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段保康嘿嘿笑了几声,他以前是认得慕容有牛的,既然是熟人,那就得照顾着些,要不然被别人认为他这个人不讲情谊,是个无情无义之人,那以后谁还能再找他办事儿了呀。
段保康走到慕容有牛的跟前,蹲下身子,小声道:“慕容老弟,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案子明天就能结,现在就差慕容智的口供了……”

慕容有牛连忙点头,看来这是段保康想让他帮忙,快点儿把慕容智的口供弄出来,不过,这却也不是难事,他妻子都招供了,就算是慕容智再嘴硬又有什么用?

段保康又道:“我等会儿把纸笔拿过来,你让你这个亲戚快点儿招了,然后明天一早我趁早儿把口供给县令大人拿过去,说不定县令大人连堂都不升,直接结案了,你做了伪证,却又立了一功,将功抵过,这里长还是能做下去的,咱们自己人,你记得欠我个人情就好!”

听闻还能接着当里长,慕容有牛眼睛瞬间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保证完成任务,还催着段保康快点儿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他了。

段保康给了他纸笔之后,便带着其他差役离开了院子。

慕容有牛立即抓着慕容智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喝道:“你想害老子,哪儿有这么容易,快点儿把实情说出来,招供画押,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求求县令大人,就饶了你的狗命!”

慕容智虽然名为“智”,可这时候被揍得连北都找不着了,什么智也都用不上了,他现在只求把案子了结了,可别在衙门里待着了,只待了一晚就丢了半条命,要是再待下去,估计整条命都得丢了。

慕容智道:“好吧,那我就招了,都怪我一时贪心,结果连累了大哥你,还有这许多的人,有什么罪责就让我一个人来吧!”

他跪坐起来,忍住全身的疼痛,说了是怎么偷换的银子,慕容有牛记录下来,然后再由他按手印画押。

慕容智的妻子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上了县令的当,她的丈夫并没有招供,可她却先招了,结果害得不但丈夫和自己都挨了一顿好打,接下来还要再受其它惩罚。

想到此处,她不禁号哭起来了,披头散发的,而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含沙射影地竟是在骂县令骗她说了实话!

慕容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还非要娶回家里,早知她是个祸害,当初就不应该娶她!

慕容有牛同样很厌恶这彪悍女人,见她撒泼,便怒道:“赶情儿你还有理了,再敢骂,就把你的嘴撕烂,兄弟,回去就休了她吧,这种祸害咱们慕容家可不敢要!”

慕容智叹了口气,却是没有接这个话,他这次怕是要把家产都赔进去了,要是再没了老婆,估计那也真是啥都剩不下了!

彪悍女人害怕了,她可不想被休,只好闭嘴,不敢再骂了,其实她也害怕,万一那些差役回来,听到自己骂县令,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一夜折腾,院子里的人都疲惫不堪,却谁都不敢休息,一直捱到天快亮时,外面鸡叫头遍,慕容有牛这才敢拿着口供,去找段保康,想早点把事情了结了。

段保康是当值的捕头,自然不敢睡觉,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都清楚,对于慕容智的妻子,他也挺看不上的,不过慕容智本身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对公母算是臭鱼找烂虾,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段保康看了口供之后,说道:“慕容老弟,你们还得在院子里待些时间,待我去向县令大人禀报了,等县令大人发落了,这案子才能了结了!”

慕容有牛满嘴好话,拜托段保康多给他美言几句,万请保住自己的里长之位。

段保康拿着口供去了后宅,郑刚令来荥阳上任,并没有带家眷,只是在本地雇佣了几个仆人照料生活起居,所以他倒也不必忌讳什么,只要是公事,后宅随时可来。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但郑刚令很讲究闻鸡起舞,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起床了,段保康到了院子外面,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丫环,手里端着水盆和手巾,看样子是刚伺候郑刚令洗漱完毕。

段保康认得这丫环,名叫阿朱,大家都叫她阿朱姐姐,因为阿朱为人和善,长得又漂亮之极,所以大家对她都很有亲近之感。

段保康上前说道:“阿朱姐姐,县尊可是起床了?”

阿朱性情温顺,脾气极好,见是段保康,未语先笑,道:“起了,正在院中舞剑,段捕头有什么事儿,尽管进去说就好!”

段保康嗯嗯两声,正要进去,忽听阿朱又道:“段捕头,你昨晚当值?饿不饿,要不要奴家给你准备些饭食,你吃过了再下值回家?”

段保康忙道:“那就有劳阿朱姐姐了!”

阿朱笑道:“那好,我多准备些,送到前院去,让段捕头和其他人都吃饱了再回家!”

段保康自然连声称谢,在进院子前,他还想:“阿朱真是个好姑娘,人长得美丽,脾气又好,又勤快,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啊,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进了院子之后,段保康见了郑刚令,把慕容智的口供呈上,问郑刚令这案子要怎么结案。

郑刚令看了口供之后,说道:“这案子要说复杂却并不算复杂,但却极其恶劣,如果被慕容智夫妻得逞,那王大碗这条命可就没了,丢了四十来两的银子,普通小民可不得寻了短见么,所以必须严惩!”

段保康静等着县令大人结案,就听郑刚令又道:“罚那个慕容智一百两银子入官库,再打一百大板,嗯,他七十大板,妻子三十大板,把王大碗的银子找到,让他回家,以后记得住店需得小心,莫要再引起争端。”

段保康一一答应,这样的小案子不需要连升两次大堂,只要县令结案,收尾的工作由他们这些小吏来做就可以了。

他出了后宅,来到前院,把事情一一交待给白天当值的差役头领,至于那慕容有牛,因为郑刚令没有提他,所以这个里长慕容有牛接着当就可以了。

处理完公事之后,段保康去了公事房吃早餐,见昨晚当值的差役人人有份,每人都是白米粥和蒸饼,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又夸了阿朱几句,在场的差役们全都点头,表示赞同,都夸阿朱是个好姑娘,以后谁能娶她,那是真的有福啊!

阿朱本人却是不知别人在夸她,她又端了铜脸盆和手巾,去了李日知住的房间,李日知也有早起点的习惯,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但却仍是早起。

李日知以前经常在衙门里短住,认识阿朱,他见阿朱进来,便道:“阿朱姐,我舅舅起床了吗?”

阿朱笑道:“县尊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早就起来了,还在办公呢,你认识段保康不,就是他早上找县尊说事呢!”

李日知哦了声,那肯定是昨天晚上的案子了,他出主意破案子,但对于怎么宣判,就没什么兴趣了,也不关心。

阿朱忙里忙外的收拾房间,李日知洗了脸之后,在旁看了一小会儿,忽然说道:“阿朱姐,你咋还不嫁人呢?是家里让你当丫环赚钱,所以不让你嫁吗?”

阿朱听了这话,感觉很奇怪,她正在收拾床铺,便回过头来,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李日知摸了摸后脑勺儿,有些尴尬地道:“随便问问,我只是觉得阿朱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还没嫁人呢,一定是有点儿什么原因的,好奇问问,阿朱姐莫恼!”

阿朱笑了,道:“这有什么好着恼的,好多人都问过我呢!”

原来,阿朱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唐时,绝对是当娘的年纪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十三四岁结婚的小姑娘到处都是,但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却算是少见了,一般来讲都属于嫁不出去的那种。

但阿朱却绝对不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她相貌非常漂亮,而且脾气也好,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寡母,但有房子也有田地,家里还雇了佃户种地,她本人又在县衙里当丫环,每月有一贯半的工钱到手,郑刚令发工钱,可是从不拖欠的。

阿朱的条件在整个荥阳县里都是极好的,就算是一些财主家的小姐,每月的例钱,怕都是没有她的多,这样的好女子,怎么会二十岁了,还没有婆家呢?

李日知以前就很好奇,今天总算是把话问出来了。

阿朱倒是并没有生气,她把被子叠好,便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李日知,说道:“其实呢,我早就定亲了呢,是我爹爹在世时,就给定下的娃娃亲,只不过十年前,夫家搬走了,之后一直没通上信,所以这婚事也就耽误了。”

她看着李日知,又道:“当初我那小郎君离开时,就是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大呢,不过他可淘气了,不似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喜欢读书。”

李日知这才知道,原来阿朱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在等她的未婚夫,不过,如果一直联系不上,那就一直等着吗?

李日知想着想着,就把话问了出来,阿朱听了,脸色变黯,似乎很有心事,她没有回答李日知,只是端着脸盆出去,竟然忘了安排李日知吃饭。

没办法,总不能饿着,李日知便去了郑刚令那里,打算和舅舅一起吃。

阿朱心事重重地去了厨房,厨娘见了,叫道:“阿朱,洗脸水倒在地上就行了,不要往水缸里倒,缸里的水做饭还要用呢!”

阿朱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竟然是端着脸盆进了厨房,还要把洗脸水倒进做饭用的水缸里。

这时,厨房里负责采卖肉食蔬菜的管事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肥鸡,他看到阿朱,便道:“阿朱,刚才又在门口见着你娘了,说是找你有事儿,你去看看吧!”

阿朱一愣,道:“我娘,她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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