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怀武说的宁叔叫做王宁,是曾家各大产业的大执事,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为曾家服务了四十年,对曾家忠心耿耿,曾家上下都尊称他宁叔。
他一般都在巴蜀各地巡视,这次曾秀麟被抓捕时,他正好就在成都府,当曾府被搜查的消息传出来,王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鸽信通知崇宁县曾家,随即他便沉匿下来。

他昨天已经和曾怀武联系过了,从原则上讲,他支持曾怀武的抢人计划,王宁是个很务实、很冷静的人,他很清楚李延庆对曾家动手的目的,就是要控制巴蜀财源捞取军费,而曾家则控制了最富庶的成都府路近四成的财源,这是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李延庆必然会置曾秀麟于死地,夺取曾家的全部财富。

只有曾秀麟活下去,才有机会获得太上皇的支持而扳回这一局,否则人死茶凉,什么都完了。

三川货行位于武侯祠附近,这是曾家的水运商行,曾家在岷江上有三支四百艘货船组成的船队,还有五座专用码头以及沿途近百座仓库,光船夫和水手就有千余人,都是由三川货行负责总调度。

此刻,在三川货行内的一间院子里,王宁正在对三名武师进行任务分配,王宁是个干瘦的小老头,须发皆白,但精神极好,说话中气十足。

“时间是今晚三更,我们目标只有老家主一人,其实曾氏族人可暂时不管,得手后立刻向西门撤离,这里面就有两个关键环节,攻打府衙和夺取西城门。”

王宁刷地在桌上摊开一张府衙平面图,“这是府衙的地图,根据我们最新情报,老家主就被关押在这里!”

王宁一指其中一间已标注为红色的小屋,又继续道:“这里离府衙的西侧门较近,所以我们必须从西侧门攻进去,幸运的是,你们的对手都是女人。”

三名武师都惊讶地对望一眼,怎么会是女人?

王宁微微笑道:“李延庆为了麻痹家主,这次南下只带了五百女兵,这五百女兵都是护兵,就是抢救伤员那种,算不上正式士兵,她们包扎伤口很擅长,但格斗射击她们就差得远了,这也算是李延庆的作茧自缚。”

因为消息隔绝的缘故,王宁并不知道鹤鸣山庄的事情,否则他绝不敢说李延庆只带了五百女兵南下。

三名武师都是曾家培育出来的家将,个个武艺高强,对曾家十分忠心,他们手下各有五十名死士,负责保护曾家的产业,曾怀武真正寄托希望的,并非七百名庄丁,而是藏匿在城内的一百五十名死士。

王宁又继续道:“李延庆只有五百女兵可以依靠,而且这五百女兵部署分散,在府衙只有两百人,西门只有六十人,而我们是一百五十名精壮死士,难道还干不过二百六百名娇滴滴的娘们?”

三人立刻精神振奋起来,王宁这番话就像给他们打了鸡血一样,立刻让他们信心十足,他们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严肃军纪,不准对趁机女兵实施奸淫,以免贻误时机。

“这个计划要严格保密,除了心腹外,一律不准外泄!”王宁又再三嘱咐。

“遵令!”三人起身行一礼。

王宁笑着摆摆手,“下面我们再继续商议细节方面的安排。”

........

天刚擦黑,大街上就冷清下来,令小孩不敢夜啼的曾门十虎已带兵出现在北城门外,这给城内百姓带来极大的震撼和恐慌,天一黑便家家关门闭户,店铺也早早的收摊打烊,乌云密布,灯光昏黑,使成都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李延庆此时就站在北城楼上观察下面的曾家军,黄昏时分,他亲眼一睹曾家庄丁的‘风采’,坦率说,其中七百人还算不错,队伍整齐,盔甲鲜亮,看得出训练有素,不过这支军队始终缺少一种东西,李延庆最终也明白了,他们缺少真正的杀气。

别看他们现在杀气腾腾,那其实只是表象,真正的杀气是骨子透出的凶悍之气,这是要经过血腥战争的考验才会具有,巴蜀之地自大宋立国就没有经历战争,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曾家庄丁怎么可能拥有真正的杀气,除了盔甲兵器都是顶级以外,其他看不出有任何可取之处。

而且李延庆还观察到另一个细节,曾家庄丁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他们当然也不会有震天雷,那他们拿什么攻城,砍一根大树充当攻城槌吗?恐怕他们连护城河都过不了。

那么他们凭什么来夺取曾秀麟?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一定是内应,城内的人替他们打开城门,那么这内应在哪里?有多少人?

李延庆正在沉思之时,有士兵禀报:“许通判来了!”

李延庆回头,只见通判许庆徽正匆匆赶来,他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人。

许庆徽现在完全和李延庆站在一条船上,他甚至比李延庆更急切想扳倒曾秀麟,甚至比李延庆更急切想灭了曾氏满门,一旦曾秀麟缓过气,第一个要收拾的不是李延庆,而是他许庆徽。

“经略使,有重要情况!”还没有走到近前,许庆徽便高声喊道。

“许通判,有什么发现吗?”李延庆迎上前笑道。

“王团练,你来说!”

许庆徽把身后的王团练拉了出来,王团练相当于后世的民兵队长,李延庆解散了乡兵,王团练便失业了,不过他却有了另一种想法,李延庆组建一万人的民团兵,这里面该有多大的机会?

他心痒难耐,却又知道自己缺乏投名状,直到刚才,一个绝好的机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王团练躬身行礼道:“我族公在秘密召集曾家死士,准备今晚行动,对经略使不利。”

李延庆大喜,他就在担心这件事,转机就来了。

“你族公是何人?”他连忙问道。

“我族公叫做王宁,是曾家产业的大管事,他刚才找到我,让我召集乡兵,今晚和他一起行动。”

旁边许庆徽解释道:“这个王宁在曾家地位很高,曾家养了一群打手,号称死士,专门负责保护曾家产业,就是归这个王宁掌管,我以为他在外地,没想到他居然就躲在成都府内。”

“这群死士有多少人?”李延庆又问道。

“有一百五十人!”王团练道。

“那他们今晚有什么具体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王团练摇摇头,“他都不肯说,只是让我召集乡兵,能召集多少算多少,行动前他会通知我。”

看来这个王宁还是很谨慎,不肯透露任何细节,李延庆想了想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没有告诉我,但猜很可能藏在三川货行,那里是他们的老巢。”

李延庆立刻招手让两名亲兵过来,他对王团练道:“你带我的人去三川货行看一看,有消息立刻禀报。”

“卑职明白了!”

王团练带着两名亲兵匆匆下城去了,许庆徽心有余悸道:“要不是王团练及时通报,我还真不知道王宁居然在城内,很危险啊!”

李延庆笑问道:“这个王团练和王宁是什么关系,他居然会出卖他?”

“虽然叫做族公,其实没什么关系,都姓王而已,经略使解散了乡兵,王团练没事做了,便想在经略使手下找点事情做。”

李延庆点点头,“只要为我效力,我都不会亏待他,若今晚他立功,我让他在成都民团内做个统领。”

许庆徽走了,一刻钟后,两名亲兵来报,“我们已经发现死士的踪迹,他们确实就藏身在三川货行内,王团练找到了给三川府供应饭食的酒楼,酒楼掌柜说,他们这两天连续大量给三川货行送饭,每顿都在两百份左右。”

李延庆略一沉吟,既然不知道对方的计划,那就只能先发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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