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真假公主疑云,后有燕窝申冤御厨投毒案。
莫行乐意识到这两件事关联密切,向上汇报以后,盖棺定论十多年的旧案经此一朝重启。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阿瑶问道。

那天,她赶到开国侯府前,一条街相隔相望。路上行人和推车的商贩络绎不绝,正当她打算横穿街道到达对面,却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闷棍,陷入黑暗之前,她依稀听见有人气急败坏嚷嚷。

等她醒来,后脑勺隐隐作痛,莫行乐在一旁笑得心虚,给她赔礼道歉道清缘由,说是着急找她过来,手下的人没听清吩咐才导致误伤。

阿瑶撇着嘴,看在他诚恳道歉又说请她到最好的酒楼吃饭,这才原谅莫行乐,再听他说到找她来说为了燕窝的案子,赶紧托人给裴朔捎信,就跟着莫行乐开始查案。

“你是案子的相关人物,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让你参与进来的。但一来,你年纪幼小,父母双亡,有贪财的舅父舅母,祖上三代生活在江村,皆白身。后来通过开国侯长子引荐才得以拜师学艺,可以说与本案重要人等没有直接关系;二来,你熟知烹饪技法,对目前重查此案能起到很好的帮助,我这样说,你懂吗?”

莫行乐在办案之前,先跟阿瑶解释一番。

阿瑶如何会不明白莫行乐的苦心,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露出笑容:“我懂,我懂,谢谢莫大人。”

莫行乐看阿瑶感激又干劲十足的笑容,看得出她把话给听进去,便摊开卷宗给阿瑶大致讲述这桩陈年案子……

望月师父是当年那位下毒的御厨的女儿,而燕窝,则是被牵连的尚膳的女儿,这么说那远在福海的曲云和的父辈应该也是当时受牵连的人之一。

阿瑶留心听莫行乐的话,心里暗暗琢磨。

男子流放,女眷贬入贱籍,可能中间有什么人暗中或者直接帮助望月师父,她才没像曲云和那样留在福海。

“……当天吴御厨做了野鸡热锅、鸡汤豆腐、虾米炒菠菜、青酒炖鸭子,银葵花盒小菜,苏御厨负责酱八仙菜、卤虾芹菜、酱杏仁、蟹粉虾仁、素烧双冬、松鼠桂鱼、燕窝火腿鸭丝,冯御厨负责糕点,有黏米糕、小笼包、梗米干膳等。”莫行乐念着膳底档薄册,有点馋嘴,念罢换了一份案宗道:“随后,薛贵妃称腹痛,当晚暴毙,事后经过太医检验是中毒……这份菜单有没有问题?”

阿瑶摇头,“菜单听起来没问题呀,而且,为什么这么确定是食物中毒?不是还用银筷银碗或者还有别的方式试毒,或者让侍膳的试吃么,当时没察觉有问题?能用毒致死的份量,那前面试吃的人应该也会有先出问题吧?”

她是觉得在御膳里下毒是最不可靠,帝皇吃的食物能跟民间的对比么,民间尚且两个人叫四五个菜肴,那到帝皇以及妃嫔,能选择的就更多了,一个人十几道菜,你不能肯定目标人物就一定会吃你那道菜,万一霉运当头,正好当了那个不走运的分子呢?

每道菜都要下毒,势必得买通许许多多的人,还要通过器具的试毒,侍膳的试毒,这么麻烦这么费劲花费这么多钱贿赂买通最后可能还不成功,为何不直接花大价钱找高手大晚上夜访行宫撬开他们的嘴下毒可能还来的容易?

“银筷银碗,你倒是挺了解规矩的。”莫行乐笑了一声,勾了勾手让阿瑶凑耳,从桌案堆叠的卷宗抽出其中的一卷摊开至某页,指尖扫过某一行停顿,压低声音只用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诚然,那位退了以后,圣上将他们安置在东山行宫供着,吃穿用度依照郡王的来,调拨了御厨,太医,还有好几位试毒的内侍,生怕那位一不小心就……”

他语速飞快,声音压低,好几次阿瑶险些没听清他的话,必须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心里将他的话掰碎了理解,无缘看到莫行乐那个歪着头翻白眼的动作。

“法不传六耳,出了这个门你就把它忘掉了,这卷宗是那几位的起居注,上面记载……”

“停停停,你直接说内容,我不想知道它的来历。”

阿瑶腿有点软,余光更加不敢看向那份卷宗,可同时她内心又有些小激动,这可是前朝的一手资料,她居然能近距离地接触,以至于在这样纠结的心态下,整个人兴奋地微颤。

“别紧张,看把你紧张的。”莫行乐嗤笑,“惯例是司膳试毒以后贵妃再用膳,当时无异常,随后水果是樱桃。晚膳过后薛贵妃口称腹痛,太医赶来以后贵妃薨。”

“……等等?晚膳后?你刚刚念得是午膳?”阿瑶智熄。

“是啊,上面也没记载啊。”莫行乐摊手。

“所以定罪的时候根据中午那顿来定罪吗?”阿瑶不可置信。

莫行乐皱眉:“我翻一下卷宗,起居注和膳底档薄册上没有提及有关晚膳的内容。”

阿瑶帮忙把笔墨纸砚挪开,好让莫行乐把卷宗书籍摊开,以防手忙脚乱起来,让墨水沾到了重要资料。

一时室内只有纸张翻页的沙沙声响。

“奇怪,还真的没有……”半晌后,莫行乐眉心紧蹙,烦恼地挠了挠头,加快了翻书的速度。

阿瑶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不添乱就是给莫行乐最好的帮忙了。

“有了,定罪是这个——‘在鲥鱼里检验出毒素’。这是当时的判决书。以及有一份记录是这样写道,‘于明月松林馆小宴,饮玫瑰花露,品鲥鱼、罗汉斋、晚香玉羹、炸玉春棒、果品糕点数样,薛妃偏好桃羹,言说仙桃羹味美,桃泥汁浓,浇上玫瑰卤更是一绝,本宫却觉得桃羹的糖偏少,比较酸,有点可惜……’根据定罪和这份记录,记录中的薛妃和薛贵妃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

阿瑶点点头。

她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这个困惑直到她被莫行乐带到繁楼,臭鳜鱼上桌那一刻,有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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