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魏斯的质疑,诺曼军官本不打算承认,可在对视过程中,他的眼神避让了。这一避让,只好一脸无奈地说:“好吧好吧,这本来是个不该泄漏的机密,但今晚之后也就不算了……我们乘坐的是没有发动机的滑行机,你们肯定也有人看到了。”
“滑翔机?”魏斯略吃惊。滑翔机的出现显然是早于飞机的,联邦军这边都已经批量装备了能够扫射和载弹的双翼机,诺曼人使用滑翔机当然不过分,但是,精于战术策略的诺曼军队已经够难对付了,多一种有效的作战装备,意味着可以增加N种战术套路,所以,这绝对是个糟糕的消息。不过,人是战术策略的本源,而非装备。想通这一点,魏斯没有继续追问滑翔机的情况,而是用发音和语法都很糟糕的诺曼语问道:“这里,是,你们的,目标,嗯?”

诺曼军官对此并不否认。

魏斯追问:“你们,如何,找到,这里?”

这名诺曼军官虽然不够坚定,但也不是傻瓜,权衡利弊,他闭眼道:“来吧!开枪!事关无数同伴的安危,我宁愿死,也不会泄漏这个秘密!”

魏斯哼了一声:“无线电测向。”

诺曼军官猛地睁开眼睛,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顿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果然啊……

这个时候,魏斯居然有点怀念军事情报部的布鲁克斯少校来,不管是审讯还是套话,他可比自己轻车熟路多了。那个许久没有音讯的家伙,在这战争时期应该整天忙成狗吧?

“打电话给兵团司令部,诺曼人是循着无线电台的讯号来的,让他们慎用无线电,最好暂时保持静默。”魏斯对参谋官说。

参谋官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即照办。

魏斯想问的东西很多,但继续审问,一来时间不够,二来词量不够,只好让士兵们将这名诺曼军官押下去。

待参谋官再叫他的时候,魏斯的注意力已经在作战地图上停留了一会儿。

“凯森将军要跟你通话。”参谋官捂着话筒说。

魏斯连忙来到野战电话机旁,他留意到这里有一部无线电接接收机——只具备无线电码的接收功能,无法对外发出无线电讯号。

没有发报机,没办法伪装成司令部扰乱敌人的判断……

电话里,凯森将军毫不吝啬地夸赞了魏斯一通,要知道在常人看来,能用一个半残的战地营顶住敌人的进攻就很不错了,他竟然打出了一记漂亮的反击,以不足百人的代价毙伤数百诺曼士兵,暂时消除了兵团司令部在这一侧的后顾之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战确实干得非常漂亮。

“听说你审问了一名刚刚俘获的诺曼军官,而且收获不少?”凯森将军那边话锋一转。

“如您所知,我是在诺曼人的杂役队学到一些诺曼语,只能进行较为简单的交流,所以……用了点恐吓的手段,套出了一点有用的情报,是关于无线电测向的,我之前已经跟您说话,现在已基本可以确信,他们是追踪无线电讯号来的。”魏斯道。

电话里的声音说:“司令部已在新驻地设防,兵力不多,但应付一般规模的进攻还是够了。我的设想如你之前建议的,在这里组织防御,伺机反击。至于你和战地营,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所以,听听你的意见!”

魏斯看了看表:“天很快就要亮了。如果敌人在这条战线投入的兵力不多,反击应该尽早展开,但是,我担心斯蒂霍芬是诺曼人此次的主攻方向,那样的话,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等待援军到来,或是组织部队有序后撤。”

“你说斯蒂霍芬是敌人的主动方向,是从诺曼战俘身上找到了什么线索?”凯森将军问。

“对,他说他们动用了滑翔机,也就是没有发动机,凭借空气动力飞行的飞机,飞行距离不太远,但制造起来很容易,而且能够静悄悄地飞越防线,用运输舰载到防线附近放飞就可以。按照正常逻辑,这种新装备的登场,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军事行动,这样才能出其不意地扰乱对手的部署。所以……”

“难怪……”凯森将军呢喃道。

“您说什么?”

“咳咳,是这样的,之前已有部队报告说发现了几架敌人遗留的飞行器,它们体形很大,没有发动机,座舱里面有座位,看起来能容纳七八个成年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飞行运输舰一次可以投送几百上千名士兵,这种飞行器只能装载几个人,诺曼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是要将运输舰的星源石用于战舰?看来,我的想法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魏斯停顿了一下:“将军,我想到一个策略,可以干扰敌人的判断,诱使他们露出破绽。”

“你说,我在听。”电话那边的声音以低沉的语调回应。

魏斯遂将自己刚刚的设想道出:“既然敌人的无线电监测设备一直在监听我们的通讯频道,我们就给他们制造一个假的信号源,让他们以为我们的兵团司令部已经转移到后方去了,以为我们在前方的部队正在全线撤退。与此同时,我们想办法把真正的作战部署传达给各部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这种冒险有多大的把握?”凯森将军把“不明敌情”几个字说得很重,接着,他又问:“目前我们能通过电话联系上的部队不到一半,如果不用无线电,就得派通讯兵前往,我们都知道,这种方式既不高效,也不安全,所以……”

凯森将军的顾虑,亦是魏斯的担心,他回应道:“是的,将军,如您所言,这个设想还不成熟。”

“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坚守,坚守,然后反击。”电话那头,凯森加快了语速,“这样吧!你和战地营还是就地巩固防守,充当司令部的前哨据点,如果有可能的话,派几个侦察分队出去,尽可能联络和收拢我们的部队。”

防守和侦察都是魏斯比较擅长的工作,在没有更好办法的状况下,他接下了任务。

不多会儿,麦尔斯中尉来了,魏斯吩咐他清点第1战地营的人员武器弹药情况。紧接着,警戒连的诺玛中尉也来了,但他不是来听从调遣的。恢复跟兵团司令部的联络后,他得到指令,率部重归通讯营。

“保重了,神勇的克伦伯-海森代理上尉。”临别前,诺玛中尉送上祝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将警卫团炮兵营留下的两门野战炮移交给第1战地营,并且透露说,炮兵营在这里有个临时弹药库,各种机关炮和野战炮弹,应该足够战地营再应付几场战斗。

魏斯向诺玛中尉道了谢,并道:“如果遇到霍泽森少校,请代我向他问好,顺便告诉他,我这里急缺经验丰富的战地侦察人员,恳请提供援助。”

诺玛中尉离开后,魏斯开始巡视防区,调整部署。警戒连留下的阵地,由战地营2连接管,2连阵地由3连、4连分摊,1连抽出半数兵力担当预备队。根据麦尔斯中尉统计出的人数,战地营尚有战斗人员609名,包括军官17名、士官29名,而在这609人当中,有四分之一的身负轻伤。此外,还有162名丧失战斗力的伤员,他们已经接受了战场医治,需要送往战地医院,但撤往后方的道路不畅通,又缺乏运输载具,这部分人员依然滞留在防区,只要战况不再恶化,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防区陷落,他们的命运可就掌握在敌人手里了。

天,很快亮了,但喧嚣并未结束。有些方向的枪炮声暂时停歇下来,有些方向枪声爆炸声骤起。魏斯站在堑壕里,探头观望四周。视线可及之处,有相当多的阵亡者遗骸,诺曼人的、联邦军的,还有汽车、马拉炮车、炊事车等等各种各样被遗弃的装备,可见昨晚的战斗既混乱又激烈。

这场战役,诺曼人在北,联邦军在南。第1战地营防区所在地,西、北两个方向都曾遭到诺曼军队的攻击,魏斯让各连加强防御,将所能搜罗到的铁丝网和地雷布设到阵地前方去。防区的西南方向,遥遥可见原第793警备团防区的阵地。由于战火硝烟的燎熏,那里成了黑一块、黄一块的杂色地带。那里的阵地上还留有好些被烧成焦铁的战车,看来警卫团装甲营昨晚的强攻损耗了不少战力。踌躇满志的穆斯德根学长,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

不多会儿,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魏斯抬头仰望,上百架白色涂装的飞机如同迁徙归来的雁群,浩浩荡荡的从南而来、向北飞去。他这时才意识到,双方的飞行战舰已经不见了踪影。难道说,昨晚双方舰队苦斗几百回合,到头来又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之战?

双方舰队一同退场,结果就是联邦军的作战飞机得以独霸天穹,它们高空俯冲、低空掠地,投弹、扫射,横冲直撞,肆无忌惮。诺曼军队的防空火力,对这些体形小巧、身姿灵活的战机始终是有力使不上劲。

这一波铺天盖地的空袭,不说给诺曼人造成多少杀伤,至少在气势上狠狠压制了他们,让困顿中的联邦军队看到了黎明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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