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次明朝派遣大军的将领来,首先说到的是新任辽东总兵李如柏。
代善哼笑一声:“李如柏废物一个,又有病,不比其兄李如松,他任总兵不足为虑。要是他真敢领兵来打咱们,我看呐派一个章京带几百人就能把他吓退了。”

其余人听了代善说这话,均是笑着附和,都说李如柏才能不足,对八旗构成不了威胁,不必将他当回事。

正蓝旗主阿敏却是没有议论李如柏,原因是李如柏的小妾就是他的妹妹。

奴尔哈赤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特意看了眼阿敏。但对这个侄子,奴尔哈赤其实是很信任的,他一直想要阿敏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个伯父杀掉他的父亲并非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了整个建州。

当年真要是按舒尔哈齐的路线走,建州还是明朝的臣属,哪有今天的大金国啊。

舒尔哈齐错了,他大错特错了,身为女真人怎么能对汉人产生真正的归属呢!

女真就是女真,汉人就是汉人,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阿敏也注意到伯父在看自己,他却依旧没有说李如柏什么。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奴尔哈赤对他更是欣赏。

敌人归敌人,亲戚归亲戚。倒是代善他们大肆贬低李如柏有些过份了。

好在,代善他们很快就议论起其他的明军将领来。

“杜松号称杜疯子,打仗只知蛮勇,这种人用计对付他便是。”

“还有那个什么刘大刀,七十岁的老头了,咱们要是打不赢他还不如跳河得了。”

“马林这个人,他爹马芳是名将,怕是有两下子,我看这人咱们得重视。”额亦都道:

一旁的龚正六听后笑道:“老大人错了,那个马林也不足为虑,我听说这小子雅好文学,能诗,工书,交游多名士,说来不过是个承父亲之荫的子弟罢了。”

“噢?原是这种人物,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额亦都笑了笑。

“扳着指头,明朝这次派来的将领还真没哪个能叫咱们高看一眼的。”

“.......”

众人说的正热闹,代善忽的问奴尔哈赤:“父汗以为杨镐到了沈阳之后,会如何攻打咱们?他这十万人要是聚在一处,可不好对付。”

奴尔哈赤点了点头,代善这个问题说到点子上了。

“是不好对付,但他明军也对付不了我们。通往黑图阿拉的道路大都崎岖难平,有些地段更是在悬崖边,除了我女真儿郎熟悉地形,生长于此能够健步如飞,他明军想聚在一处坦荡而过,做梦!”

代善道:“父汗的意思是明军必须要分兵了?”

奴尔哈赤再次点头,他判断明军只能分兵来打,因为只走一路的话,他们的大军根本行不动。

你若单走人马的还能勉强行得,可那明军的大车和粮草辎重怎么过?

奴尔哈赤选择主动撤退的目的其实就是引诱明军主动进攻黑图阿拉,那样的话,八旗才能占尽地利。

而受地形所制的明军也必须将他们的兵马分散,从而给八旗可趁之机。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济格这时插了一句,叫道:“父汗,明军要是分兵,力量便分散,咱们集中兵力打他一路就是。”

“小阿济格脑袋瓜子倒是开窍了。”

奴尔哈赤哈哈笑了起来,“不错,任他几路来,咱们只一路去。”

众人听了这法子都是眼前一亮,均为汗王的高招叫好不已。

这时,扈尔汗却说了个不太好的事情,他道:“汗王,明军若大举来攻,咱们有一事须防着。”

奴尔哈赤问道:“何事?”

扈尔汗道:“眼下老寨那边还乡团闹的厉害,虽未成气候,可要是明军大举来攻,汗王必定要率八旗主力迎击,这还乡团要是趁着都城空虚打过来,都城可就危险了。”

“什么还乡团,还不就是镶白旗的那些胆小鬼吗!”

代善怒哼了一声,那还乡团早前从来没有过,两白旗在宽甸一败他们就冒了出来,用屁股想也是那些投降了明军的两白旗叛徒在搞鬼。

要不是这些叛徒在八旗的亲属太多,惩罚他们的家眷容易引起八旗各家的反弹,并会破坏八旗的稳定,代善早就进言阿玛处死那些叛徒的妻儿了。

自来大军出征,最忌的就是后方不稳。

奴尔哈赤看了眼龚正六:“义州的贺世义有何动作?”这是表明他知道还乡团那帮人是义州明军在支持。

事实上,没有义州方面的支持,那还乡团一没吃喝,二没兵器,怎么可能在老寨那边立足下来。

龚正六道:“汗王放心,据奴才探知,义州方面自魏太监率军撤走之后,贺世义部只几千人,根本没有胆量从宽甸犯我。”

“这么说那还乡团也没胆量了。”

奴尔哈赤的神情忽的变得凝重起来,“其实不管是还乡团还是贺世义,他们都缺了一个胆,这个胆就是那个让我恨不得生食其血肉的阉贼啊!”

顿了顿,似出了口气,“好在这阉贼不在这关外,否则,倒是真要小心了。”

“一个阉人而矣,父汗何必对他如此重视。”代善有些不屑,说话间还看了眼自己的哥哥禇英。

禇英脸庞抽了抽,将视线微微移往别处。

奴尔哈赤走下台阶,对代善也是对所有的阿哥大臣们说道:“你们不懂,这个阉贼实是有本领的很。我自遇见他,便从未有过便宜,此人有胆有识,虽是阉人,但却是百年一出的人杰啊。可惜,可惜此人却是我的敌人。”

声音中既有沧桑,也有唏嘘。

他奴尔哈赤自领十三幅甲起兵以来,若说在谁手上吃得亏最多,也就那个当年敢在黑图阿拉城外,数万女真儿郎面前大斥自己是不是想造反的魏舍人、魏太监了!

......

千里外的汉城,同样有人发出了如此感慨。

“你们不懂,那个奴尔哈赤虽自遇见我从未有过便宜,但其人却是人中枭雄,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杰啊。”

言毕,魏公公深情的向前方喊去:“中宫娘娘啊!”

这一声呐喊饱含深情,长长的腔调让周边的朝鲜君臣们都为之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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