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佣兵抿了抿嘴唇,让莉莉安呆在尤拉的身旁,自己则走向了斯莫法。
“现在的情况不能说是最糟的,虽然那个‘恩赐’想要引诱哈克沉浸进去,但是哈克始终没有使用他的血。”看到莱茵丝的到来,斯莫法自动地解释了现在的状况,“但是我怀疑这只是时间问题。哈克肯定能够听到我们的说话,但是他选择了无视我们,有什么让他拒绝回应。”

“很显然,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一个人身上。”莱茵丝低声地说着,然后回头看向了还坐在那里的华韶。

“……我也这么认为,莱茵丝。”斯莫法同样压低了声音说着,“但是我需要盯着这里,拜托你了。”

莱茵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身走到了华韶的面前斜跪坐了下来。

“现在不是你沉浸在悲伤里的时间,华韶。”她直视着那双空洞的黑色眸子,没有理会一旁显得有些紧张的阿帕亚,“你沉浸的时间多一秒钟,哈克·莱特就会多一秒钟的生命危险。”

这句话似乎让华韶回过了神来。

“……我该怎么做?莱茵丝……”她难过地摇了摇头,“我……那甚至是我给他的……”

“你需要告诉我你们发生过什么,华韶。‘恩赐’上所能承载的并不只是神祇们的气息,也能够搭载后来者的思念。只有知道了原因,我们才能知道该怎么救他。”

华韶勉强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我尽量跟你说明白。”

黑发的女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说起他们的往事。

那是在大约五年前。

华韶与阿帕亚在工程上颇有成就,阿帕亚因为是吉奥内家族所抚养长大的孤儿,因此他一定会回到吉奥内,当时他也劝说了他的挚友与他一起,吉奥内拥有最优越的基础条件与发展的环境,这对他们来说非常有帮助。

但华韶却接受了哈克的邀请,选择了只有十年历史的莱特家族。

她当然怀抱着她的目的,但那个时候哈克并不知道。

莱特家族虽然是个历史简短的家族,但是它的行事风格非常狠辣——就像它的家主一样。

在更早的时候,在哈克认识华韶之前,她就知道哈克·莱特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毁掉她的家庭。

她的祖父拥有一些古老的技术,那是在古时的文明中曾经盛行的、后来失传了的一些技术。哈克想要得到它,但是她的祖父也是个性格固执的老头,如果哈克摆出谦虚谨慎一心向学的态度,时间一久老人家也能够抛弃对于黑发黑眼之外的人的偏见,将那技术交给他,因为老人家不想让那些真正地失传。

但那个时候的哈克太年轻了,年轻气盛,而老人们总喜欢打击一下年轻人的嚣张气焰。

所以她的祖父一家在夜里遭到了攻击。

所有的仆人都被杀死了,祖父与祖母连夜逃走,那个时候她和她的父母在另外一个城镇居住着,直到事情安定下来之后两位老人才敢给他们的儿子报信,因为他们怕会给他们的儿子带来灾难。

但两位老人也没有因此安享晚年,祖母因为受惊过度早逝,那个曾经一直慈爱地微笑着的祖父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他把所有的技术传授给了她之后,也跟着祖母走了。

那个时候她就记住了一个名字,哈克·莱特。

在长大的过程中,即使父亲一再对她说不要去找莱特家族的麻烦,她也固执地偷偷搜集着莱特家族的信息,她也就知道了,哈克·莱特就是莱特家族的家主,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人决定。

所以,她的仇人就是哈克·莱特。

她知道哈克为了能够将莱特家族迅速地发展起来,在四处的寻觅人才,所以她去特意下了苦功夫研究祖父所留下的一切。

当哈克·莱特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她一直以来所设想的复仇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她与哈克交好着关系,这对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投其所好就可以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自己并不只是单纯地在迎合他,他们之间是真正的有许多的共通的话题——喜欢看的书,喜欢听的音乐,甚至于对一些事情的理念——这让她对哈克渐渐地产生了好感。

这太可笑了,不是吗?这是不对的。

在进入莱特家族之后,哈克直接让她担任了自己的助理。这曾经让敏感的她以为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后来发现哈克对她也有种模糊不清的好感,这让她感觉到可以利用,因此她无视了内心那种隐隐的谴责,干脆地在莱特家族发展起了势力。

而随着她了解的越多她就越惊心,莱特家族是哈克·莱特一人白手起家,仅仅十年就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而那个时候少年才只有……十二岁。

哈克从小父母双亡,而且被扔在了垃圾堆里,是一个乞丐把他捡了出来,之后他就一直过着和流浪猫狗抢食吃,和乞丐们抢食吃的生活。

这让她一度产生了恻隐之心,但是莱特家族的行动让她打消了这些。

莱特家族能够迅速地发展到现在说到底也是一个“抢”字。就像他在乞丐堆中生活的习性,从别的家族抢夺人力、资产、物品,用这种行为让一些战力薄弱的小家族对他俯首称臣。

这其中毁掉了不知多少的家庭。

这个家族不应该被壮大。她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她联络了其他的家族——也就是摩尔菲现在的另外四位成员,用她所掌握的证据与口才去说服对方帮助她毁灭莱特家族。

首领们自然会质疑她的用意,并且怀疑她是否想要借这个力来让自己掌控莱特家族。但她的决心说服了尤拉与纳多。

“在杀掉哈克·莱特的时候,我会跟着他一起死。”

不知不觉中她对哈克的感情已经发酵到了这个地步。

尤拉和纳多帮着她说服了伊洛与桑格,于是他们联手来打压莱特家族,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莱特家族的手早就伸到了各行各业,俨然是一个难以拔根的存在。

而尤拉和纳多也曾经偷偷地跟她说,也许哈克·莱特没有她所说的那般冷酷无情,他甚至经常在资助那些收容孤儿的居所。

但她坚持认为那是他收买人心的方式,而其他人拗不过她,最终面临了决战。

当家族们闯入了莱特家族,折断了哈克·莱特的臂膀后,华韶拿着匕首一步步地走向了他。而哈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害死了我的祖父祖母,而且你的家族在做的事情拆散了无数的家庭。”

她举起了匕首,但哈克突然笑了。

“我知道。你是他的孙女,我一直都知道。”

她的手颤抖了。

她的仇人说,他一直都知道。

“能死在你的手里,而不是他们手里,我很开心。你的玉佩被我放在了角落的柜子里,你记得拿走,那是你的传家玉佩,丢了不好。”

“华韶,我爱你。”

在她狠狠地把匕首捅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曾经送给他一个圆形的玉佩,她骗了他说那是她的传家玉佩,但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那是她在自己的家乡的小摊上买到的外貌和玉石相近的石头,只用了2金币。但对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惦记着它。

房间内突然发生了爆炸,也许自己可以就这样解脱了。

但是当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想要挣扎着离开病床,想要去寻找能够自行了断的物体。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哈克还活着哦。”

尤拉轻轻地告知了她这一事实,而她愣愣地跌坐在了地上。

原来那是四位首领们一起谋划的局面。他们在调查莱特家族的事情时,发现莱特家族的初期有一个隐晦的势力在帮助着它发展,那些粗暴凶残的行为都是在那个势力的协助下进行的——哈克本人似乎反而一直在尝试摆脱那个势力的影响。

如果哈克·莱特在死前的表现验证了他们认为他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恶徒的想法,那么他们就制造一起爆炸打断她想要杀人再自杀的行为,把他们两个救下来。

哈克·莱特是一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而华韶是个心地正直且头脑聪慧的人。这两个人就这么失去的话太可惜了——当然,这其中也有那时还是孩童,抱有强烈的怜悯之心的尤拉与纳多起到的作用。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经历了这样一场事故之后,她甚至没有勇气再拿起匕首。

但是她想去看看哈克。

所以她去到了哈克的病房,而对方正坐在病床上对她和善地微笑着。

哈克失去了这段让他差点死亡的记忆,也失去了他曾经攻击过她的祖父的记忆。

在她做了这么多之后,他怎么可以扔掉了那些记忆,在那里毫无负担地笑着!

但是她没有办法对一个失忆的人发火,她只能克制着自己,当做普通的朋友一样和他交谈着。

哈克在恢复之后重新开始整理莱特家族的事务,而不同于以前,哈克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向她询问,她耐着性子帮他出谋划策的时候,发现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开始听取她的建议,改掉了以前偏激的手段,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家主。

“他以前就是那样的哦?韶,你会不会……蒙蔽住自己的眼睛了呢。”

曾经与莱特家族有过几次合作的尤拉这样说着。

这让她陷入了恐慌。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做的都是错事吗?就像四位首领所调查出来的那样……以前的那些残暴的掠夺……都是那些势力所做的吗?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好好地去帮助他,耐心地教导他,他早就能够摆脱那些势力的影响,会变成现在这样理智的家主了吗?

但是这不能抹去他对她的家庭造成的伤害——

“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小韶,我怕你听不进去……我一直以来让你不要去和莱特家族做什么,不是因为我怕他们的势力,而是那是你祖父的临终遗言——他让你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当年是他说的话太过激了,那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曾经辱骂过莱特先生是个只会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大少爷,自己一点能力也没有,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成绩……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动摇你对你祖父的看法,但……看样子是我错了。”

“你的祖父曾经说过,当时的他没有空余分辨,但是后来他在回忆的时候……杀了那些仆人,追赶着他们的并不是莱特家族的人,反而是莱特家族的人帮他脱离了险境。”

听到了消息而找到她的父亲告知了这些事情。

知道哈克的过去的她当然知道祖父的辱骂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伤害。

她真正的仇人是那个势力,她反而在向着恩人复仇。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长达三天。

之后她下定了决心,从此她认真地去辅佐着哈克,她为了他去努力地促成了现在的摩尔菲联盟,去做一切她所能做到的事。

只等待他恢复记忆之后做出宣判。

“这就是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莱茵丝。”

华韶的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流淌了。

“我没有信任过他,所以我们生活在数不清的误会之中,所以我曾经想要杀了他。”她费力地扬起了一抹笑容,“我想也许就是我这样的心情寄存到了玉佩中?在我还想要处心积虑地杀他的时候,我就把玉佩送给了他。”

黑发的女性像是要崩溃了一样,将脸埋进了手里无声地哭泣着。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