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白的检查并未到此结束,孙晓梦娴熟用单手戴上听诊器,另一只手将听诊头按在小白的胸口,低头注视着手表,默默计算小白的心跳。

“正常。”她冲吴月点头,摘下听诊器,像之前一样挂在脖子上。

咚咚!

手术室的门被敲响了。

龙纤探进头,目光落在小白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晓梦姐,需要我帮忙吗?”

孙晓梦其实是不需要她帮忙的,因为在她来之前,这些事全是她自己一手搞定的,已经习惯了,无论是清扫还是治疗。

不过呢,既然聘请了她当护士,为什么还要自己那么辛苦呢?

另外,龙纤其实也想跟着观摩一下,因为兽医学校里学的大部分是给大型家畜诊疗的方法,比如猪、牛、马、羊之类的,给猫和狗诊疗的方法所占比例很呢,跟其他专业一样,兽医的课程也不是与时俱进的,有些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所以对立志从事兽医行业的人来说,实习和现场观摩是很重要的。

“进来吧。”孙晓梦冲她招招手。

龙纤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进入手术室,戴上胶皮手套,背着双手像个乖学生一样站在孙晓梦的侧后方,向吴月点头致意。

孙晓梦把病历本递给她,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塞进她的手里,将刚才测量的体温心跳等数据念给她听。

龙纤认真地记录在病历上,偶尔有听不清或者不明白的就小声发问。

孙晓梦针对她的疑问很耐心地逐一解答。

旁观的吴月笑道:“孙医生,你现在看起来真有个医生的样子了。”

“哦?那我以前像什么啊?”孙晓梦觉得好笑,反问道。

“总之没有医生的作派,医生就应该有护士跟着。”吴月也说不清楚,只好如此回答。

等龙纤记录完毕,孙晓梦从器械柜里取出一只大号的一次性注射器,伏身凑到小白的旁边。龙纤赶忙把病历放下,帮孙晓梦轻轻按住小白。

孙晓梦将注射器口对准塑料导管口插入,插到底之后,向后抽动活塞芯杆。随着芯杆的后移,黄褐色的尿液充满了注射器内部。

小白鼓胀的下腹部逐渐平坦,眼神中的焦虑消失了,龙纤能感觉到它紧绷的肌肉变得放松。

孙晓梦把注射器放到托盘里,摘下一次性手套,对龙纤说:“你来给它换纱布吧。”

龙纤得到动手的机会很是高兴,严格按照学校里教的和孙晓梦的指导,小心地避开了导尿管,为小白换上了新的纱布和棉布,然后重新给它穿上短裤。

吴月心疼地把小白抱在怀里,用脸在它身上蹭了蹭,“小白好乖,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龙纤把用过的手套、纱布、棉布和装满尿液的注射器装在托盘里,端着离开手术室去处理。孙晓梦注视着道:“小白很幸运,遇到了你这样的主人。”

“不会啊,我才是很高兴能遇到了小白。”吴月温柔地说道,一点儿不认为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她弯腰把小白装回航空箱,把箱门盖上,拎起箱子说道:“孙医生,那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孙晓梦拉开手术室的门,跟她一同出去,再次叮嘱道:“明天可能大风降温,注意保暖你和小白都是,特别是你,小白只剩下你了,你可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能生病。”

“我知道了,孙医生,谢谢你。”吴月走到诊所门口时站住了,“孙医生你回去吧,别送了,外面冷,你穿得又少你也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好歹是个医生,虽然只是兽医。”孙晓梦笑了笑,帮她推开诊所的门,“路上小心。”

吴月向她挥了挥手,拎着航空箱,快步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

孙晓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才返回诊所内。

“晓梦姐,那只狗是怎么了?”龙纤两只胳膊拄在收银台上,托着下巴,好奇地说道。

孙晓梦简单地解释道:“膀胱癌。”

“咦?是……是癌症?”龙纤惊讶地半张着嘴。

孙晓梦面容沉重地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这……”龙纤隔着玻璃门,远远望着吴月拎着航空箱,行走于寒风中的背影。

孙晓梦绕过收银台,给自己沏了杯热咖啡,咖啡中放了很多糖。

“是不是觉得她很棒?”她双手捧着咖啡杯,刚才开门时被风吹得手有些凉,正好利用热热的咖啡暖手。

龙纤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眼眶变得有些湿润,带着鼻音说道:“她看上去不像是特别有钱的。”

“确实不是,所以她的决定就更加难能可贵。”孙晓梦理解龙纤的感受。

“她每天都来?”龙纤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每天都来。”孙晓梦肯定地回答,“自从做了手术之后。”

她遥望远方,怅然说道:“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说小白有些不对劲儿,好像很痛苦,让我给检查一下。我检查之后,告诉她情况不太妙,是癌症。”

“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我按照惯例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手术治疗,二是安乐死。”孙晓梦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抱回家以我开业以来的经验,选择第三条路的人比前两者加起来还要多哦!毕竟省钱嘛。”

“我看她的样子,对这条狗疼爱有加,觉得她有可能会选择给它安乐死。但是我错了,她不等我说完,就直接说要手术治疗。”她继续说。她至今仍然记得那时吴月脸上无比悲伤又无比坚定的表情。

“她要做手术,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孙晓梦自嘲道,“毕竟手术比安乐死更赚钱。但是那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劝她不要做手术,因为风险很高,即使手术成功,后期还有感染的风险,一旦感染就会丧命,另外术后护理也很费钱……”

“但她还是决定做手术,对吗?”龙纤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如同珍珠般滚落脸颊。

孙晓梦抹了抹眼角,“是的,她仍然决定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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