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会的休息室中,碧安蔻紧张地躺在长椅上。埃拉正在检查她的身体,按照佣兵们的说法,是“探测药物的流向”。就算碧安蔻在基础的交流上不会存在什么障碍,对这方面完全不懂的她也搞不明白埃拉到底在做的是什么。
只是克伊尔德让她安分地躺着,她便照做。不过碧安蔻已经很好地学会了如何在不越界的范围里去使点儿小性子——所以她现在是躺在克伊尔德的腿上,而不是硬邦邦的椅子面上。

埃拉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她只是用一个蓝色的光球把碧安蔻的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然后就一脸轻松地哼起了小调。

“情况不严重,别担心。”她微笑着对碧安蔻说,“或者可以说,它不会比一场小感冒更严重了——你们的人把它封锁的很好,这个方式倒是像教会的手法。”

克伊尔德点了点头,他语气缓慢地说:“魔王宫中的医疗者在教会学习过一些非常规的方式来应对意外。”

他轻轻地揉捏着碧安蔻的手掌,尝试让她放松下来。碧安蔻可怜兮兮地对他眨着眼,克伊尔德相信,只要他允许让她起身的一瞬间,碧安蔻就会翻滚着从长椅上逃走。

然而这不能怪她,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并且对方还是女神大陆的佣兵。即便有菲吉利欧担保,但是很显然,几乎失去信用的菲吉利欧无法得到碧安蔻的信任。

“没事,碧雅,有我在。”克伊尔德温柔地抚摸着碧安蔻的脸颊,“害怕的话就抓紧我,如果你觉得危险,随时喊停,我会帮你的。”

黑发的少女轻吸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紧张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埃拉。

“看样子是商量好了?”这名年长的女性丝毫没有为碧安蔻的不信任而感到不悦,“别担心,我擅长这个,我们以前可没少清理过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东西。我要提前告诉你的是,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排斥,但是那属于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如果你觉得不太舒服,先别害怕,慢慢地感受它。不过……说实在的,在你身体里残留的药物太少了,我怀疑你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埃拉俏皮地对碧安蔻眨了下右眼,在来到这间屋子的路上,她就已经简单地将过程告知给了碧安蔻。比起她们当年曾经帮助华韶清除毒素的情况,现在的她们与碧安蔻没有血缘上的联系,并且少女体内的物质不是那么的难以对付,她们也就不需要使用自己的血液去帮她进行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埃拉坐在了长椅边上,她将她的烟杆放在一旁,然后轻柔地抬起碧安蔻的手臂,“会吃掉这么少的量也是很少见的事情哦。”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捏按着碧安蔻的手背,少女只是看了一会儿她的动作,便将视线转到埃拉的脸上。

“我刚吃到嘴里,少爷就让我吐掉了。”

碧安蔻紧紧抓住克伊尔德的那一只手不自觉地放松了,就在这个时候,埃拉的手指微微地用力按住她的手背。克伊尔德在一瞬间感受到他的手被大力地握紧了,碧安蔻倒吸了一口气,但她没有乱动,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真是好孩子。”埃拉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很痛吗?”

她的手从碧安蔻的胳膊上拿开时,其他人便看清了她的手背上插入了一根带有小接口的针,而埃拉的手中多出来一条只有10cm长的橡胶软管。

“还好。”碧安蔻小声地回答,“就是……吓了一跳。”

“以前没有打过针吗?我倒是听说魔王大陆那边确实不太流行这个。”埃拉将那条软管接到了针尾的接口上,“实际上,佣兵们之前也不熟悉……我们也是从摩尔菲那里学到的这些玩意儿。”

埃拉拿出了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小瓶子,她打开瓶口的塞子,对着瓶口低声呢喃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身边的烟杆在被她拎起的同时变化成一根短杖,她轻轻地左右挥舞着杖子,瓶子中的液体形成一道细流,以美丽的弧度从瓶口滑出,并且进入了那根软管之中。

“家族的人们在这么做的时候,会注意很多东西。”埃拉就像是指挥家一样挥舞着短杖,那些液体缓慢地进入碧安蔻的身体中,这让少女感到从手背传入身体的一丝凉意,“他们不会使用魔法,所以他们就要在环境方面更加的注意。但是我们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担心什么,只需要一个屏障用的术法,就可以排除掉一切不该有的脏东西。”

“脏东西?”尽管对眼前陌生的一切感到畏惧,但碧安蔻仍然好奇地提问,“什么脏东西?”

“空气不是像你看见的那样干净。”克伊尔德回答了她的问题,“空气中充满了各种细菌,而细菌则会让人生病——普通的呼吸是没事的,不要因为这个问题就停止呼吸,傻姑娘。只是它们如果通过血液来直接进到身体里,就会对你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碧安蔻眨了眨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谴责。她没有留意到埃拉探究地盯着她看了短短的几秒钟,等她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手上时,埃拉已经将目光转回那些液体上了。

“它们会通过你的血管进入你的身体里,把那些惹人厌的药物残留给带走。”埃拉对碧安蔻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按照拉诺妲之前的说法,这颗药是别人逼你吃掉的吗?那个时候你的丈夫不在身边?”

“嗯……”碧安蔻的情绪明显地低落下来,“那个人说,那个药可以很快地帮我变强,能帮上别人的忙……”

“你以前认识他吗?”埃拉将手放在碧安蔻的手腕上,她的手指停留在碧安蔻的血管上,似乎是在感受液体的流向,“他一定得到了你很深刻的信任呢。”

液体的凉意流过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让碧安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酸胀感,但就像埃拉所说的那样,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埃拉的话语让她感觉些许畏惧,她的身体为此而轻微的颤抖。令她安心的是,克伊尔德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恐慌,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温度让她那颗慌张跳动的心又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他说,他不会害我的……”她轻声地说,“那个人说,就算以前都一直没有见过面,但是他依旧是我的父亲,所以不会害我……”

埃拉看上去有些吃惊,碧安蔻鼓起了脸,不太甘愿地把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没有把他当做父亲,他才不像呢。”少女闷闷不乐地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脑袋里全是迷迷糊糊的,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少爷来了之后,就感觉脑袋一瞬间清醒了。比起那个人来说,菲吉虽然总是让人生气,但是菲吉才更像爸爸。”

在一旁与斯莫法交谈的菲吉利欧没有错过碧安蔻的话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就连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斯莫法也能够看得出来他明显的喜悦。但他自觉地没有上前去干扰佣兵的行动,只是溺爱地看着碧安蔻。

“唔……”埃拉沉思着托住自己的下巴,“也许他在说话的时候用了点儿卑劣的把戏,迷惑了你的心智——这是罗索斯常见的手法之一。你没有接受过训练之类的,对吗?训练过精神力的人能够抵抗这个,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不太容易做到,他们会让你觉得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我猜你还是反抗了,否则你在把那个药丸放在嘴里的同时就会把它给咽下去。”

“……嗯。”碧安蔻看起来并不是非常高兴,“但我还是给少爷添了麻烦……”

克伊尔德屈起手指敲击了碧安蔻的额头,这让少女迅速地闭上了嘴。

“我提醒过你,碧安蔻。”克伊尔德拖长着腔调说,“如果你再说这种话,就应该接受惩罚,直到你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为止。”

“哦!”碧安蔻懊恼地瞪着他,“这次不算!我平时都不会说的。”

但克伊尔德并不接受她的理由,对她露出了一个弧度极浅的假笑。

“既然你还能说得出来,就说明你的脑子里还留着这个呢。”他轻飘飘地说,“没关系,我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对你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孩子了,得给你留点儿面子。”

“我才不是孩子!”

碧安蔻的抗议没有换来对方丝毫认真的对待,她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把克伊尔德的手拍到了一边。

“好啦。”埃拉轻松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这样就结束了。”

等到埃拉把针从她的手上拔出来之后,碧安蔻利落地坐起身来。她惊奇地看着手上的针眼在一转眼间便从她的手背上消失,她来回地翻转着自己的手腕,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菲吉利欧用他的神力检查了碧安蔻的身体,最终确认她的身体里已经不再拥有任何不属于她该有的部分。埃拉只是端着那根又变换了形态的烟杆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工作会出现什么问题。

“非常感谢您。”克伊尔德认真地向埃拉躬身道谢,“这对我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我明白。”埃拉手中的烟杆一点一点地上下晃动,“不过,既然我们展现了我们这边的善意,你们愿不愿意配合一下我们呢?”

埃拉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魔法阵,她欢快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们接下来要回到摩尔菲。”她对魔王大陆的人们解释着,“实际上,我非常希望你们能够跟着我们一起来。我相信你们来女神大陆也不止是为了自己单干,对吗?我们会在那边等着你们。”

莱茵丝和阿帕亚在她说完之后便走进了魔法阵中,埃拉也对他们摆了摆手就走了进去。三个人的身影先后消失在魔法阵中,魔王大陆的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发现了彼此眼中的疑虑,以及无可奈何。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沃坎耸了耸肩,“来吧,至少菲吉利欧能给我们垫底。”

菲吉利欧翻了个白眼,但他默认了沃坎的说法,和他们四个人一起站进了魔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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