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
一眨眼,便入秋了,白日还好,早晚已经有了凉意。

“大小姐,您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养好,又坐在这里吹夜风,更深露重的,凉气入体,着凉了可怎么办?”

立春拿了披风给叶笙披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道。

“你呀,比娘亲还啰嗦。”

叶笙点了点她的鼻子,立春没好气的说道,“我能不啰嗦吗?上次没看住大小姐,让您大半夜的跑出来看月亮,吹了风,差点着凉,夫人扣了我一个月的月银呢。”

“本小姐不是补回给你了吗?还多给了一个月,你还赚了呢。”

叶笙笑盈盈道,立春撇撇嘴,“我才不稀罕一个月的月银,夫人说了,我再照顾不好大小姐,就让我回家,我可不想回家,我就想一直陪在大小姐身边。”

她细心的给叶笙系上披风的带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些小丫鬟做事毛手毛脚的,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白日里伺候了大小姐,晚上就没办法值夜,有时候大小姐夜里吹了风都不知道,不如把谷雨叫回来吧?她回去也有近两个月,她也知道错了,整日念着要回来呢。”

“是啊,谷雨该回来了,离开的那些人,一个个也该回来了。”

叶笙的神色变得有些伤感,喃喃道,语气飘忽。

立春觉得自家主子说的好像是谷雨,又好像不是。

立春想起最近这两个月,大小姐每日里除了养伤,还要看兵书,练习鞭法,训练铁卫,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分闲暇也无,只是,即便这样忙碌,大小姐还会时不时走神,好像心里挂念着某件事,某个人,不经意间就会跳出来,牵扯着大小姐的心。

每一次走神过后,大小姐都会把日程排得更加紧密,就连吃饭都赶得很,好像时间被占满了,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人和事。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偶尔的怔忡出神。

看兵书时会这样,训练铁卫时也会这样,就连夜里入睡时,也会辗转反侧。

“大小姐说的是,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家在京城的人总会回来团聚的,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游荡在外,太过凄凉了。”

立春斟酌着字句说道,她隐隐约约猜到几分大小姐心里挂念的人是谁,只是不敢确定。

那人一走就两个月,从大小姐在宫里跪了一日一夜之后,那人就离开了京城,说是出游,之后再无半点消息传来。

听说那人在御前求娶大小姐,大小姐拒绝了,之后,那人差点掐死大小姐,大小姐也伤了他,两人弄得跟死仇似的,将军府跟安乐王府也自此形同陌路,就连两府的下人们在路上撞上,都你瞪我我瞪你,瞪得乌眼鸡似的,有火气旺的,年轻气盛的,还会打上一架,打得头破血流。

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府和安乐王府誓不两立,有你没我。

“中秋节啊”

叶笙呢喃道,眼神变得恍惚,“京城并没有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许是不回来了吧?”

“大小姐说的是谁?”

立春轻声问道,叶笙却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似的,微微一笑,掩饰般说道,“没谁,你听错了。”

略一顿,她又轻声说道,“既然谷雨知道错了,你让她过完中秋节就回来吧,既然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就让她和家人好好过个节。”

立春大喜,立马将安乐王抛到脑后,向叶笙福了福身,“多谢大小姐。”

“你们俩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可正因为这样,你们俩要更沉稳些,更周全些,将军府不比别家安稳,将军府的荣华富贵都是一个疤痕一个疤痕,用血拼来的,可即便这样,也碍了不少人的眼,总有人想把将军府撕开一个口子,找到叶家的把柄把叶家踩到底。”

立春一脸凝重,“大小姐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教导谷雨,绝不让她跟从前一样浮躁。”

叶笙冲她笑了笑,拉了她的手一同坐在栏杆上,望着满园的残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立春摇了摇头。

“今日是白露。二十四节气里的白露。诗经里有首诗就是这么写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诗真好听,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听,怎么从前没听大小姐念过?”

从前?

叶笙面露怅惘,从前她并不喜欢诗词歌赋,总觉得文绉绉的,不够痛快,前世嫁给萧桓之后,他喜欢这些东西,她便偷着去学,一开始闹了不少笑话,后来慢慢的越学越好。

若真心为一个人学点什么,十年的时间,总能学好。

同样的,若为一个人放弃本来拥有的技艺,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荒芜。

好在,前世三哥死后,她偷偷从箱底拿出了乌金鞭,于夜深无人时,偷偷的练。

宫中那么大,又只住了她和萧桓,以及一些先帝的太妃,多的是空置的宫殿。

她几乎在每个空置的宫殿都练过鞭子,最后寻到了一个最好的去处——冷宫。

冷宫里关押的都是历届帝王的废弃嫔妃,不是疯就是傻,就算看见什么说出去也没人信,再说了,也没人听她们说话。

她就在冷宫里疯狂的练鞭子,从夜深到清晨,每一夜都是如此,靠着这样疯狂的发泄,她才能熬过最初三哥去世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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