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注意……沉住气!看到敌人再开火!千万要沉住气!”
山谷中,临时构筑的简易阵地里,年轻的士官用带有浓重洛林地方口音的阿尔斯特语招呼同伴们。缺乏战斗经验的士兵,很容易误入以射击来缓解紧张情绪的“歧途”,结果不仅不能有效杀伤对手,还白白耗费了弹药,并且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在战斗打响之前,洛林预备兵指挥部向参战部队下发了几道指令,要求务必传达到各个基本战斗单位,其一便是这道纯粹的技战术指令。

从训练场到战场,预备兵们跨越了人生最大的一道鸿沟,当他们“沐浴”枪林弹雨,当他们面对死神的直视,所有的教条、所有的叮嘱完全有可能在一瞬间被遗忘,这时候便极其需要军官、士官或是老兵指点菜鸟们扬长避短。

对于这条阻塞了自己后路的临时防线,诺曼人罕见地摆开阵势发起轮番冲锋。这些久经沙场、素质精良的职业军人,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把现有装备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黑暗中,他们的弹匣式机关炮犹如超大口径的狙击枪,以精准的射击压制和杀伤守军,他们的短管曲射炮简直是迫击炮克星,以相近的弹道特性和更好的射程、威力完美压制守军手中的迫击炮和机关炮。除此之外,诺曼人的分队突进战术已经通过不断的训练和战斗演进到了非常成熟的地步,当守军官兵将火力集中一处时,其余分队便会根据战场形势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突进,而后或一鼓作气冲杀到底,货反过来为受到压制的友军分担火力,使得攻击线不断向守军阵地逼近,若对手不退,则强行击破之……

“注意,敌人从左侧上来了!射击的时候压住头,别抬高!打点射,换位置!”

在士官学校接受过正规训练,又在战斗开始前上了突击培训课程的年轻士官,再一次在关键时刻向周围的预备兵们发出正确提醒。第1909预备营卡在了敌人突围的必经之路上,阵地横阻在山谷间的谷地里,两侧都是植被稀少的坡地,强行通过必然遭到守军山腰和谷地火力的夹击——但如果火力不能及时覆盖,诺曼人的小股突击部队仍有可能从这里快速通过,从侧后威胁第1909预备营阵地。

照明弹亮起,预备兵们肉眼可见敌人的身影出现在阵地左侧的坡地上,栓动步枪、突击步枪以及轻机枪纷纷开火,密集火力倾泻过去,那些诺曼人尽数扑倒,挂没挂的都不见了动静。这一顿输出猛如虎,感觉很解气,碰上厉害对手却没想象中舒坦。说时迟那时快,位于阵地正前方的诺曼部队枪弹骤起,守军阵地顿时尘土飞扬,射击时没能有效隐蔽身形的预备兵这下可吃了大亏。片刻过后,守军好几处火力点遭到敌军机关炮和短管曲射炮的“点名”,爆炸的烈焰硝烟散去,避免又是一片狼藉。

在一处位于山腰处的临时观察所,魏斯俯瞰着山谷中的战斗。受益于充分的准备和合理的组织,洛林预备兵们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上样样皆得,但战斗打得非常艰难。沉沉夜幕下,探照灯和照明弹不仅不能完全照亮战场,反而时常迷乱人眼。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对菜鸟们的影响显然远远大于敌方精锐,他们很大一部分火力输出是低效甚至无效的。如果只是就地固守,麻烦还少一些,当他们需要前进、撤退或是支援友军时,崎岖不平的山路可能比敌人的枪炮更加可憎。透过特殊视野这一战场作弊器,魏斯准确地掌握着敌军动向,以此调整部署——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预备兵们能够挺过他们人生的第一场战役。

随着紧张激烈的战斗持续进行,时间飞快流逝。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数千名洛林预备兵联手驻扎于此的正规部队将突袭者团团围住。在这一侧,诺曼人的部队不足千人,而且尝试从两个不同的点进行突围。在炮兵部队的有力支援下,第1901营所属两个战斗连楔入到了这两股诺曼部队之间,成功将他们分隔开来。

然而,凭着技战术以及心理上的优势,诺曼人无视被分割包围的困境,不断冲击守军阵地,消耗守军战力。占据“阵眼”的第1912预备营首当其冲,打了一个多小时,从前沿阵地扯撤下来的伤兵就超过了四百人,再加上近两百名阵亡者,全营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而当面之敌虽然也有人员损失,攻击力却没有明显的衰减。为了稳住“阵眼”,魏斯没有逐次增兵,而是从作为战役预备队的第1904营抽调了两个战斗连上去,将损失过重的第1912预备营替换下来,指派得力部下对该营残部进行临时编整,将其作为一个加强连使用。

此前两场大战,诺曼人的陆战部队在历次重要战役中的表现都很突出,他们拥有同时代最好的士兵和最强的装备,各级军官亦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那些从军十数载、经验和活力俱佳的中青年军官,可谓是这支部队的经脉,他们融入其中,深谙这股战斗组织的运作方式,拥有良好的战场洞察力,又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维。意识到守军换上了战力更强的生力军,他们迅速调整策略,将正面强攻转为佯攻,悄悄集中兵力向被分割的友军部队突击前进。对于诺曼人的意图,魏斯看得清楚,也及时利用战地通讯线路调整部署,但预备兵部队的反应速度和反应力量有限,第1901预备营所属部队没能顶住诺曼人的凶猛攻击,“楔子”被拔掉,位于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诺曼部队将主战力量会和一处,转而向第1909预备营驻守的阵地展开攻击。

相较于先前由第1912预备营固守的临时阵地,第1909预备营占据着一处植被茂盛的坡地,这里的地形环境更利于防守,而且守军已在阵地前方敷设了数百枚地雷和简易的触发式陷阱,按说诺曼人往这里撞必定头破血流。可是,在魏斯的作战地图上,第1909预备营的防区用了一条醒目的红线进行标识,因为此地的防御正面过于宽阔,防御纵深相对单薄,如果诺曼人不惜代价闯过雷区,并且集中兵力突破一点,以预备部队的协防效率,这条战线是很有可能被突破的。

魏斯一面盯着时间,一面密切关注战场形势。不多时,消息从拉塞尔航空基地指挥部传来,从南面袭击基地的诺曼人突破了守军和预备部队的围困,分两路遁入西面和南面的茫茫山林。虽费尽心思在此布局,但猛兽难困,魏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歼灭眼前这股敌人俨然成为联邦军在拉塞尔之战的最后底线——如果再让他们突围离开,无论战斗过程毙伤多少诺曼人,这场战役都要失色许多。

审视战场形势,魏斯联络各处炮垒,调度炮火轰击集中兵力攻击第1909预备营防区的诺曼部队。早在战斗策划阶段,联邦军便将拉塞尔航空基地周边区域进行了战术编号,以便于炮兵在战斗期间进行及时有效的火力投送。诺曼人的活动位置,正好处于三座炮垒的火力打击范围。持续十分钟的覆盖式炮击过后,他们的夺命攻势暂时萎靡了。

靠着己方炮兵争取来的时间,拉塞尔航空基地作战指挥部迅速从南侧战场调集部队增援北侧——机动部队以预备兵为主,驻防各处炮垒和防空阵地的正规军部队也抽调了一些战斗分队参战。在调集部队增援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战场的同时,联邦军还得提防突围离开的诺曼部队杀个回马枪,这是他们在战斗之前就商议过的方案。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更没有人希望把这场仗给开翻了船。

或许是得到了友军已经突围的消息,亦或是从战斗节奏变化中捕捉到了端倪,这支遭到守军炮火猛轰的诺曼部队不顾伤亡,很快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紧要关头,他们不再掩饰目的,直接正面堆砌火力,用分队突击堆叠推力,要的就是攻破第1909预备营的防御阵地。

战斗伊始,这个洛林预备兵营有近1200名官兵,半数士兵使用格鲁曼栓动步枪,全营配备12门转管机炮、24挺水冷机枪、12门迫击炮、180支突击步枪以及充足的弹药,他们所面对的诺曼陆战部队,兵力没他们多,装备略占优势,但不存在代差,更没有重武器支援。在决斗的时刻到来之前,两边都蒙受了伤亡,诺曼人的损失比例显然还要更高一些,第1909预备营按说不该落于下风。事实上,人这个因素在一场硬碰硬的战斗中显得至关重要,诺曼人冒着枪林弹雨进行仰攻,在接近守军阵地途中,要不了几步就会有人倒下,活着的人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进,犹如一根钢钉,往坚固的混凝土表面凿……他们离守军阵地越来越近,三百尺,两百尺,一百尺……双方互掷手雷,硝烟弥散,视线遮蔽,尘烟中突然窜出一条火蛇,那或许是诺曼人队伍里最后一名幸存的喷火兵,用所剩无几的燃料进行最后的喷射,但正是这条明亮的火蛇,成了鼓动诺曼人士气的标识,其余人猛然向前,狂烈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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