛和翼人的光明之地。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思考了一下，对着波里克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波里克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如今知识神庙和那些巫灵神仆们想要的是什么。
“神恩术。”
“是该将神恩术传给他们的时候了。”
但是神恩术是三叶人的神恩术, 三叶人的力量体系和现今时段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三叶人的二阶是需要使用太阳之杯花来突破的，三叶人的三阶和四阶形态也和现如今有着大同小异的差异。
巫灵想要突破四阶，使用的方法肯定是要在神恩术上做出一些改变的。
波里克得到了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的首肯, 也跟着说道。
“四阶的巫灵。”
“该出现了。”
巫灵自修伯恩起源, 自亚弗安传递开来，如今也要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了。
三阶不再是巫灵的顶端, 虽然亚弗安曾经借助着骨魔转化秘典踏入了四阶, 但是那是骨魔，而不是巫灵。
阿赛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巫灵的四阶力量不是三叶人的神恩傀儡, 更需要体现真理之门的力量，体现真理与知识的力量。”
“我是真理与知识之神，他们不仅仅是莪的信徒, 也是我的同行者。”
“我将与他们一同追寻着知识与真理的尽头。”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说起了另外几种神话的力量：“灵性之门是通过灵性，来通过灵与肉的本源力量，开启修改和干涉超凡生命的力量。”
“欲望之门是将自己的欲望具显化，制造出炼金道具，通过外物来改变自身。”
“那么代表着真理之门的知识，最终拥有的力量会是什么样的？”
波里克看向了真理与知识之神：“您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爱维尔半岛。
距离西迪王带领着爱维尔人迁徙至此, 如今已经两百多年了。
曾经西迪王建立的爱维尔王朝在传了几代之后便渐渐开始衰落, 如今已经近乎名存实亡。
爱维尔王的政令已经只能维持在王都附近的几座城市。
更远方的那些地方，已经鞭长莫及。
各大城池之间组成不同的联盟，你争我斗日渐激烈。
各自之间的差异也越来越明显。
有的城市成为了海上势力，继承了爱维尔人曾经的传统。
有的城市拥有着陆地上最强的军队, 兵强马壮者为首领。
有的城市商贸发达，商人掌握着话语权。
这片广阔的地域之中孕育出了各种各样的思想, 各种各样的职业从涌现而出到日渐兴盛。
贵族、神侍、学者、诗人、画家、乐者、工匠、佣兵、商人等等等等。
也因此，让爱维尔半岛上出现了百家争鸣一般的景象。
现有的政治体系, 现有的王权。
已经无法让一个家族，在这种古文明时代完全掌控统一这么大的疆域,
但是, 神权可以。
目前唯一不变的，便是知识神庙。
甚至, 更是因为这种争斗从而增强了知识神庙神侍的权威。
各地的城主和联盟首领在传承和继承的时候，都需要在知识神庙的见证下进行, 需要得到神明的认可。
各地的知识神庙权柄越来越大，一些神侍的权利不仅仅延伸到了信仰之外, 还能够影响一座城池的主人的交接, 影响到一方地域法律的制定。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并没有干涉这种变化，或者说并没有强行让爱维尔半岛维持在一个稳固的统治下，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
他认为。
变革才能带来希望，变革才能前进。
若是需要的话，他也可以让知识神庙进行变革。
这种需求和改变，鲁赫巨岛上其实也有了苗头，只是没有这座半岛和新世界上这么明显。
王都之中。
明明日渐繁华的城市之中, 却透着一股落日余晖般的暮气。
贵族们沉浸在奢靡的生活之中, 不想理会外面的一切，无视日渐崩塌的王朝；反正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并不影响他们的享受。
哪怕是那些爱维尔王族的子孙，也大半是如此。
底层平民沉沦在日复一日的苦劳之中，他们不知道改变, 他们将苦难的一切视为寻常。
天国与炼狱。
同时出现在这一座城市之中。
这一天，王都的知识神庙内部已经乱成一团糟。
因为这一代的神眷者和首席神侍的生命已经抵达了尽头。
或者说从二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抵达了生命的尽头，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勉力维持着爱维尔王朝没有崩塌。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死去将会给整个爱维尔王朝带来巨大的变化。
因此知识神庙内虽然乱成一团，但是外面依旧维持着平静，关于神眷者将归于神国的消息没有人敢泄露出去。
一头地行龙拉着一架华贵的车抵达了知识神庙，车架内正是现任的爱维尔王。
“快！”
“快！”
“快一些。”
爱维尔王非常焦急，甚至可以说是惶恐。
他很清楚。
他能够坐稳这个王位，爱维尔王朝还没有崩塌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爱维尔家族还拥有一位神眷者。
这是真理与知识之神对于西迪王的恩赐和眷顾，但是如今恩赐和眷顾也即将消逝。
神眷顾了爱维尔家族一百多年了。
也到头了。
披着斗篷的蛇人国王从上面下来，直接行向神庙深处；车架内的他还是惶恐不安，但是出来的时候却强力保持着镇定。
而没有等多久, 其他爱维尔家族的重要人物也纷纷到场。
一间阴暗隐秘的房间里, 只剩下爱维尔家族的人和世代服从他们的亲近臣子。
外面的通道里面。
有着士兵和神侍层层保守。
房间里烧着壁炉, 床榻上躺着一位老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蛇人。
他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但是他身体里散发出的强大力量和威压，依旧让人对其生出恐惧。
老蛇人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所有人都到了？”
领头的爱维尔王看了一眼左右：“都到了。”
老蛇人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向了跪在下面的人。
这些人虽然大多不是他的后辈子孙，但是全部都是他的亲属。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归于神的国度了，强行驻留人间这么久，也是放不下这些爱维尔家族的后裔。
“我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但是你们没有抓住。”
“我要去往神的国度了。”
“新的神眷者将由神来指定，他将会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驾驭神在人间的权利。”
“不论你们怎么想，不论你们是谁，你们都必须认可他在人间的地位和权利。”
爱维尔王族的子孙匍匐在地上，这个时候一个个抬起头来，交头接耳。
爱维尔王第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神会选择爱维尔家族的人吗？”
另一个形态胖硕的蛇人急忙说道：“神一定会选择爱维尔家族的人，是吗？”
爱维尔家族的神眷者睁开了眼睛，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所有人压得他贴在地上，动都不能动弹。
“怎么？”
“你们还想要让神明听你的？”
“神会选择谁，是神的意志。”
“与尔等无关。”
“一切都是神明的，不是爱维尔家族的，你们要明白。”
神眷者看着这些后辈子孙，声音冷冽至极。
好像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打死当场，现在就将他们杀得个干干净净。
但是最后，语气又一点点变了。
变得无奈，且摇头。
“扶我起来。”
“就这么躺着，像什么样子。”
“让这些蠢货们看看，祖先们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爱维尔家族祖先们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可不会像他们这样趴在地上。”
“更何况，你们遇到的这算什么问题。”
他自己起不来，只能让人扶着自己起来。
穿过帷幔，来到了屋子最高处的座椅前。
老蛇人的尾巴缠在下面的基座上，靠坐在了厚重的座椅上。
而匍匐着的所有人，也立刻面朝着神眷者的方向调整姿势。
神眷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看上去痛苦万分。
但是他却强打起了精神。
他的目光也一点点变得锐利精神了起来，他要以最好的面貌，来迎接自己的结局。
他看向了一直放在手边的书。
那是一本被翻得破损得不成样子，边角都有些发黑的书。
“小的时候，我曾经趴在我的祖父身边，听他给我讲述他的故事。”
“他和亚弗安，和艾奇里奥，和尼娅的故事。”
“他是一位伟大的王。”
“他拥有王的气量，拥有王的才能，拥有王的责任。”
“他们那一代人，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他们都能够从绝境之中，找到那一线希望。”
“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拥有了今天。”
“而你们呢？”
“你们什么都没有。”
神眷者注视着下面这些人：“你们生在了最好的时代，也因此失去了那些真正属于爱维尔家族的东西，属于西迪王子孙的东西。”
诸多王族嚎啕大哭，爱维尔王看着神眷者。
“曾祖父。”
“您难道就这样看着我们，看着整个爱维尔王朝崩塌吗？”
“我们离不开您啊！”
爱维尔王大喊道：“那些叛贼，那些不臣者，那些野心勃勃的乱民。”
“全部都该死。”
“是爱维尔家族为他们带来了这一切，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感恩。”
“曾祖父，您应该……”
神眷者抬起手，食指划出一道横线。
爱维尔王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难听。”
“明明是一位王者，却发出这样败者一般的哀嚎。”
“真正的王者，能够直面自己的失败，直视最惨痛的结局。”
“而无能者的哀嚎，都是如此的丑陋，让人想要作呕。”
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西迪王的自传，眼中刚刚亮起的光泽也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他身体里的巫灵之书一点点燃尽。
没能拥有神话器官，没有跨越凡人和使徒之间的天堑。
所有的一切便是凡胎俗物，无法抵抗岁月的消磨。
他不再看爱维尔王，而是叮嘱起了在场的其他爱维尔家族的人。
“王权不重要的，神才是唯一的。”
“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永恒的神祇。”
“从现在开始，爱维尔家族分成两支，互相之间彻底断开联系。”
“一支放弃贵族爵位，加入知识神庙，用全部的资源供养有天赋的人。”
“能够供养出一位三阶神侍，爱维尔家族便能够维持一百多年的传承。”
“如果。”
“将来能够出一位四阶使徒，那么爱维尔家族就能够延续一千年。”
“至于王族，就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这些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安排。
爱维尔家族的一支已经和王族有了明显的切割开来，但是他这一句话之后，双方等于彻底的分家了。
一支依旧继承着王的权利。
一支彻底脱离主家，化为了权能者家族。
神眷者注视着所有人，告诉他们。
“从血脉是看不出你们能不能够治理好一个国家，能不能做好一个王的，但是血脉能够看得出一个人适不适合成为神侍。”
“神不需要他这样的王，但是……”
“你们若是能够做好一个虔诚的信徒的话。”
神眷者的话越说越慢，甚至中间也停顿了几次。
“神！”
“自然也会……眷顾着尔等。”
话音落下，神眷者的头骤然垂下。
他的身体如同燃烧的纸页一样，化为了飞灰。
而火光带着他的虚影，穿过了梦界前往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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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界。
爱维尔家族的神眷者行走之间身体带着火光，巫灵的躯壳渐渐的被溶解，慢慢转变成了一具幽魂。
巫灵本就是自幽魂之上进阶而来的生命形态，在寿命抵达终结之后也自然变成了幽魂，回归真理之门内的世界，成为真理的一部分。
火光带着透明的影子，一路快速穿过梦界朝着上方而去。
突然之间。
一个身影快速出现在了影子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神眷者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前往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这么短的路上，还有着拦路之人。
拦路的是一位黑发少女，她头戴花环身体前倾，双脚叠在一起呈现飞行的姿态。
“请问一下！”
“你知道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在哪里吗？”
还没有等对方回答，少女又接着问道。
“你是巫灵吧？”
“在这一带的，肯定是真理与知识之神的信徒了。”
少女一副大侦探的模样，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
“看见没有。”
“我没有迷路，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就在这里。”
“我们找到了指路的人，很快就可以抵达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了。”
人偶奥兰还是第一次遇见巫灵的这种形态，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嗯？”
神眷者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然后伸出手指了过去。
只看见上方的最高处，有着一个光点。
如果拉近一些看，便能够发现是一扇巨大的门扉。
这不就在头顶上吗？
还用问？
少女也看到了神眷者这个姿势，顺着看了过去，也发现了真理之门。
她立刻指着那里大喊：“啊！”
“原来就在我们头顶上呢。”
少了拦路之人，两个人一起朝着真理之门而去。
波里克站在真理之门前，接引着爱维尔半岛上这一代的神眷者回归。
真理之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化为光芒照在了神眷者的身上。
但是光芒落下，却发现下面出现了两道身影。
波里克先是一愣，等到对方渐渐靠近之后波里克立刻认了出来。
“林中仙女！”
不过来的明显不是上一次的那位名叫芙洛蒂的仙女，而是另外一个。
波里克立刻就明白，这位就是之前荒地巫灵首领苏科布说要来做客的诸神信使圣拉菲尔。
圣拉菲尔飞到了真理之门前，落在了神话之门的基座台阶下。
波里克马上从台阶上下来，来到了圣拉菲尔面前。
向她行礼：“您应该就是圣拉菲尔大人了。”
紧接着。
一阵光芒涌动，一位半神带着神话之光出现在了波里克身旁，而整个真理之门也轰然打开，完整露出了里面的世界。
圣拉菲尔提着皮箱，先看向了问候自己的三叶人幽魂：“你就是芙洛蒂姐姐所说的波里克，对吗？”
看着拥有神之形的少年，带着礼帽杵着拐杖的模样：“而您就是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神了。”
阿赛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中仙女，上一次芙洛蒂到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之中。
“很荣幸能够被诸神信使所记住。”
“上一次。”
“仙女芙洛蒂为我们带来了花枝，那朵花枝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我很感谢她。”
如果没有仙女芙洛蒂的花枝，他可能就不会醒来。
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母亲的人生之梦。
圣拉菲尔听人说起了芙洛蒂，立刻激动的上前。
“对对对。”
“芙洛蒂姐姐可好啦，她最喜欢帮助别人。”
波里克依旧谦逊的低着头：“而这一次，您又为我们带来了因赛神的指引。”
这一句话打开。
阿赛的表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而圣拉菲尔也想起了自己来的任务。
圣拉菲尔立刻认真了起来：“对！”
“我是来说这个的。”
在真理之门前。
阿赛跪地祈祷，他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到因赛神的指引。
少年时代。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站在神堂之中，因赛神向着自己伸出手，告诉自己是被选中的人。
虽然，那只是一场幻梦。
就连他自己的名字，后面一个字就取自于因赛之中的一个字，这在三叶人和蛇人之中也非常常见，用某位神明和大人物名字之中的一部分来命名自己的孩子，觉得这样便可以获得神明的庇佑和赐福。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朝一日，能够听到因赛神的神谕。
圣拉菲尔说得不快，但是阿赛却精神恍惚，好像自己依旧在梦中。
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圣拉菲尔一脸认真的捧读，用因赛神说话的节奏。
“当祂们建立人间神国！”
“在祂们将神恩和智慧传递向人间的时候！”
“智慧的果实自然会降临。”
阿赛抬起头，看着好像沐浴在圣光之中的圣洁少女。
他最后说了一句：“因赛神。”
“果真和神话之中一样。”
在因赛神的神话里，祂就是一位仁慈的，一次又一次给予凡人指引的神明。
那是他少年时候听说过的神话，关于因赛神，关于莱德利基王，关于耶赛尔王。
只是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自己也会成为神话。
圣拉菲尔读完了神的指引，但是却没有立刻离开。
“圣拉菲尔大人！”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您的到来。”
波里克以为圣拉菲尔想要进入真理之门内看一看，便对她发出了邀请。
不过圣拉菲尔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可以白白收礼物的。”
“这不好。”
不过进去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她也很好奇神话之门内部是什么样的。
圣拉菲尔跟随在真理与知识之神身边，和祂聊着自己想要说的事情。
而人偶奥兰则跟随着波里克身边，前往了知识之城内参观。
行走在知识之海上，她说出了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和心愿。
圣拉菲尔有些不好意思和扭捏。
“我现在不仅仅是普通的仙女了，是储物仙女。”
“就像是芙洛蒂姐姐一样，她是信纸仙女，她的职责是替诸神和凡间送信。”
“我的职责是建造一个梦界储物仙境，所有人可以将东西寄存在储物仙境之中，无视空间，非常的便利。”
圣拉菲尔先是大大的夸赞了一番，自己的储物仙境有多么好，多么厉害。
以后还会更加厉害。
然后对真理与知识之神说道：“但是现在借用储物仙境的只有日出之地的炼金师，腥红女神已经答应我了，说苏因霍尔也会使用储物仙境。”
“所以我这一次来，也希望您能够同意让爱维尔半岛上的人也使用我的仙境。”
“这样我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储物祈愿之光，更快完善我的仙境了。”
圣拉菲尔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和想法，不过这样不做作反而更加让人感官更好。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对于祂还是爱维尔人来说。
这都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我很愿意！”
“我想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帮助，拒绝来自于林中仙女的善意。”
“所有的爱维尔人，也都会感谢你。”
“美丽的仙女圣拉菲尔。”
圣拉菲尔非常的高兴：“阿赛神你果然是个大好人，芙洛蒂姐姐之前就说你的仆人是个大好人。”
“我就说仆人是大好人的人，神明也一定不会差。”
阿赛看了一眼远处的波里克，对方也从远处回过头来。
两个人一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圣拉菲尔这个时候又接着说了一句：“之前我拿到你的信的时候，就这么说过。
阿赛愣了一下：“什么信？”
圣拉菲尔立刻说道：“你给我写过信的啊？”
“让我将一封信送往梦幻星海，可是当时我没能找到人。”
阿赛看着面前的林中仙女，这才明白：“原来当时给我回信的是你。”
圣拉菲尔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我。”
圣拉菲尔明显是个好奇宝宝，她想起了这件事情立刻又问道。
“对了。”
“阿赛神，你最后有没有找到你想要找的人啊！”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眼神复杂，流露出了伤感。
“找到了。”
圣拉菲尔替阿赛高兴：“真的吗？”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林中仙女之前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有了答案也非常兴奋，于是她又问了一句。
“可以说说您是怎么找到的吗？”
“我在梦幻星海都没有找到呢，我还以为是您弄错了呢！”
阿赛看着圣拉菲尔，对着她表示感谢：“能够找到她，还多亏了你。”
圣拉菲尔这下有些懵了，抓了抓头。
“多亏了我？”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啊？”
阿赛却告诉她：“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才告诉了我她在那里。”
这可真是太复杂了，太为难圣拉菲尔了。
但是也让圣拉菲尔更加好奇了。
“真理与知识之神啊！”
“我太好奇了，能够和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您想要找的是谁呢？为什么我没有找到，却告诉了您她的位置在哪里呢？”
阿赛对着圣拉菲尔说道：“这个故事很长，而且也不是什么好故事。”
圣拉菲尔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兴奋好奇的声音平息了下来：“说出来你会难过吗？”
阿赛告诉圣拉菲尔：“难过的不是故事，而是曾经。”
阿赛直直的看着圣拉菲尔：“而最让人无奈的是，到了最后……”
“连曾经那些难过的事情，让人悔恨的事情。”
“也只剩下怀念。”
“我们无法回到从前，我们无法改变曾经，所以那些不完美的人生，在如今看来也变得让人留念。”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原本是犹豫的。
但是说着说着，最后却化为了释然一笑。
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贯穿了两世，属于两个人的故事。
一个人名字叫做安霍福斯，一个人名字叫做阿赛。
故事里有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也有介于二者之间看不清黑白的人。
“最后。”
“我看着神圣之舟离去，挥手向她告别。”
圣拉菲尔听完泪流满面，她好像比阿赛还要伤心。
“所以。”
“最后你还是送走了她，为什么呢？”
圣拉菲尔哭花了脸的看着阿赛：“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身边呢？那可是您的母亲啊！”
“你们分别了这么久，您是如此的想念她。”
圣拉菲尔觉得，如果是她自己的话。
她一定不惜一切的要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那不是什么宝物，那是阿赛的一切。
阿赛比圣拉菲尔要洒脱许多，他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有一种博学者的沉稳。
他说起话来有条不紊，讲述故事的时候总感觉是在说别人。
“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她应该得到安息，和所有三叶人一起获得安息，和曾经滚石镇的人一起。”
但是说道这里，他的情绪突然变了，
“我是她的儿子，我爱她。”
“所以我更不应该囚禁她。”
阿赛双手握着手掌，扭过头来看着圣拉菲尔。
看着圣拉菲尔似懂非懂的眼神，他说起了一个王权血裔萨莫家族内部流传的故事，一个比智慧之王赞歌更完整和真实的故事。
或者说，是一段神话。
只是有些故事对于经历这些事情的人只是故事，对于后来的人来说，却是神话。
“你知道吗？”
“就连因赛神，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圣拉菲尔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哪怕她是造物神国的生灵，但是她也只是这一个纪元的生灵，她知道的一切都源自于书籍和妖精的口中。
因赛神对于她来说，也是古老和伟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
她不知道因赛神曾经的那些故事，更不知道因赛神是什么样的。
阿赛告诉她：“很久很久以前。”
“三叶人还生活在金字塔神殿的脚下，智慧之王莱德利基生了很多子女。”
“其中有一个，名字叫做恩斯。”
“他是智慧之王莱德利基的长子，是带着莱德利基期盼诞生的。”
阿赛讲述了莱德利基王和他长子的故事。
在智慧之王的赞歌里，这个故事浓缩成了一句。
“神说。”
“莱德利基。”
“欲望的沟壑是不会因为你给得够多就会满足的，怨恨的大山更不会因为施以恩惠就会消失。”
但是在阿赛的口中，这个故事就更加详细。
也让人知道神的无奈。
恩斯为了智慧之王的宝座，犯了想要弑父的罪。
莱德利基王亲手杀了自己的长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王后的病逝。
莱德利基王最后将智慧王冠传给了耶赛尔王，开启了三叶人的新时代。
三叶人离开了神赐之地，离开了神赐予他们的乐园。
也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文明。
阿赛再度回忆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心情和曾经完全不一样。
“智慧之王对着因赛神说。”
“神！”
“该放手了。”
“我该放手了，您也该放手了。”
阿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如同闹剧一般有些滑稽的人生之梦，一个简单而幸福的人生之梦。
想到了那个身影，还有她恶狠狠说自己的模样。
“恩斯是莱德利基王的长子，而莱德利基王是因赛神的长子。”
“连因赛到了最后，都不得不放手。”
“不是祂不能！”
“而是……”
阿赛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脸上却带着笑。
“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不是不能留住，而是因为我们尊重他们的意志。”
圣拉菲尔听过智慧之王的赞歌，但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细节，还有这样的解读。
圣拉菲尔难以想象，那是伟大的造物主因赛。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连因赛神也有不能得到一切的时候吗？”
阿赛和圣拉菲尔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神殿。
阿赛从神殿的高处看下去，看到了波里克和圣拉菲尔的人偶，他们正在图书馆里翻看某些书籍。
他看到那个人偶，好像也看透了面前这个仙女的心。
他似有所指的对着圣拉菲尔说道，目光里闪烁着微光。
“因为人不是物品。”
“因为当因赛赐予这个世界生命以智慧的时候，就同时赐予了他自由的意志。”
“所以！”
“当一个人诞生智慧的时候，他就注定不会再完全属于某一个人。”
“哪怕你是神明，哪怕你是因赛。”
他最后说道：“来自造物神国的仙女圣拉菲尔啊！”
“到了该放手的时候，我们都必须学会放手。”
林中仙女明显没有完全明白，只是点了点头。
那便是深渊。
不过这个最近，也只是相对的。
因为目前整个梦界，也没有多少标志性的存在。
阿赛此刻站在真理之门内，眺望着人间和远方，他在想着自己当时送母亲的人生美梦离开的场面。
他想起了当时神圣之舟停留在门前，自己挥手和母亲告别。
“母亲的美梦会被神圣之舟送到什么地方？”
“会和所有的三叶人在一起，和曾经那些滚石镇的人在一起吗？”
“她的梦的旁边，是不是有她曾经的朋友。”
“会不会有镇长家的女仆人，邻居家那个总是喜欢说别人坏话的妇人，会不会有……”
阿赛想得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曾经才选择了送母亲的梦离开。
年轻的时候，我们讨厌很多人。
讨厌自己的家乡。
但是到了最后，大多数人还是会渴望回到自己人生开始的地方，希望和那些人一起踏入归途。
这个时候波里克出现在了阿赛的身边，对着祂说道。
“阿赛神！”
“又出现一位三阶巫灵，非常有潜质。”
“拥有成为使徒的潜质。”
一位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资质成为使徒的仆从，对于任何一名半神来说，都是值得培养的。
阿赛：“这是第多少个了？”
波里克：“第九个了。”
曾经无比稀缺，如同人间代行者的三阶权能者。
在随着人口的增长，技术的发展，文明的前进。
开始大量涌现。
不论是世界另一头的苏因霍尔、日出之地、万蛇王庭，还是爱维尔半岛和翼人的光明之地。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思考了一下，对着波里克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波里克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如今知识神庙和那些巫灵神仆们想要的是什么。
“神恩术。”
“是该将神恩术传给他们的时候了。”
但是神恩术是三叶人的神恩术, 三叶人的力量体系和现今时段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三叶人的二阶是需要使用太阳之杯花来突破的，三叶人的三阶和四阶形态也和现如今有着大同小异的差异。
巫灵想要突破四阶，使用的方法肯定是要在神恩术上做出一些改变的。
波里克得到了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的首肯, 也跟着说道。
“四阶的巫灵。”
“该出现了。”
巫灵自修伯恩起源, 自亚弗安传递开来，如今也要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了。
三阶不再是巫灵的顶端, 虽然亚弗安曾经借助着骨魔转化秘典踏入了四阶, 但是那是骨魔，而不是巫灵。
阿赛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巫灵的四阶力量不是三叶人的神恩傀儡, 更需要体现真理之门的力量，体现真理与知识的力量。”
“我是真理与知识之神，他们不仅仅是莪的信徒, 也是我的同行者。”
“我将与他们一同追寻着知识与真理的尽头。”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说起了另外几种神话的力量：“灵性之门是通过灵性，来通过灵与肉的本源力量，开启修改和干涉超凡生命的力量。”
“欲望之门是将自己的欲望具显化，制造出炼金道具，通过外物来改变自身。”
“那么代表着真理之门的知识，最终拥有的力量会是什么样的？”
波里克看向了真理与知识之神：“您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爱维尔半岛。
距离西迪王带领着爱维尔人迁徙至此, 如今已经两百多年了。
曾经西迪王建立的爱维尔王朝在传了几代之后便渐渐开始衰落, 如今已经近乎名存实亡。
爱维尔王的政令已经只能维持在王都附近的几座城市。
更远方的那些地方，已经鞭长莫及。
各大城池之间组成不同的联盟，你争我斗日渐激烈。
各自之间的差异也越来越明显。
有的城市成为了海上势力，继承了爱维尔人曾经的传统。
有的城市拥有着陆地上最强的军队, 兵强马壮者为首领。
有的城市商贸发达，商人掌握着话语权。
这片广阔的地域之中孕育出了各种各样的思想, 各种各样的职业从涌现而出到日渐兴盛。
贵族、神侍、学者、诗人、画家、乐者、工匠、佣兵、商人等等等等。
也因此，让爱维尔半岛上出现了百家争鸣一般的景象。
现有的政治体系, 现有的王权。
已经无法让一个家族，在这种古文明时代完全掌控统一这么大的疆域,
但是, 神权可以。
目前唯一不变的，便是知识神庙。
甚至, 更是因为这种争斗从而增强了知识神庙神侍的权威。
各地的城主和联盟首领在传承和继承的时候，都需要在知识神庙的见证下进行, 需要得到神明的认可。
各地的知识神庙权柄越来越大，一些神侍的权利不仅仅延伸到了信仰之外, 还能够影响一座城池的主人的交接, 影响到一方地域法律的制定。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并没有干涉这种变化，或者说并没有强行让爱维尔半岛维持在一个稳固的统治下，维持着表面上的稳定。
他认为。
变革才能带来希望，变革才能前进。
若是需要的话，他也可以让知识神庙进行变革。
这种需求和改变，鲁赫巨岛上其实也有了苗头，只是没有这座半岛和新世界上这么明显。
王都之中。
明明日渐繁华的城市之中, 却透着一股落日余晖般的暮气。
贵族们沉浸在奢靡的生活之中, 不想理会外面的一切，无视日渐崩塌的王朝；反正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并不影响他们的享受。
哪怕是那些爱维尔王族的子孙，也大半是如此。
底层平民沉沦在日复一日的苦劳之中，他们不知道改变, 他们将苦难的一切视为寻常。
天国与炼狱。
同时出现在这一座城市之中。
这一天，王都的知识神庙内部已经乱成一团糟。
因为这一代的神眷者和首席神侍的生命已经抵达了尽头。
或者说从二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抵达了生命的尽头，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勉力维持着爱维尔王朝没有崩塌。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死去将会给整个爱维尔王朝带来巨大的变化。
因此知识神庙内虽然乱成一团，但是外面依旧维持着平静，关于神眷者将归于神国的消息没有人敢泄露出去。
一头地行龙拉着一架华贵的车抵达了知识神庙，车架内正是现任的爱维尔王。
“快！”
“快！”
“快一些。”
爱维尔王非常焦急，甚至可以说是惶恐。
他很清楚。
他能够坐稳这个王位，爱维尔王朝还没有崩塌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爱维尔家族还拥有一位神眷者。
这是真理与知识之神对于西迪王的恩赐和眷顾，但是如今恩赐和眷顾也即将消逝。
神眷顾了爱维尔家族一百多年了。
也到头了。
披着斗篷的蛇人国王从上面下来，直接行向神庙深处；车架内的他还是惶恐不安，但是出来的时候却强力保持着镇定。
而没有等多久, 其他爱维尔家族的重要人物也纷纷到场。
一间阴暗隐秘的房间里, 只剩下爱维尔家族的人和世代服从他们的亲近臣子。
外面的通道里面。
有着士兵和神侍层层保守。
房间里烧着壁炉, 床榻上躺着一位老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蛇人。
他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但是他身体里散发出的强大力量和威压，依旧让人对其生出恐惧。
老蛇人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所有人都到了？”
领头的爱维尔王看了一眼左右：“都到了。”
老蛇人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向了跪在下面的人。
这些人虽然大多不是他的后辈子孙，但是全部都是他的亲属。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归于神的国度了，强行驻留人间这么久，也是放不下这些爱维尔家族的后裔。
“我已经给过你们时间了，但是你们没有抓住。”
“我要去往神的国度了。”
“新的神眷者将由神来指定，他将会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驾驭神在人间的权利。”
“不论你们怎么想，不论你们是谁，你们都必须认可他在人间的地位和权利。”
爱维尔王族的子孙匍匐在地上，这个时候一个个抬起头来，交头接耳。
爱维尔王第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神会选择爱维尔家族的人吗？”
另一个形态胖硕的蛇人急忙说道：“神一定会选择爱维尔家族的人，是吗？”
爱维尔家族的神眷者睁开了眼睛，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所有人压得他贴在地上，动都不能动弹。
“怎么？”
“你们还想要让神明听你的？”
“神会选择谁，是神的意志。”
“与尔等无关。”
“一切都是神明的，不是爱维尔家族的，你们要明白。”
神眷者看着这些后辈子孙，声音冷冽至极。
好像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打死当场，现在就将他们杀得个干干净净。
但是最后，语气又一点点变了。
变得无奈，且摇头。
“扶我起来。”
“就这么躺着，像什么样子。”
“让这些蠢货们看看，祖先们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爱维尔家族祖先们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可不会像他们这样趴在地上。”
“更何况，你们遇到的这算什么问题。”
他自己起不来，只能让人扶着自己起来。
穿过帷幔，来到了屋子最高处的座椅前。
老蛇人的尾巴缠在下面的基座上，靠坐在了厚重的座椅上。
而匍匐着的所有人，也立刻面朝着神眷者的方向调整姿势。
神眷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看上去痛苦万分。
但是他却强打起了精神。
他的目光也一点点变得锐利精神了起来，他要以最好的面貌，来迎接自己的结局。
他看向了一直放在手边的书。
那是一本被翻得破损得不成样子，边角都有些发黑的书。
“小的时候，我曾经趴在我的祖父身边，听他给我讲述他的故事。”
“他和亚弗安，和艾奇里奥，和尼娅的故事。”
“他是一位伟大的王。”
“他拥有王的气量，拥有王的才能，拥有王的责任。”
“他们那一代人，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他们都能够从绝境之中，找到那一线希望。”
“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拥有了今天。”
“而你们呢？”
“你们什么都没有。”
神眷者注视着下面这些人：“你们生在了最好的时代，也因此失去了那些真正属于爱维尔家族的东西，属于西迪王子孙的东西。”
诸多王族嚎啕大哭，爱维尔王看着神眷者。
“曾祖父。”
“您难道就这样看着我们，看着整个爱维尔王朝崩塌吗？”
“我们离不开您啊！”
爱维尔王大喊道：“那些叛贼，那些不臣者，那些野心勃勃的乱民。”
“全部都该死。”
“是爱维尔家族为他们带来了这一切，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感恩。”
“曾祖父，您应该……”
神眷者抬起手，食指划出一道横线。
爱维尔王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难听。”
“明明是一位王者，却发出这样败者一般的哀嚎。”
“真正的王者，能够直面自己的失败，直视最惨痛的结局。”
“而无能者的哀嚎，都是如此的丑陋，让人想要作呕。”
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西迪王的自传，眼中刚刚亮起的光泽也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他身体里的巫灵之书一点点燃尽。
没能拥有神话器官，没有跨越凡人和使徒之间的天堑。
所有的一切便是凡胎俗物，无法抵抗岁月的消磨。
他不再看爱维尔王，而是叮嘱起了在场的其他爱维尔家族的人。
“王权不重要的，神才是唯一的。”
“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永恒的神祇。”
“从现在开始，爱维尔家族分成两支，互相之间彻底断开联系。”
“一支放弃贵族爵位，加入知识神庙，用全部的资源供养有天赋的人。”
“能够供养出一位三阶神侍，爱维尔家族便能够维持一百多年的传承。”
“如果。”
“将来能够出一位四阶使徒，那么爱维尔家族就能够延续一千年。”
“至于王族，就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这些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安排。
爱维尔家族的一支已经和王族有了明显的切割开来，但是他这一句话之后，双方等于彻底的分家了。
一支依旧继承着王的权利。
一支彻底脱离主家，化为了权能者家族。
神眷者注视着所有人，告诉他们。
“从血脉是看不出你们能不能够治理好一个国家，能不能做好一个王的，但是血脉能够看得出一个人适不适合成为神侍。”
“神不需要他这样的王，但是……”
“你们若是能够做好一个虔诚的信徒的话。”
神眷者的话越说越慢，甚至中间也停顿了几次。
“神！”
“自然也会……眷顾着尔等。”
话音落下，神眷者的头骤然垂下。
他的身体如同燃烧的纸页一样，化为了飞灰。
而火光带着他的虚影，穿过了梦界前往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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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界。
爱维尔家族的神眷者行走之间身体带着火光，巫灵的躯壳渐渐的被溶解，慢慢转变成了一具幽魂。
巫灵本就是自幽魂之上进阶而来的生命形态，在寿命抵达终结之后也自然变成了幽魂，回归真理之门内的世界，成为真理的一部分。
火光带着透明的影子，一路快速穿过梦界朝着上方而去。
突然之间。
一个身影快速出现在了影子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神眷者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前往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这么短的路上，还有着拦路之人。
拦路的是一位黑发少女，她头戴花环身体前倾，双脚叠在一起呈现飞行的姿态。
“请问一下！”
“你知道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在哪里吗？”
还没有等对方回答，少女又接着问道。
“你是巫灵吧？”
“在这一带的，肯定是真理与知识之神的信徒了。”
少女一副大侦探的模样，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
“看见没有。”
“我没有迷路，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就在这里。”
“我们找到了指路的人，很快就可以抵达真理与知识之神的国度了。”
人偶奥兰还是第一次遇见巫灵的这种形态，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嗯？”
神眷者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然后伸出手指了过去。
只看见上方的最高处，有着一个光点。
如果拉近一些看，便能够发现是一扇巨大的门扉。
这不就在头顶上吗？
还用问？
少女也看到了神眷者这个姿势，顺着看了过去，也发现了真理之门。
她立刻指着那里大喊：“啊！”
“原来就在我们头顶上呢。”
少了拦路之人，两个人一起朝着真理之门而去。
波里克站在真理之门前，接引着爱维尔半岛上这一代的神眷者回归。
真理之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化为光芒照在了神眷者的身上。
但是光芒落下，却发现下面出现了两道身影。
波里克先是一愣，等到对方渐渐靠近之后波里克立刻认了出来。
“林中仙女！”
不过来的明显不是上一次的那位名叫芙洛蒂的仙女，而是另外一个。
波里克立刻就明白，这位就是之前荒地巫灵首领苏科布说要来做客的诸神信使圣拉菲尔。
圣拉菲尔飞到了真理之门前，落在了神话之门的基座台阶下。
波里克马上从台阶上下来，来到了圣拉菲尔面前。
向她行礼：“您应该就是圣拉菲尔大人了。”
紧接着。
一阵光芒涌动，一位半神带着神话之光出现在了波里克身旁，而整个真理之门也轰然打开，完整露出了里面的世界。
圣拉菲尔提着皮箱，先看向了问候自己的三叶人幽魂：“你就是芙洛蒂姐姐所说的波里克，对吗？”
看着拥有神之形的少年，带着礼帽杵着拐杖的模样：“而您就是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神了。”
阿赛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中仙女，上一次芙洛蒂到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之中。
“很荣幸能够被诸神信使所记住。”
“上一次。”
“仙女芙洛蒂为我们带来了花枝，那朵花枝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我很感谢她。”
如果没有仙女芙洛蒂的花枝，他可能就不会醒来。
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自己母亲的人生之梦。
圣拉菲尔听人说起了芙洛蒂，立刻激动的上前。
“对对对。”
“芙洛蒂姐姐可好啦，她最喜欢帮助别人。”
波里克依旧谦逊的低着头：“而这一次，您又为我们带来了因赛神的指引。”
这一句话打开。
阿赛的表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而圣拉菲尔也想起了自己来的任务。
圣拉菲尔立刻认真了起来：“对！”
“我是来说这个的。”
在真理之门前。
阿赛跪地祈祷，他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到因赛神的指引。
少年时代。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站在神堂之中，因赛神向着自己伸出手，告诉自己是被选中的人。
虽然，那只是一场幻梦。
就连他自己的名字，后面一个字就取自于因赛之中的一个字，这在三叶人和蛇人之中也非常常见，用某位神明和大人物名字之中的一部分来命名自己的孩子，觉得这样便可以获得神明的庇佑和赐福。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朝一日，能够听到因赛神的神谕。
圣拉菲尔说得不快，但是阿赛却精神恍惚，好像自己依旧在梦中。
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圣拉菲尔一脸认真的捧读，用因赛神说话的节奏。
“当祂们建立人间神国！”
“在祂们将神恩和智慧传递向人间的时候！”
“智慧的果实自然会降临。”
阿赛抬起头，看着好像沐浴在圣光之中的圣洁少女。
他最后说了一句：“因赛神。”
“果真和神话之中一样。”
在因赛神的神话里，祂就是一位仁慈的，一次又一次给予凡人指引的神明。
那是他少年时候听说过的神话，关于因赛神，关于莱德利基王，关于耶赛尔王。
只是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自己也会成为神话。
圣拉菲尔读完了神的指引，但是却没有立刻离开。
“圣拉菲尔大人！”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您的到来。”
波里克以为圣拉菲尔想要进入真理之门内看一看，便对她发出了邀请。
不过圣拉菲尔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可以白白收礼物的。”
“这不好。”
不过进去看一看还是可以的，她也很好奇神话之门内部是什么样的。
圣拉菲尔跟随在真理与知识之神身边，和祂聊着自己想要说的事情。
而人偶奥兰则跟随着波里克身边，前往了知识之城内参观。
行走在知识之海上，她说出了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和心愿。
圣拉菲尔有些不好意思和扭捏。
“我现在不仅仅是普通的仙女了，是储物仙女。”
“就像是芙洛蒂姐姐一样，她是信纸仙女，她的职责是替诸神和凡间送信。”
“我的职责是建造一个梦界储物仙境，所有人可以将东西寄存在储物仙境之中，无视空间，非常的便利。”
圣拉菲尔先是大大的夸赞了一番，自己的储物仙境有多么好，多么厉害。
以后还会更加厉害。
然后对真理与知识之神说道：“但是现在借用储物仙境的只有日出之地的炼金师，腥红女神已经答应我了，说苏因霍尔也会使用储物仙境。”
“所以我这一次来，也希望您能够同意让爱维尔半岛上的人也使用我的仙境。”
“这样我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储物祈愿之光，更快完善我的仙境了。”
圣拉菲尔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和想法，不过这样不做作反而更加让人感官更好。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对于祂还是爱维尔人来说。
这都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我很愿意！”
“我想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帮助，拒绝来自于林中仙女的善意。”
“所有的爱维尔人，也都会感谢你。”
“美丽的仙女圣拉菲尔。”
圣拉菲尔非常的高兴：“阿赛神你果然是个大好人，芙洛蒂姐姐之前就说你的仆人是个大好人。”
“我就说仆人是大好人的人，神明也一定不会差。”
阿赛看了一眼远处的波里克，对方也从远处回过头来。
两个人一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圣拉菲尔这个时候又接着说了一句：“之前我拿到你的信的时候，就这么说过。
阿赛愣了一下：“什么信？”
圣拉菲尔立刻说道：“你给我写过信的啊？”
“让我将一封信送往梦幻星海，可是当时我没能找到人。”
阿赛看着面前的林中仙女，这才明白：“原来当时给我回信的是你。”
圣拉菲尔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我。”
圣拉菲尔明显是个好奇宝宝，她想起了这件事情立刻又问道。
“对了。”
“阿赛神，你最后有没有找到你想要找的人啊！”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眼神复杂，流露出了伤感。
“找到了。”
圣拉菲尔替阿赛高兴：“真的吗？”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林中仙女之前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有了答案也非常兴奋，于是她又问了一句。
“可以说说您是怎么找到的吗？”
“我在梦幻星海都没有找到呢，我还以为是您弄错了呢！”
阿赛看着圣拉菲尔，对着她表示感谢：“能够找到她，还多亏了你。”
圣拉菲尔这下有些懵了，抓了抓头。
“多亏了我？”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啊？”
阿赛却告诉她：“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才告诉了我她在那里。”
这可真是太复杂了，太为难圣拉菲尔了。
但是也让圣拉菲尔更加好奇了。
“真理与知识之神啊！”
“我太好奇了，能够和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您想要找的是谁呢？为什么我没有找到，却告诉了您她的位置在哪里呢？”
阿赛对着圣拉菲尔说道：“这个故事很长，而且也不是什么好故事。”
圣拉菲尔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兴奋好奇的声音平息了下来：“说出来你会难过吗？”
阿赛告诉圣拉菲尔：“难过的不是故事，而是曾经。”
阿赛直直的看着圣拉菲尔：“而最让人无奈的是，到了最后……”
“连曾经那些难过的事情，让人悔恨的事情。”
“也只剩下怀念。”
“我们无法回到从前，我们无法改变曾经，所以那些不完美的人生，在如今看来也变得让人留念。”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原本是犹豫的。
但是说着说着，最后却化为了释然一笑。
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贯穿了两世，属于两个人的故事。
一个人名字叫做安霍福斯，一个人名字叫做阿赛。
故事里有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也有介于二者之间看不清黑白的人。
“最后。”
“我看着神圣之舟离去，挥手向她告别。”
圣拉菲尔听完泪流满面，她好像比阿赛还要伤心。
“所以。”
“最后你还是送走了她，为什么呢？”
圣拉菲尔哭花了脸的看着阿赛：“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身边呢？那可是您的母亲啊！”
“你们分别了这么久，您是如此的想念她。”
圣拉菲尔觉得，如果是她自己的话。
她一定不惜一切的要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那不是什么宝物，那是阿赛的一切。
阿赛比圣拉菲尔要洒脱许多，他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有一种博学者的沉稳。
他说起话来有条不紊，讲述故事的时候总感觉是在说别人。
“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她应该得到安息，和所有三叶人一起获得安息，和曾经滚石镇的人一起。”
但是说道这里，他的情绪突然变了，
“我是她的儿子，我爱她。”
“所以我更不应该囚禁她。”
阿赛双手握着手掌，扭过头来看着圣拉菲尔。
看着圣拉菲尔似懂非懂的眼神，他说起了一个王权血裔萨莫家族内部流传的故事，一个比智慧之王赞歌更完整和真实的故事。
或者说，是一段神话。
只是有些故事对于经历这些事情的人只是故事，对于后来的人来说，却是神话。
“你知道吗？”
“就连因赛神，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圣拉菲尔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哪怕她是造物神国的生灵，但是她也只是这一个纪元的生灵，她知道的一切都源自于书籍和妖精的口中。
因赛神对于她来说，也是古老和伟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
她不知道因赛神曾经的那些故事，更不知道因赛神是什么样的。
阿赛告诉她：“很久很久以前。”
“三叶人还生活在金字塔神殿的脚下，智慧之王莱德利基生了很多子女。”
“其中有一个，名字叫做恩斯。”
“他是智慧之王莱德利基的长子，是带着莱德利基期盼诞生的。”
阿赛讲述了莱德利基王和他长子的故事。
在智慧之王的赞歌里，这个故事浓缩成了一句。
“神说。”
“莱德利基。”
“欲望的沟壑是不会因为你给得够多就会满足的，怨恨的大山更不会因为施以恩惠就会消失。”
但是在阿赛的口中，这个故事就更加详细。
也让人知道神的无奈。
恩斯为了智慧之王的宝座，犯了想要弑父的罪。
莱德利基王亲手杀了自己的长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王后的病逝。
莱德利基王最后将智慧王冠传给了耶赛尔王，开启了三叶人的新时代。
三叶人离开了神赐之地，离开了神赐予他们的乐园。
也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文明。
阿赛再度回忆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心情和曾经完全不一样。
“智慧之王对着因赛神说。”
“神！”
“该放手了。”
“我该放手了，您也该放手了。”
阿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如同闹剧一般有些滑稽的人生之梦，一个简单而幸福的人生之梦。
想到了那个身影，还有她恶狠狠说自己的模样。
“恩斯是莱德利基王的长子，而莱德利基王是因赛神的长子。”
“连因赛到了最后，都不得不放手。”
“不是祂不能！”
“而是……”
阿赛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脸上却带着笑。
“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不是不能留住，而是因为我们尊重他们的意志。”
圣拉菲尔听过智慧之王的赞歌，但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细节，还有这样的解读。
圣拉菲尔难以想象，那是伟大的造物主因赛。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连因赛神也有不能得到一切的时候吗？”
阿赛和圣拉菲尔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神殿。
阿赛从神殿的高处看下去，看到了波里克和圣拉菲尔的人偶，他们正在图书馆里翻看某些书籍。
他看到那个人偶，好像也看透了面前这个仙女的心。
他似有所指的对着圣拉菲尔说道，目光里闪烁着微光。
“因为人不是物品。”
“因为当因赛赐予这个世界生命以智慧的时候，就同时赐予了他自由的意志。”
“所以！”
“当一个人诞生智慧的时候，他就注定不会再完全属于某一个人。”
“哪怕你是神明，哪怕你是因赛。”
他最后说道：“来自造物神国的仙女圣拉菲尔啊！”
“到了该放手的时候，我们都必须学会放手。”
林中仙女明显没有完全明白，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