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零伤亡拿下了“敌方”的守桥力量,魏斯信心十足地带着他的第1小队进入了桥头两侧的伏击阵地。两名穿着“敌人”军装并戴上了红色袖章的学员,有木有样地站在桥头,等着运输车队进入包围圈。
按照原先在营部商定的作战计划,为了确保在伏击中不漏一条大鱼,将动手的时机选定为“半渡而击”,即运输车队半数驶过石桥的时候,采取截头、拦尾、斩腰的方式,全线包抄攻击,让运输车队里的护送人员首尾不相顾。

第1小队的任务便是“斩腰”,他们负责对付运输车队中间的4-5辆车,既要防备“敌人”强行夺取石桥,依托桥面车辆进行顽固抵抗,又要提防“敌人”逃入溪谷,从溪谷分散逃走。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无论是二年级的新手们,还是三年级的进阶菜鸟,都在胜利的鼓舞下暗暗兴奋起来。

这一次全营集体行动,魏斯不必担心本小队的三年级生故意造次,于是将所有人编成6个小组,每组5人,第1-5组按编组秩序依次负责攻击“敌方”一辆卡车,他亲自带着第6组负责机动支援。

“敌人”运输车队渐渐驶入了第2小队的伏击范围,并且不紧不慢地朝石桥驶来,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在魏斯的敌我识别系统里,针对这些汽车连同车载人员测算的战斗数值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桥面上的两名“哨兵”站到了桥两侧栏杆旁,将路让给了即将上桥的车辆。

就在一切按部就班之时,那支运输车队排头的小汽车在离桥头三米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的卡车也一辆紧跟着一辆停了下来。

魏斯的心当即一沉:糟了,有情况!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但视野里的虚框全部是绿色的。

敌我识别系统并不能够分辨演习场上假扮对手的“敌我”双方。

只见那辆小汽车副驾驶位置的军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远远喊了句口令。

整整一天下来,从这石桥上经过的运输车队没有一次停下来问过口令,难道是他们看出了端倪?没道理啊!黄昏已过,夜幕临近,视线很是模糊,他们怎么可能从细节上察觉出问题?

一连串的疑问在魏斯脑海中闪现,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迟疑——那名喊出口令的军人见桥上的哨兵没有立即回答,猛地高喊一声“戒备”,魏斯当机立断,用更加高亢嘹亮的嗓音喊道:“进攻!”

接连两声意味截然相反的喊声过后,先是左轮手枪清脆明快的枪声,而后是“格鲁曼烧火棍”沉闷而有力的怒吼,将巴斯顿军校学员们不费一枪一弹解决战斗的企图击得粉碎。

尽管双方的枪膛里装的都是空包弹(实弹演习并不以是说所有人用的都是真子弹,通常是在划定的区域内实施实弹射击,正常对抗用的还是空包弹),骤然响起的枪声还是让人感受到了战斗的激烈。随车护卫的士兵们人数处于劣势,而且自然分隔开来,既不能聚拢,又难以相互策应,排头几辆车很快就被一拥而上的攻击者们夺取。

随着部署在石桥南侧的第3小队迅速过桥支援战斗,局面更是呈现一边倒的形势。

就在胜利将近之时,车队后部突然有人高喊到:“嘿,兄弟们,别激动,瞧瞧这是谁!”

枪声很快平息下来,魏斯快步上前,看到一名身形魁梧的军官,一手拽着一名个头不高的青年,一手挥舞着左轮。

魏斯定睛一看,那个被劫为人质的青年,居然是尼古拉!

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他那支左轮手枪的枪口,此刻应该是顶在尼古拉的太阳穴上吧!

见魏斯出现在面前,尼古拉-莱博尔德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投降吧!军官先生!你的人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就算你手里有我们一名同伴又如何?”魏斯大声道。

“别当我是傻瓜,小兄弟!”这名领章肩章缀有一星一杠的少尉军官咧嘴笑道,“你们是巴斯顿军校的学员,是大名鼎鼎的巴斯顿学生团,是自由联邦陆军未来的中坚力量,而这位,是你们中非常特殊的一员,因为他的姓氏……是莱博尔德!”

魏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尼古拉,演习规则不允许任何一方对“战俘”进行审讯逼供,要想从对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要么以话套话,要么交换条件,以尼古拉的性格,不应该被对方套出真实身份才对,难道说……这名少尉正好认识他?

“抱歉,龙。”尼古拉开口道,“我跟这位弗洛伦茨少尉在飞行者俱乐部就认识了,所以……”

魏斯冲他点了点头,摊开手对那名少尉军官说:“好吧!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

少尉咧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放了我的同伴,我放了你的同伴。”

魏斯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故意佯装不知:“一般来说,战场上是一人换一人。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我让你一人换三人,如何?”

少尉笑道:“一人换三人?不不不,这位我不知道姓名的先生,你恐怕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放了你的同伴,你放了我的同伴——所有的同伴!”

“这不公平!”魏斯道,“我们这边逮住了你们二十几个,而你打算用一个人换这二十几个?”

少尉道:“我说了,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名字叫尼古拉-莱博尔德!你觉得这不公平?我觉得这很公平!就如同600多年前萨顿国王用3000名战俘交换他们被罗林斯帝国俘获的王子一样,非常公平!”

素来果断的魏斯,这会儿却犹豫起来,他问:“既然你们是朋友,为什么要让彼此相互为难呢?”

少尉军官回应道:“没错,我们确实是朋友,可一旦上了战场,而且不幸站在了战争的对立面,我们当然是把对国家的忠诚放在第一位。虽然这只是一场演习,但阵营立场的逻辑,我们还是应该捋清楚的。”

魏斯的视线扫过周围。少尉军官身边聚集了五六名残兵,他们都保持着枪口略微朝上的姿态,而巴斯顿学生团的年轻战士们,只有一些三年级生抬起枪口,其余人煞有介事地端着枪,正正地瞄准对方。

演习并非实战,但又必须以实战的心态予以对待。如何把握好度,可是门学问。

魏斯想了想:“那好,既然你提出交换,那我们就好好谈谈交换条件,包括交换之后的事项……眼下的形势,我们占据绝对优势,对于这一点,您应该不会否认吧?”

少尉左右看了看,点头道:“你们确实干的不错。”

“能得到您的赞赏,我们深感荣幸!现在,您想救回你的同伴们,而我们也不希望我们中唯一能够改造并驾驶飞行器的同伴退出演习序列,所以,这样的交换是可以接受的,但我有几个附加条件——其一,这里所有的汽车都是我们的战利品,我们有权将它们带走或是摧毁;其二,这里的通讯设施我们要破坏掉,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电话机我们只是带走。”

少尉考虑了一会儿:“我的士兵必须全部‘活着’,我们的武器必须全部留下。”

通过观察对方的神情反应,魏斯揣测着他的底线:“我们的第三个附加条件是……我要一份你们的作战地图。”

“这办不到!”少尉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当即跳了起来,态度坚决地回绝了狄奥的要求。

魏斯威胁道:“如果我们交火,你们将‘全体阵亡’,我们照样能从你们的‘尸体’上获得作战地图。”

“那可未必!”少尉军官反驳道,“我有信心,我的士兵们会用生命为我争取到销毁地图的时间,而且,我们会引爆所有装载弹药的汽车,你们的伤亡也少不了!”

“嗯……看来这是我们达成交换的分歧所在。”

少尉军官语气坚决地重申道:“任何条件都可以考虑,唯独这一项,不行!”

魏斯摸了摸下巴:“如此看来,你们确实是在酝酿一场大的行动。是的,一场大的行动。”

少尉对此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狄奥带着营部的两名三年级生,行色匆匆地来到了双方对峙现场。

“我们已经突袭成功,为什么不果断歼灭这几个敌人?”他喝问道。

魏斯还没应话,少尉军官却冷笑道:“突袭成功?喂喂,这位老弟,你究竟有没有搞懂演习规则?我们可是有备而来的,你们这根本不算突袭成功。”

“有备而来?”狄奥反问道,“如果你们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进入我们的伏击圈?”

少尉辩解道:“我们并没有完全进入你们的伏击圈,对不对?事实上,我们碰巧发现了你们的侦察员,尼古拉-莱博尔德先生,虽然没能从他这里套出有用的情报来,但通过他的身份和他的遭遇,我们可以推测有你们这样一支袭击部队在附近活动,所以我们提高了戒备,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狄奥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了把少尉军官拽着胳膊的尼古拉,但他反应很快,迅速转移了话题:“好吧!就算你们有准备,但终究还是陷入了我们的包围。我们堵住了你们的去路,只需要干掉你们队尾的那辆汽车,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少尉军官冷哼道:“非要两败俱伤的结果?”

魏斯用尽可能简练的语言,将他们刚刚商谈的内容报告给了狄奥。

听完之后,狄奥皱着眉头没吭声。

魏斯看了看对面的尼古拉,又看了看身旁的狄奥,料到这家伙犹豫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交换人质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将来如果出了问题,这锅……我背!”

狄奥叹了口气,转过身不说话。

魏斯继而对少尉军官说:“这样吧,我们各自退一步,地图,让我看一眼就行,如何?”

少尉态度依然坚决:“这张地图,就算我们整队人全部被判阵亡,也绝不能给你们看哪怕一眼!”

魏斯心里盘算着:进攻方开辟这条运输线,每天往来五六十辆汽车,运送七八十吨物资,以地面单位的消耗量计算,应该够维系2-3个师的后勤补给量,即便考虑到弹药消耗,这样的运输量也能够维持1-1.5个师的正常作战需要。

战事胶着的阶段,地面总兵力不过二十个师的进攻方,悄悄在侧翼集结了如此规模的作战部队,肯定是有所图谋的。如果继续按照尼古拉提出的“自保路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重自保而轻作为,固然有机会以较为稳当的方式拿到较为理想的演习成绩,也符合战场上生存优先、伺机制敌的“小兵法则”,却不是一个胸怀大局者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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