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斯利恩,地势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它曾经留下过一段可歌可泣的血肉战史,是洛林军民宁死不屈的精神象征。在洛林沦陷后,斯利恩之名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比和平时期更具知名度——洛林的武装抵抗者仅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发动了一次成果斐然的逆袭战,重伤了当时的诺曼帝国洛林军事总督,狠狠打击了侵略者,极大地鼓舞了洛林乃至全国人民,为那时一片灰暗的阿尔斯特战局送去了一线光亮。之后,即使面对诺曼占领军的高压管制,抵抗者仍陆续组织了几次小规模袭击,发动了多次工人罢工......斯利恩居民始终以不屈从、不配合的姿态,抗拒诺曼人的管制,成为了敌占区反抗运动的楷模!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当魏斯再次踏上斯利恩的地界,城依然是这座城,但它的“内在”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诺曼人将它视为洛林战线的战略性据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对其加以改造,使之成为了一座更具现代化意义的军事要塞和军用航空港。两个月前,联邦军将战线推进到了洛林边界,飞行部队开始对洛林境内的重要军事目标展开空袭,结果,无往不利的密集轰炸在斯利恩遭遇了难啃的硬骨头。先后两次大规模轰炸都是损失多、收效少,上百名飞行员在此殒命或是被俘。领教到了敌方地空联合火力的犀利,联邦军飞行部队此后虽对它敬而远之,但者并不意味着对它的战略地位视若无睹,而是想方设法通过其他路径削弱这里的防空体系。重返洛林的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便在这种背景下,首次被军方高层给予了战略战术方面的厚望。

跟一年前一样,魏斯在当地居民的掩护下,单枪匹马地接近城镇,对诺曼人的军事设施和防御部署展开侦察。在“人肉雷达”的特殊功效加持下,他对某些军事部署的掌握甚至比诺曼人的指挥官还要精准。经过数日的努力,一幅手绘的斯利恩敌情分布图呈现在联邦军游击特遣队军官和情报军官面前。

“......这一条,就是诺曼人构筑的‘护城河’,环绕斯利恩东西北三面,只有经过身份核验的人获准可以从指定的通道进入其中,我们跟抵抗组织反复讨论过,混两三个人进去还可以想办法,批量渗透几无可能。‘护城河’背后,是东西长11里、南北宽8里的斯利恩城区,弹药库和油料库在中间位置,航空设施主要位于东南部。隔着‘护城河’,我们的迫击炮对过远的目标无能为力,而这里的抵抗者奇迹般地保存了一门拆卸成零件状态的野战炮,还有一定数量的炮弹。在降低斯利恩的防空强度之前,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中程支援火力。”

作为行动的策划者和指挥者,魏斯简练而准确地向一众军官们介绍了这里的关键信息。根据“分而不散、统一指挥、集中优势”的游击作战策略,除去途中损失的和分散活动的官兵,游击先遣队有近2100名官兵抵达斯利恩外围,加之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三据其二,他们此番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作战谋划。

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多数是有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立过功、负过伤,有两位还获得了战斗英雄的殊荣。不过,游击作战对他们基本上是全新的领域、全新的挑战,从突袭小镇瓦利尔到辗转躲避诺曼军队的围追堵截,再到现在伏兵于山城斯利恩外围,作战方式是他们之前鲜有见闻的,历次作战会议,他们像是一群见习生,听的多、问的多,提建议少,拍板的事更是完全丢给了魏斯这个带头人。

代表联邦军情报部门前来联络和协助行动的,是老熟人布鲁克斯麾下的一名少校。这人年龄不大,但沉稳老练,说话滴水不漏。直到所有人都把各自的想法和要问的问题都说完了,他才平静地开口道:“先生们,这里,我只补充一点......诺曼人为了防范袭击,在城外安插了不少暗哨,这些人有的是精通阿尔斯特语的诺曼人,有的是被他们收买或胁迫的洛林人。敌人的这些暗哨,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十之七八。也就是说,还有不少没被我们辨别出来。一旦行动开始,必须要快,稍有延迟,敌人就会察觉。”

魏斯点了点头,这个提醒非常到位。诺曼军队在斯利恩的驻军,光师级番号就有两个,从各方情报来看,其驻防兵力长期保持在两万以上,游击特遣队战士们再骁勇,也不可能以一敌十,何况敌人还有要塞火炮和飞行战舰可以随时支援战斗。魏斯很清楚,他们不仅要避免跟诺曼军队全面交锋,而且必须一击即退,万不可陷入苦战。

“接下来,我要重点说说我们此次的目标。按照正常逻辑,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破坏诺曼人在斯利恩的航空设施、驻泊舰船以及弹药库、燃料库,削弱诺曼军队在洛林战线的作战硬度......我们这样想,敌人也会这样想,所以,这些目标一定是敌人着重防备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想办法拔除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点,或是让它们暂时丧失战斗力,然后把对付敌人航空设施和航空力量的任务交给我们的飞行部队。”

言罢,魏斯点着地图上的标注说:“敌人的防空阵地,大多分布在‘护城河’附近,正好是我们的迫击炮射程可及的区域。据我们这几天探查到的情报,这些防空阵地,有重型防空炮100多门,中型防空炮300多门,轻型防空炮约900多门,它们大体分为34个防空阵地,有25个是野战阵地,9个是固定阵地。野战阵地好对付,只要引诱他们进入战斗状态,把炮弹从弹药库运到炮位上,就可以用迫击炮将他们给一锅端了。比较有难度的,是这9个堡垒式的固定阵地,尤其是3个装备了钢制炮塔的核心堡垒,想要拔掉它们,可得动些脑子。”

魏斯把敌方火力配置的数量说得如此详实,那位少校情报官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虽有疑惑之意,却没有直接提出来。倒是游击先遣队最年轻的上尉军官提出意见:“克伦伯-海森长官,我们想办法夺取敌人的部分火炮,用它们轰击敌人其余的阵地,这样应该可以拔除大多数野战阵地,使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也就减弱了一大半,再让我们的飞机用**攻击那些固定阵地,两条路径结合起来,实现的难度会降低很多吧!”

从利己的立场出发,将一部分攻坚任务交给飞行部队,确实可以降低难度、减轻压力,魏斯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策略,但如果从大局出发,一方面,飞行员的珍贵程度要远远超过两周特训就能派来敌后的特遣队员,另一方面,特遣队拔除的防空火力越多,飞行部队就能够将越多的**砸到敌方航空设施和飞行舰艇上,整体的战果也就越大,而第三个方面,便是游击战士应当具备的大无畏品格,如果一味指望友军承担更多的攻坚任务,又如何能够长期胜任这种艰难卓绝的游击战环境?

基于以上这些思量,魏斯当面回应说:“如果我们确实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敌人的防守真做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寻求飞行部队支持是可行的。只不过客观的说,我们与敌人的距离只有几里路,而我们的飞行部队需要跨越几百里,途中有可能遭遇敌人的多重拦截,所以,能够自己解决的,尽可能自己解决。”

这位年轻的上尉虽然已经不是那种刚加入行伍的热血青年,短短两三年就积累到进阶中级军官所需的战功,而且不介意加入危险的敌后游击作战部队,足以证明他是有能力、有胆识、有头脑的。魏斯这番激将之言,虽然没有让他激动起来,至少把他之前那种侥幸心理给扫除掉了。

“我明白了!”这位上尉昂着头说道,“一场史诗般的战役,需要每个人都拿出胜利必然有我的斗志和决心来。”

激励的话说过了,魏斯板起脸:“这场仗,我们不但要有决心,还得做好牺牲准备,这一点,诸位务必给士兵们做好思想工作。最坏的打算,是折损一半人马。”

这个数字,让在场众人不禁哑然。且不说部队伤亡过半是否会陷入崩溃,也不谈受伤人员如何转移,这样的伤亡预期,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游击作战的范畴,真的是他们这样一支部队应当执行的任务么?

魏斯没有读心术,但他很清楚联邦军官兵的常规逻辑思维,也从军官们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对于这一点,他早有准备,因而不急不忙地说:“先生们,游击战,以‘游’为精髓,但如果只游而不击,或是一味的避重就轻,游击的价值将大打折扣。同时,游击战不同于正面作战,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应以保存实力、持续作战为第一要务。我刚刚所说的预计伤亡,是指最坏的打算,如果战斗较为顺利,或者敌人的反应在预期水准,那么我们的伤亡会小很多。事实上,由本人指挥的上一次斯利恩夜袭战,参战部队的总体伤亡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那时候我们投入的兵力、使用的装备以及战斗的经验,都比不上现在我们所具备的条件。当然了,彼时我们所面对的诺曼军队,跟现在驻防斯利恩的也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兵员素质更好,士气也更高,我们当面之敌,虽然据守着更加森严的防御设施,但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要弱许多。”

魏斯的论断,源自于对敌人的技术性观测,依据充分、测量精确,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感官判断,是虚而不实的一面之词,意在提振己方信心,真要上了战场,所谓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的差距,对战斗的影响能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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