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用淡黄色的柔光照亮这黑沉沉的世界。
树林边缘,几个身材或臃肿或精瘦的抵抗组织成员,在一名联邦军机械技师的带领下,对展翅待飞的战机进行起飞前的检查维护。旁边的野战营帐里,魏斯和他的新搭档——奉命前来支援敌后抵抗武装的联邦军飞行上尉帕迪,围着一盏煤油灯,就着联邦军的制式军用地图对飞行线路做最后的讨论。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魏斯戴上皮帽,向帕迪上尉伸出手:“这是我们第一次敌后空袭行动,意义重大,预祝我们获得成功!”

来到敌占区的首次空袭,帕迪上尉亲自驾机出击,重视程度无需多言。他与魏斯握手,咧嘴笑道:“虽说我的驾驶技术比起尼古拉还差了一些,但您尽可以放心,上校,我会把您安全带回来的!”

魏斯笑了笑:“不成功,便成仁。”

说起来,这位年轻的飞行上尉居然还是尼古拉-莱博尔德带出来的小弟,而得知魏斯与尼古拉是军校同窗和人生挚友,帕迪上尉对他的友好度自动升到了满分状态。在这位飞行军官看来,尼古拉是联邦飞行部队的重要缔造者,是了不起的飞行王牌,只可惜奥城一战,座机坠毁,其人再无音讯,令人颇多唏嘘。

当然了,撇开尼古拉的关系,帕迪上尉和他的同行伙伴们就对敌占区的武装抵抗活动本就满怀钦佩,因而自愿前来。在他们看来,只有最忠诚、最勇敢的爱国者,才敢于在诺曼帝国的枪炮和刺刀面前奋起反抗,而在抵达“洛林游击战士”的秘密营地后,他们见到了抵抗者聪慧和勤奋的一面,更是对这群敌后的抵抗者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里,军工生产以秘密的状态进行着,除了常规枪械弹药,更有迫击炮、地雷、定时炸弹等游击战利器。现在有了飞机工程师和机械技师的帮助,有了战机设计图纸,要不了多久,这支抵抗组织甚至可以小批量的生产作战飞机!

首次空袭,重在精神攻击,且需要用迷踪步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所以采取的是单机出击的策略。这支敌后特遣飞行中队从联邦军控制区飞来,后座搭载的是技术人员而非训练有素的投弹手,需要从抵抗者中挑选人员担此角色。这次帕迪上尉驾驶,魏斯负责观察投弹,虽然合练次数不多,但已经具备了最基本的默契。

在一阵畅快的轰鸣声中,这架E型轰炸机开始在树林外的草地上滑行。这架双翼飞机算是联邦军队列装的第二代作战飞机,速度、航程以及载弹量都较最初的“玩具飞机”提高了不少,而且装备了机械式的轰炸瞄准器和投弹控制器。得益于此,联邦军飞行部队在对敌方空中战舰或地面目标实施攻击时,命中效率有了显著的提升。不久前的法兰森战役,联邦军飞行部队打出了高光表现,战役期间共投入35个攻击机中队和74个轰炸机中队,凭着“蚁多咬死象”的作战策略,硬是让所向披靡的诺曼帝国飞行舰队折戟沉沙,从而赢得了这场挽救联邦命运的关键之战。

尽管性能和效能都增强了很多,但就构造而言,E型轰炸机跟它的前辈们相比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敞开式的驾驶舱,在飞行过程中既吵又冷,即便穿着格外厚实的皮衣皮毛,也不足以抵御零度以下的刺骨寒意。不一会儿,魏斯脸上就已经积起了冰渣,纵使如此,心中的斗志不曾有丝毫的消减,战意始终在胸膛里熊熊燃烧。

打蛇打七寸,首次空袭,魏斯把目标定在了诺曼帝国第1陆战师的师部所在地,同时也是诺曼军队在洛林地区最重要的人员和物资中转站,山城斯利恩。在这个导航基本依靠指南针的时代,夜间飞行存在天然的技术难题,然而诺曼人的戒备手段,恰恰为两位“夜空游侠”提供了绝佳的参照——还未抵近斯利恩,明亮的探照灯光就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指引。

一路无言,憋着有些难受,眼看目标就在前方,魏斯拍了拍帕迪上尉的肩膀:“先去城南的航空港,瞧瞧我们今晚的运气怎么样!”

帕迪上尉侧过头:“三度摘桃,不管战果大小,可以确定的是,有些诺曼人肯定会被我们折腾疯掉的!”

“哈哈!”魏斯爽朗大笑。帕迪上尉一行人的到来,使得敌后抵抗组织跟联邦政府、军队各自为政的状态彻底成为历史。透过他们之口,抵抗者终于知道自己的努力和牺牲创造了多么了不起的影响——借用敌人的通讯密码,以诺曼军队的名义发出控诉诺曼皇朝的电报,导致诺曼帝国内部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诺曼军队在前线的高级将领轮换大半,许多重要的指挥岗位发生变化,法兰森战役的发起时间因此推迟了至少半个月。魏斯连跳三级,从预备役上尉进阶游击上校,跟这件奇功有着莫大的关系——他让通讯员带去的敌军密码本以及扰敌行动的过程叙述,使得联邦军方对敌军前期产生异动的原因有了合理的推论……

“注意,目标上空有敌方飞行战舰!”帕迪上尉大声提醒道。

魏斯毫不吝惜地开启了特殊视野。跃入眼帘的红色虚框,表明目标上空的飞行物,是敌方的二级巡防舰。除了那些通讯特勤舰艇和运输舰,这是诺曼帝国航空部队战斗力最弱的飞行舰艇,吨位通常在1000TA左右,跟联邦军的二级巡防舰一样,以小口径舰炮和机关炮为主要武器,定位于空中警戒巡逻和运输护航,碰上硬仗一般只有摇旗呐喊的份。

看清目标虚实,魏斯高声应道:“那是诺曼人的二级巡防舰!不管它,按原计划行动!”

这种情况下,帕迪上尉没时间刨根问底,而是对魏斯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他再次转侧过头:“上校,接下来我们的飞行可能会有些颠簸,坐稳了!”

话音刚落,飞机的活塞式引擎便发出更为响亮的轰鸣。在帕迪上尉的熟练操控下,它如同一匹驯服而又矫健的战马,在瑟瑟寒风中展现出纵情奔跑的英姿。显然是为了防备抵抗武装的地面袭击,那艘诺曼巡防舰悬停在不足两千尺的位置,既没有速度也没有高度,搁在技术好、经验足的飞行员眼里,这就是个理想的投弹标靶。要知道这E型轰炸机的极限战斗载荷是2200磅,而联邦军飞行部队当前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2000磅的重磅航空穿甲炸弹。若是从数千尺高度投中目标,这种绰号“死亡”的炸弹,一枚就足以重创诺曼人的飞行战列舰,战场上亦有一口气干掉诺曼巡洋舰的战例。不过,帕迪上尉率领敌后特遣中队从联邦军控制区飞来,跨越了八百多里的征程,除了搭载技术人员以及必要的维修备件,有效载荷都用来装载额外的燃料。此次夜间空袭,飞机的炸弹挂架上,挂的是是克伦伯-海森秘密工厂以现有设备制造的轻型航空炸弹,每枚45磅,一共搭载了20枚。这种轻型炸弹,威力稍强于迫击炮弹,主要是爆炸和破片杀伤,用在敌方战舰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但如果一股脑丢在敌人的兵营或是军火库,那酸爽的感觉,想想就觉得痛快……

趁敌方战舰没有防备,艺高人胆大的帕迪上尉在它的舰炮射程内“肆意横行”。先是以一个小角度的俯冲掠过城南的胜利广场,最低处离地不足百尺,别说是手枪步枪,诺曼人扔石头都有机会将这架飞机击落,但除了两名诺曼士兵用手里的步枪开了火,其余诺曼人压根没有反应!

看到第一目标空空荡荡,既没有敌方运输舰,也没有未及转运的货物,帕迪上尉遂又绕着山城兜了一圈。引擎的轰鸣声惊醒了驻守在这里的诺曼军队,凄厉的警报声匆匆响起,但舰炮和地面高炮的反应速度不够快,诺曼士兵只能用手枪、步枪以及他们的目光对这个不速之客实施攻击……

战机绕城飞行的过程中,魏斯再度开启特殊视野。从飞行视角俯瞰,下方仿佛是个蚂蚁窝,有数以千计的红色蚂蚁,有的聚在一堆,有的四散移动。他迅速锁定了一处人员密集点,大声招呼帕迪上尉调整航向,不失时机地投下了第一组航空炸弹。这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彻山城斯利恩,用抵抗者的方式,向占领者宣告,侵略一日不止,战斗一日不休!

第一次投弹后,帕迪上尉拉起飞机,向上爬升。当悬停在斯利恩上空的那艘诺曼战舰出现在机械式轰炸瞄准器的准星里,魏斯搬动拉杆,投放了第二组炸弹。虽然只有一枚炸弹击中诺曼战舰,造成微乎其微的损伤,但当着诺曼陆战兵的面攻击诺曼战舰,既是赤裸的挑衅,更是傲慢的蔑视!

最后一组航空炸弹,魏斯选定了斯利恩西南的诺曼兵营。投弹完毕,战机不躲不藏,把姗姗来迟的敌方炮火抛在身后,径直朝东南方飞去,等到离开了敌人的视线,才折返回到北面。。诺曼人的巡防舰,在开足马力的情况下勉强能跟联邦军战机拼一拼速度,但机动力根本没得比,何况从悬停到全速,没半个小时是做不到的。在这个过程中,飞机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夜间空袭,除了把握航线、寻找目标有些难度,过程比抢小孩子糖果还要简单。仅凭这一次空袭,诺曼人恐怕连敌方飞机从哪来的都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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