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安的心里莫名地充满了迷之自信,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庄晓蝶跟其他精灵不一样,没有寄宿在他的手机里,而是寄宿在他的体内,也许是大脑深处,所以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共生关系,所以她不会把他怎么样,至少不会让他死,顶多变着花样折磨他而已……

否则如果他死了,她也会跟着消失。

之前梦到的精灵们的声音令他的内心深处相当惶恐不安,但现在既然知道是梦了,多少就令他安心了,毕竟庄晓蝶是梦境的绝对主宰,她想让他梦到什么,他就会梦到什么。

这么想想其实也挺可怕的,如果她在梦中日复一日地对他施加某种心理暗示,比如说暗示他真正喜欢的是男人,说不定一段时间之后……

不,还是算了。

他赶紧把杂念驱逐出脑海,这种想法万一被她知道了,他会生不如死的。

庄晓蝶坐在石制长椅上,这条长椅离悬崖很近,她的长裙有一半拖曳在悬崖外,被山风吹得呼啦呼啦的,看上去很危险,同时也仙气满满,令她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似乎随时可能乘风归去。

强劲的风,却吹不乱她精致的发髻。

如果被古代的猎户采药人看到以如此的丰姿坐在山顶的她,肯定会将她当作下凡的仙女而顶礼膜拜。

张子安记得很清楚,这条石制长椅在现代就是被安置在同一位置,让爬上山的游客歇脚,只不过前方有护栏挡着,防止游客失足坠落,而他上次回到古代隐雾山顶时,山顶可是空空如也,一片荒芜。

所以说,这个破绽太明显了,就算他刚开始没有察觉到梦境,看到这条石制长椅时,也会马上察觉到。

是她的造梦水平下降了?还是她太过随意了?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七彩的眼眸像万花筒一样在阳光下绚丽多彩,深邃的紫、明艳的黄、高贵的青、靓丽的红、明快的蓝、温暖的橙、沁人的绿……简直像是漩涡一样要把人吸进去。

“你坐的石椅,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吧。”

他干咳一声,稍微移开视线,指着石椅说道。

她又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他觉得她是在装傻,明知故问。

隐雾山顶与他上次来时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荒草从生,乱石斑驳,古树凄然,唯独这条石椅很突兀。

“因为它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隐雾山应该还是一座荒山……我说,你是不是在鄙视我的智商?”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她又注视了他一会儿,缓缓摇头,“不,你错了。”

张子安愣了愣,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有时候她确实会开一些很恶劣的玩笑,但一般不会用这种小事开玩笑。

我哪里错了?

他小声嘀咕着挪动脚步,想离近了仔细看看那条长椅,不过脚踝一歪,像是踩到了什么石块,差点扭了脚。

低头望向脚下,他又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荒草里是半截石板,就是在广场或者空地里经常使用的那种仿古方砖。

再往前走,草丛里出现了更多残砖碎瓦,一眼就能看出全是人造的产物。

不可能吧?

庄晓蝶制造的梦境就算有一两处破绽,也不至于像这样破绽百出啊……

他又走了几步,突然在荒草中又发现一个形如立柱底座的石台,石台向内凹陷,本应立在其中的立柱早没了。

等一下……

他试着在脑海中回忆,回忆现代隐雾山的山顶布局。

以石椅和古树作为参照物,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应该就是雾隐茶楼的正门啊。

他记得很清楚,仿古的雾隐茶楼,四角各有一根木柱作为结构的支撑。

脚下这个内凹的石台,似乎就是其中一根木柱的底座。

他低着头,往横平竖直的另外三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又发现了另外三个石头底座,与之前那个差不多,都有些残破,简直像是古迹一样。

就在不久前,他才刚刚逛过宰客像杀猪的雾隐茶楼啊,明明刚建成还没一两年,像新的一样!

不会吧……

他茫然抬头,下意识地眺望某个方向。

在那里,他潜意识中期待看到两种东西——要么是繁华的滨海市,要么是与小渔村无异的滨海镇。

但是,他看到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

那……那是滨海市?

没错,从轮廓和布局上依然能分辨出来,那确实是滨海市,他太熟悉滨海市的样子了,只不过那是非常残破的滨海市,市内各处长满了一人高的荒草,巨树参天蔽日,隐约像是鹿或者山羊的野生动物在街道上肆意奔跑跳跃,然后被隐蔽处突然蹿出来的食肉猛兽扑倒,咬住脖子拖回隐蔽处……

滨海大学的主教学楼,低层楼壁上爬满了肆意疯长的藤蔓,玻璃几乎全都脱落了,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

更远处,大海波涛起伏,浪花滚滚,一条船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整个滨海市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人类的影子,也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听不到汽车喇叭,听不到火车轰鸣,看不到飞机起落。

除了凄凄虫鸣之外,到处一片死寂。

这……

这特么的像是穿越到了末世,来到核战之后的滨海市啊……

“这……这是哪里?”

他双膝一软,不由地跪倒在草丛里,颤声问道。

“你应该认得出这是哪里,不是么?”她反问道。

“可是……”

庄晓蝶站起来,身轻似燕地在悬崖边缘踱步,如果是普通人,这显然是极端危险的动作,随时可能会被一阵强风吹落山崖。

“其实你应该问——这是什么时代。”

她轻启樱唇,悠然说道。

张子安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哑着嗓子,像是鹦鹉学舌一样问道:“这是什么时代?”

她停下脚步,转向他,灿烂地笑了。

她平伸双臂,长袖翩翩,像是一只晾晒翅膀后即将起飞的彩蝶。

“欢迎来到一千年后的滨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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