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小票,一共消费7644元。”
柜台收银小姐微笑着双手递来小票和银行卡,沈周懿这才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些许,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指腹微微摩挲了下银行卡边缘。

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赫然就是前一分钟,裴谨行发来的短信。

「现在坐在床上,我忽然在想,我是不是中了沈小姐的圈套,莫名其妙就来了酒店,一会儿夜半孤男寡女,谁说得清?」

沈周懿好笑地低头回复,也带了些玩笑语态。

「要不,趁我没回去,你先跑路?我不动你。」

「房间挺贵的,跑了不划算。」

「那?」

「沈小姐酒量怎么样?」

「嗯?」

「我开了瓶红酒,现在洗个澡,沈小姐慢些来。」

沈周懿猛不丁地眼皮一跳,洗澡?开红酒?彻夜畅饮?还是……?

她不可抑制的思索了后续一些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没那么含蓄,或许需要一个眼神,或许是一句话,亦或者是一个氛围。

现在。

似乎他直接拉满了。

这小弟弟,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摸了下鼻尖儿,任谁看,这对话都多少含着激情因子,只欠一个引子,一触即发。

她轻咬下唇,其实她想说,今天给他花的钱也够多了,开房的钱也不算什么了,她真不在意这些。

重点是,洗澡……做什么?

甩开脑海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沈周懿又看向旁边导购:“请问,有男士内裤吗?”

要洗澡,干脆给他买一套,也相对稳妥些,也算是帮人帮到底了。

而且。

她有点更加困惑,他为什么一会儿叫她姐姐,一会儿又叫她沈小姐,左右无端给人一种落差感,跟小猫抓似的,让人忍不住去不停的猜测、探究。

“有的,小姐跟我来这边。”

导购躬身微笑做出请的手势。

沈周懿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其他倒是没什么,反正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这辈子没做过的‘第一次’,都快耗尽了。

跟着导购来到了柜台。

款式很多,颜色很多,材质不同。

沈周懿轻蹙眉毛。

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帮你再带一下内衣吧,要什么款式的?嗯……我是说平角还是三角?」

几秒后。

「三角很勒,平角包容性好,谢谢沈小姐的周到。」

沈周懿一看这句平静的话,耳根瞬间晕了一层红,也搞不懂他是怎么这么冷静淡定的跟她就这么科普起来的,直接说要什么样子的不就好?说的好像他很……一样。

沈周懿直接关了手机,抬头看着导购,镇定的不像第一次来买男士贴身衣物,她随意一指:“这条,黑色平角纯棉的,结账。”

她大刀阔斧的购买完。

从店里走出来。

准备回酒店。

从另一家店出来的几个人看到了沈周懿。

诧异地抬头看了下她身后的男士精品店。

“那不是沈周懿吗?她怎么逛的是男装店?有男朋友啊?”葛依依打量着人流里,那醒目的纤纤背影:“央央你姐姐不是订婚了吗?”

沈萝央眸色不明的看向那边:“是的。”

“那她这是买给谁的?大家族规矩颇多,没有正式碰过面,犯不上买这些贴身衣物吧,更何况,人好歹是裴家旁支,这种便宜货,怕也也瞧不上吧。”

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的。

明里暗里,都在暗指沈周懿,德行不雅。

陆姿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对邕城这些富家小姐圈子本就瞧不上,只不过现如今人在这边,豪门之间门道深,一些面子上的来往交际,也避免不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跟她也不常在一起,她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刚回国没几个月,我可不知道她私下里结交的情况。”沈萝央口吻没什么起伏,可是眼睛却无意识的追着沈周懿的动向。

葛依依捂着嘴唇一笑:“我说这话,央央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觉得沈周懿一向自诩清高,艺术家做派,跟我们划分开分水岭,你们就不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女,私下里是什么样吗?”

陆姿琦侧目看她。

葛依依立马眨眨眼:“叙叙旧嘛,走,过去聊聊。”

虽是这么说。

葛依依眼里却只有戏谑,一手攥着沈萝央的手,一手招呼陆姿琦,“过去看看。”

陆姿琦直接退一步,优雅的颔首:“我有些乏了,就在这儿的咖啡厅等你们吧。”

她并不想凑热闹。

低级又自降身份。

葛依依尴尬了下,倒也没强求。

沈萝央冲着陆姿琦点点头,便跟了过去。

陆姿琦留在原地,若有所思望着沈周懿一闪而过的侧脸,她眉心缓缓地皱起。

好一会儿之后,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一个联系人,思虑再三后,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最近遇到一个跟你有些像的人……」





沈周懿没多在商场逗留,买好就直奔酒店,从而也没发觉身后其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人。

直到跟到酒店门口。

葛依依才惊呼:“原来买贴身衣物,是来跟人来开房啊?”

“没想到艺术家私生活倒是挺放浪形骸的……”葛依依说完,就去观察沈萝央表情,发现没生气,才继续嗤笑:“我们是不是发现点不好的事情了?哎呀,早知道会这样,刚刚就不该跟过来的,这是不是多事了……”

沈萝央抬头看着那酒店亮着的灯牌。

“做了,又何必怕人发现。”她语气不冷不淡的,眼底却划过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冷嘲。

如此这般的女人。

又怎配得人偏爱——

葛依依:“上纪云酒店,这不是你家旗下的嘛?现在归谁管?好像是沈二爷吧?”

沈萝央倏地回神。

“嗯,家门丑事,依依姐,劳请你可以帮忙隐瞒,我让我小叔查查,省的到时候丢尽两家脸面。”

葛依依眼里一闪,笑着打哈哈:“那是自然啊。”

沈萝央握紧手机,拨通了平日里没理由多打扰的号码。

“小叔,你在忙吗?”





沈周懿来到了订好的房间。

敲了敲门后。

从里面打开。

顺着空调,推出一阵湿润的香氛水汽。

裴谨行穿着一件白色浴袍,黑发湿漉漉的淌着水,眉骨略高,刻画的五官更深邃精致,黑泠泠的瞳眸被玄幻暖灯染上几分莫名的暧昧。

沈周懿一顿:“你已经洗完了啊。”

她有些后知后觉,这话问的,好像有些怪异……

裴谨行瞥了眼女人手里提着的各种包装袋,倒也不揪这个问题:“头发被那几个人染了血,很脏,就洗了下,花了钱的房间不用白不用。”

沈周懿犹豫了下。

“要不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她把袋子都递给他,没打算进门。

裴谨行没接。

只是透过扰人的光痕,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

几秒后。

他一手撑着门框,弯腰弓背在她眼前,顶着那张天仙脸,忽然笑了声。

“你笑什么?”

“你怕什么?”

沈周懿不着痕迹往后一轻退一小步:“我只是觉得不合适,该有的礼节应该有,一会儿你换好,我有事儿问你。”

更何况。

他如果洗澡了,换洗内衣没有,岂不是……什么都没穿?她进去更尴尬。

裴谨行没错过她动作,憋了一会儿,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始终是冷淡的,让人觉得他即给人距离,又放肆无矩。

他直起身,当着沈周懿的面,伸手就去扯腰间的浴袍腰带。

沈周懿头皮一麻,浑身一栗:“你做什么?”

话落。

腰带也被他扯开,三下两下拉开衣领。

他上身光着,腹肌的肌理线条被头顶的光晕出层层阴影,交错的指印淡了很多,有些狂野的美感,无端的欲极,而精窄有力的腰下,裤子穿的严严实实,根本没脱过。

大概,只洗了个头?

“……你没洗澡?”

裴谨行给她看了眼,便重新裹上,瞳眸微眯,好像心情不错的抬抬下颌,示意她进来,“我就逗逗你,我裤子还穿着,你愣是没看到?”

沈周懿脸上微臊:“…哦。”

谁没事儿浑身上下的打量他。

裴谨行边往里面走,边不紧不慢说:“看来,沈小姐想歪了?”

这话,不掩饰那底层的揶揄。

沈周懿哪儿能想到他竟然是开玩笑,她倒是真信了,还贴心的去给他买了内衣,她低头瞄了一眼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里夹杂其中的一个小包装,不动声色的往身后一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进来吧,我们君子夜谈。”他浑身懒散地往沙发里一摔,头颅往沙发扶手仰下去,裹挟冷感的月光轻柔地笼罩那块儿肌肤,衬出喉结尖的一抹性感的淡红。

沈周懿关上门走进去。

挪开视线。

若是今天跟他同一屋檐的是其他人。

恐怕,就生扑了。

她坐在了距离他一米远的对面,隔开一定的距离——安全距离。

裴谨行拨了拨湿润的发,没错过她的小心思,也不揭穿,指了指旁边一瓶红酒:“饿吗?”

沈周懿点头:“要先去吃饭吗?”

“直接点酒店里的餐吧,边吃边说。”

沈周懿对上纪云酒店还是熟的,这是小舅舅旗下管理的酒店,她住过几次,也就熟门熟路的线上点餐。

一边筛选,一边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喜欢的。”

裴谨行侧身而躺,一手撑着太阳穴位置,淡淡睨着她,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细细的逡巡,眼神算不上清白。

“还好。”

“不吃芹菜,不吃生蒜,不吃有刺的鱼,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切丝的蔬菜,不吃萝卜各类品种,香辣可以,麻辣不吃,其他没什么,沈小姐决定。”

听着听着逐渐捏紧手机的沈周懿:“…………”

几秒后,她真诚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挨打?”

这么挑,如果她是他妈,会忍不住直接把碗扣他头上的。

“没有,我家里人不管我的。”

他从她脸上挪开视线,懒洋洋说一句。

沈周懿抬眸,“嗯?”

“一个人野着长大,之后出国,继续野着挥霍时间,不触碰某些人利益最好。”裴谨行平静的声线如深秋里漫过松林的雨,又偏头看她,大抵是有意为之,姿态更松泛,人也瞧着颓唐:“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做个不务正业的混蛋,保不齐什么时候死在某个地方。”

他轻嗤,眼尾情绪坦荡:“你对我,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我简历上,最大的一桩人生经历,不是写着了。”

沈周懿没听出什么不近人情的势头。

反而,是轻描淡写揭过以往遭遇的复杂。

或许是她有一些经历使然,竟然莫名的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她想起他说,巷子里那些人其实都是家里派来的,就突然,不疼不痒的被戳了下心口。

她承认,她就是个遇软则软的人,虽然他也没怎么表现,但她就是觉得,弟弟突然可怜兮兮的。

沈周懿点好餐,将手机放置一边,忽然冲着他招招手。

裴谨行没动。

沈周懿干脆自己倾身过去,半蹲在沙发旁,然后摸了下他还湿润的头发,动作很轻,手心温度莫名变得灼烫。

裴谨行微诧,掀起长长的睫毛,莫名地望着她的脸:“摸小狗呢?”

沈周懿噗呲一声笑了下,继续给他顺了顺毛儿。

“你现在是我的下属,算不算有人管?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形形色色的事,或好或坏,但是我觉得,最起码你现在好好的长大了,长得还挺高,特帅,挺合我眼缘的,你这样的人,扔哪儿不是出类拔萃?怎么语气还整的挺颓?”

“我不太会哄人,你将就着听。”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两盏壁灯,昏昏沉沉的,勾带着人一种一直被压制的情绪,按照氛围来说,孤男寡女,成熟灵魂与身体,总归会燃起一簇火苗儿。

女人温柔的语调慢悠悠地,浅浅弯着的眸子坠着比繁星还明亮的光,瞧着……

裴谨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转身就坐起来,她身子往后仰了仰,又被他捏着手腕捉回去,他两只手的手肘撑在膝盖,弓着背,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

手中细细的手腕,仿佛用点劲儿就能捏折了。

有种娇弱易碎的脆弱感,让他不自觉放轻手劲儿,大拇指指腹,抚过她微凸起的腕骨。

默了两秒。

他松开她,以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看清他唇边的笑弧,似笑而非,瞳眸噙着笑而侵略性不减。

清沉的尾音延出受凉后的鼻音,沙哑又轻笑着呢喃两个字。

“姐姐、”

“说实话,我刚刚——”

“真差点儿被你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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