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双抢就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乡里干部就来催粮谷了。来的是副乡长吴同安与计划生育专干涂春林。这个时候,农村里收获刚刚结束,谷子差不多也晒好了。农民也不会马上就青黄不接。但是有些家庭困难的,可能会卖粮食换钱。要想很好的完成上交粮任务,就要抓住这个关键时机。
其实这个时候收上的谷子,自然不是最好的稻谷。吴同安与涂春林中任何一个也不会愿意吃这早稻谷碾的米。因为早稻收获成熟的时候,昼夜温差比较小,加上早稻本身的品质,都要明显比晚稻要差很多。吴同安与涂春林每年都是到农户家里购买那些晚稻谷碾的米,煮熟之后,又软又糯,味道比早稻米好吃了数倍。

但是,对于吴同安与涂春林来说,完成上交粮任务,提前截留上交款、水利费才是重点。这个年头,农民不仅要交粮谷(一部分为农业税,一部分则是国家以低价从老百姓收购粮食,这是强制性的)。另外还要各种名目的上交款、教育附加费、水利费。别看产量提高了很多,但是其中产量的一半都是要上交的。甚至还可能有些不够。

农村里每年能够出一笔钱的而又好操控的就是交粮谷。所以乡干部倾巢出动下到农村去催粮谷。

“德春书记,粮谷的事情又要麻烦你了。我们一渡水乡年年都是镇上的先进,你们梅子坳村也是每年完成最好的。今年还是要再接再厉。争取尽快完成今年的上交粮任务。”吴同安一来,就进了张德春家里。

“吴乡长,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们梅子坳的人最蠢似的。别人都不肯交,我们村的人抢着交。今年这先进还是给别个村算了。”张德春可不听吴同安忽悠。

“别别,德春书记。我是说梅子坳的群众觉悟最高。你们交粮谷积极,乡里每次有什么好事,可也是向你们梅子坳村倾斜的。你们做得好,乡里都看得到。不可能让你们村吃亏。”吴同安急得有些坐不住了。他可真是有些怕张德春这样的老资格。梅子坳拖个十天半个月不要紧,但是他吴同安等不起啊。他还想把这次催缴粮谷做得漂亮一些,好早日离开这个穷地方。

“吴乡长,你们吃国家粮的不晓得农村的苦,不晓得农民的苦。你们按月拿工资,没听说你们交么子税。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好不容易收了一点稻谷,又是农业税,又是上交款,有事教育附加费,对了,你们还收了莫名其妙的特产税,我都不晓得我们梅子坳有什么特产。电视里说,税收取之于民国用之于民。我就不晓得你们用在哪里了。我们自己修的水库,修好了你们来收水利费。我们自己修的马路,修好了你们来收养路费。我们自己修的学校,修好了你们来收教育附加费。我就不晓得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张德春抱怨道。他可不想这些吃国家粮的干部,想骂的时候,脱了裤子骂娘也没人能够管得了他。

吴同安看不起这些村干部,他们说话粗俗,虽然他们的话糙理不糙,但是他依然是不太愿意跟他们说话,但是现在他却必须耐着性子,“话是这么说,咱们国家毕竟是还不够富裕,各方各面还需要八方支援。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国家要重点建设沿海城市。俗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老百姓也能够为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做出贡献。老百姓做出的贡献,国家会记住的。大道理我不多说,梅子坳每年配合乡里的上交任务,乡里肯定记在心里,有什么好的优惠政策的时候,乡里肯定会有限考虑梅子坳。我这可不是说空话,马上就要下化肥指标了,我肯定会特别拿出一部分来,给梅子坳村。”

这个年头只要有钱就能够买得到化肥。但是每年都会有一部分有平价化肥指标下来。吴同安说的就真是这一部分。

涂春林也连忙说道,“吴乡长每次在乡里开会的时候,都是特别向着梅子坳村。”

“涂专干,你要是每年少在梅子坳拆几座房子,我就要烧香拜佛了。我说你该罚款就罚款,你不拆别人的房子你会死啊?现在梅子坳的人喊我喊什么?狗腿子!娘的!我就跟抗日片子里面的汉奸一样的待遇了。”张德春一直没给涂春林好脸色。涂春林一开口,直接把他呛了回去。这个时候,张德春也不怕得罪了这两位。过了收粮谷这季节,这两位又会是趾高气扬。

不过牢骚归牢骚,事情还是得做的。粮谷是正命当行的,迟早都得交。还不如趁着现在谷仓充实,把上交粮交清。

张叫花正在家里睡午觉的时候,张德春带着吴乡长与涂专干上门来催粮谷了。

“叫花,呷饭了没?”张德春倒不是去张叫花家催粮谷的,而是顺便进去坐一坐。

张叫花揉了揉眼睛,“没呷饭我能睡得着么?怎么?就催粮谷了啊?”

“你怎么知道?”张德春有些奇怪。他可什么都没说。

“乡里的干部不是催粮谷会到村子里来?我娘又没生二胎。”张叫花没好气地说道。

张德春噗嗤一笑,吴同安与涂春林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不过他们倒也不会在意一个孩子说什么。

“你爹娘冒在家,但是你还种了一亩多田。要交粮谷的,你晓得么?至于交多少,你到时去问你爷爷。”张德春说道。

“晓得。”张叫花点点头。

“你就是张叫花啊。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了大名。”吴同安对张叫花比较感兴趣。梅子坳园艺场跟资江市茶叶厂有合作,整个新田县的人都晓得。吴同安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嗯。”张叫花点点头。

“听说你炮制的竹筒黑茶味道特别不错。”涂春林眼睛有些放光。

这下张德春有些不高兴了,他可是知道那竹筒黑茶的价钱,很精贵的东西。涂春林这么说,明摆着就是打黑茶的主意,没等张叫花说话,抢先说道,“叫花,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还要去村里到处走一走。这粮谷没交上去,心里着急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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