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安赶到前线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董毡被捆成了粽子,带到了王宁安的面前。
不久之前,这位还统帅十万大军,耀武扬威,甚至要让大宋将公主许配给他。可一转眼,他就跪在了王宁安的面前,成了阶下囚,脑袋捏在了王宁安手里,人生际遇,莫过如此。

王宁安摆摆手,让人把绳子解开。

捆得时间太久了,即便是没了束缚,董毡也爬不起来,只能瘫在地上,毫无威严。

“董毡,听说令尊唃厮啰是你杀的,可有此事?”

“没,没有……绝对没有!”董毡拼命摇头。

王宁安轻笑了一声,“看得出来,就凭你的德行,还干不出弑父的壮举。”

董毡也不知道这话是夸他,还是损他,索性紧闭嘴巴,一语不发。

“不久之前,你派遣使者去大宋,想要求娶公主,事到如今,还有想法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董毡连忙摆手,“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胡说八道……不对,都是鬼章,都是他说的,我根本不知道,更无意冒犯大宋……都是他撺掇我干的,这个混账东西,把我都给害死了!真恨不得把他凌迟处死!”

“哈哈哈,说得好啊!”王宁安笑道:“本官也相信你不会撒谎,这样吧,把他先带下去,和鬼章关在一起,我想他们主仆之间,一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

一刹那,董毡的脸就绿了,鬼章还活着,他怎么能活着?老子不想见他!

任凭董毡怎么摇头,都没有用,士兵像是拖死狗一般,把他带下去。

王宁安一摆手,把几位有功的将士都叫了过来。

种诂、种鄂、折克柔、王宁宣、王宁宏、狄咏、杨怀玉、曹评、石涛……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年轻将领,还有几个不到二十的。

王宁安看在眼里,别提多高兴了。

想想十年之前,大宋能独当一面的,老一辈儿只剩下王德用,中生代只有狄青,折继闵,后来老爹王良璟,岳父杨文广勉强跻身其中。

就是靠着他们,打了一场幽州之战,战后他们还纷纷受伤,弄得青黄不接,十分危险。

三年的光景,终于年青一代成长起来了,可以独当一面,再有三五年的功夫,等到他们成为合格的统帅,大宋精兵练成,就是扫平西夏,覆灭契丹的日子!

王宁安浑身的血液都在喷张,十年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狄咏,你熟悉青唐的情况,就由你率兵立刻前往青唐,接手城池,严防西夏趁火打劫,王宁宏和王宁宣你们率领3000骑兵,也一起跟着去。务必以最好的速度,进占青唐城。”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抱拳拱手。

“遵命!”

“对了!你们此去,要打着木征的旗号……不要说是我们打赢了董毡,要说是木征,他为主,我们就是帮忙主持公道的。”王宁安又道:“就让野利遇乞带着兵充当前锋,他一定会卖力气的。不过也要提防着老家伙,免得他暗中和西夏勾结。”

“末将知道了。”

狄咏带着王家两个兄弟下去,立刻带着人马,直奔青唐城而去。

……

目送着他们走了,王宁泽显得有些郁闷。

开疆拓土,远征千里,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交给别人,他王四郎正好大显身手啊!

“哥,小弟也想……”

“闭嘴!”王宁安黑着脸道:“军营没有你哥,只有上官!”

王宁泽噘嘴,在心里暗道:“装蒜!”

“哥……那个,王相公!”王宁泽嬉皮笑脸道:“末将想要请令出战,您还是答应了吧!”

王宁安敲了半天桌子,“这样吧,你带着5000骑兵,立刻前往延安府,听从贾相公调遣,防备西夏的攻势!”

王宁泽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小脸更黑了,让他去听贾昌朝的命令?

那个老不要脸的,他会打仗吗?

再说了,你把他赶出了京城,贾昌朝可不是善茬子,他要是报复到自己身上怎么办?王宁泽可不想去受罪!

王宁安也气得够呛,十七八岁的小子,叛逆心太强了,你就不能学学我,听话点成不——王宁泽一肚子委屈,我就是学你,你什么时候听过话?

无奈何,王宁安只能把他单独叫到了里面,亲自耳提面命。

“臭小子,你以为我害你啊?姓贾的和我有仇不假,可是别忘了,他还要求着我!现在击败了董毡,两件事情要落实了,一个是毛纺,一个是给丝绸之路配一个银行,你告诉贾昌朝,我会全力支持他的……有这两件事勾着,姓贾的会把你当成祖宗供着,万万不敢让你吃亏的。”

王宁安走到了兄弟身边,低声道:“爹是个厚道人,大郎和三郎又是个只懂打仗的,以后咱们家,也就是你能给哥哥分担了。学得聪明点,多长几个心眼!”

王宁安发现兄弟的衣领有些皱巴巴的,亲手帮着他抚平。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官场可比战场复杂多了,这一次打赢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到升赏,我固然能说得上话,但是别忘了文彦博可是首相,再有王安石那几位也不一定听我的,为了让大家伙得到应得的,所以才让你去延安府,怎么样,懂了吗?”

王宁泽挠了挠头,转了半天的弯儿,这才恍然大悟。

“哥,你是要拉着贾昌朝,对付文彦博?”

“也是也不是!就像野利遇乞和木征,我们大可以废了这两个人,直接以大宋的名义开边,但是有他们当旗号,遇到的阻力就会小很多……政事堂也是如此,过犹不及,咱们王家已经够显赫了,你哥再处处和人家争,就会落人口实……所以要学会隔山打牛,羚羊挂角,含沙射影,一箭双雕……拉贾昌朝就是个备用的棋子,文彦博听话不用说,如果他老小子想阴咱们,就放贾昌朝对付他!”

从哥哥的房间出来,王宁泽还是晕乎乎的。

一直以来,他都在学习王宁安,什么算学啊,诗词啊,弓马骑射啊,经商做事啊,甚至一举一动,他都学得惟妙惟肖。

王宁泽也不止一次想过,要想哥哥一样,威风八面,建功立业……可是听完今天的一席话,王四郎彻底哭了,他学的那些东西,不过是王宁安的皮毛而已。二哥能有今天,根本不是他的本事有多少,而是他心思够坏!够厚!够黑!!

假使王宁安不搞什么发明,也不干这干那,只是专心做官,二十年内,一样宣麻拜相!

王宁泽还以为见识了哥哥的阴谋算计,曾经的良好形象,会轰然崩塌,接下来就是痛苦的纠结。

其实王宁泽很快就想通了,要是哥哥没有这些本事,早就活不到今天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文官,有哪个是容易对付的,不比他们多一个心眼,多一分算计,只会被他们坑死人不偿命!

哥哥能把文官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才值得骄傲呢!

自己也一样可以,王宁泽毅然挺起胸膛,他把去贾昌朝手下为官,看成了一场试炼。

老贾,你家四少爷来了!

……

人马派出去,山高路长,还要些日子,王宁安就准备赶快将善后事宜解决了。

董毡是不能留了,别误会,不是要杀他,而是不能留在青唐。

毕竟是唃厮啰选定的继承人,还有些号召力。杀了他,只会激起百姓不满,留着他,又会有无穷的麻烦,所以只有送入京城,好吃好喝养起来,等过了几年,随便找个由头儿,就把他干掉。

这事大宋干得轻车熟路,当年不就是这么对付李煜的吗!

只是这么多年,抓不着敌国的君王,把大好的才能都耽误了,这回总算能有个练手的。

“去把董毡装进囚车,立刻解送西京!”

陈顺之满脸苦笑,“怕是不成了。”

“怎么,他死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一条腿都给打断了!”

陈顺之告诉王宁安,原来董毡和鬼章关在一起之后,最初董毡破口大骂,拳打脚踢,鬼章也不敢还嘴,只能默默忍着。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鬼章发飙了,老子是阶下囚,你也是阶下囚!

还跟我摆主子的谱儿,对不起,大爷不吃这一套!

这不,两个人就打了起来,董毡的一条腿都被鬼章给砸断了,没法上囚车。

“那就给他准备个马车,让曹评押解着他,先给陛下送去,然后再送到西京。”

“遵命!”陈顺之下去安排。

随着董毡被送走的俘虏还有六万多人……整个战斗下来,击杀青唐兵三万有余,缴获战马15万匹,牛羊牲畜20万只,招抚各部族投降牧民,20万帐……另外,从煕州到青唐,拓地两千里!

收复熙、河、洮、岷、叠、宕六州,自从安史之乱,中原便失去了控制,如今又回到了大宋的手里,还俘虏了董毡,当真是举国欢腾,万民振奋。

押解着董毡的囚车所过之处,无数百姓跑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欢声笑语,明年就是嘉佑四年。

这一场大胜,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大宋上下,全都透着喜气,每个人都欢天喜地。只是不远的兴庆府,却愁云惨淡,笑不出来。

青唐不过两三个月,就彻底败亡,大宋军力如斯可怕吗?李谅祚突然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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