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嬷嬷道:“老婆子我只有一个女儿了,不来投奔她,又能去哪里?谁曾想我那姑爷竟是个没福的短命鬼,几年前竟生了痨病死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我那苦命的闺女只能靠着跟姑爷学的裁缝手艺维持生计,她原本就不如她姑爷的手艺好,只能做些粗活儿,我头些年还能帮人洗洗衣服,这两年老了,干不动了,便只能依靠女儿。我们娘儿俩也就这样半饥半饱地凑合着活着罢了,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熬多久才是个头儿。”
刘春子听了心里酸楚,便站起身道:“嬷嬷咱不说伤心事,咱们娘俩十年不见,我今日好好陪您喝几杯。”说着将买来的肉打水洗了,切成小块,又切了些葱姜在锅里用油炒了,倒上水炖着。

转身去了街市上又买了鱼肉菜蔬,并米面茶等物。等他回来,锅里的肉也飘出了香味儿,

薛嬷嬷自鸡窝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两颗还热乎着的鸡蛋,二人说笑着,不多时便整了好几个菜。

薛嬷嬷给女儿盛了一碗菜放在锅里热着,又拿出姑爷当年藏着的一坛子透瓶香,一老一少坐在院子里的槐树荫下面推杯换盏起来。

几杯酒下肚,薛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不胜酒力。刘春子也喝得不少,告诉薛嬷嬷自己此次回故乡是为了给老母奔丧,因此看见嬷嬷就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自己进宫做太监,已经近二十年,期间不过回来了两次。一是宫中事务繁杂难以抽身;二是未能功成名就做不到衣锦还乡;三是自己净身入宫早已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感觉无颜见列祖列宗和故乡父老。

虽然当年是因家境贫穷,不得已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可是母亲后来知道自己竟不是像人牙子所承诺的,到富贵人家去做小厮,而是被人牙子卖给了专为宫中挑选男孩做太监的选侍司,最终成了一名太监时,立时晕厥过去,醒来后日日啼哭,竟哭瞎了双眼。

最后忧郁成疾,刚刚五十岁出头儿就去世了,自己竟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说到这里,刘春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可怜的孩儿,也是个苦命的。”薛嬷嬷拍着刘春子的后背,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二人边吃酒边倒着各自肚子里的苦水,不知不觉这酒便喝多了。薛嬷嬷原本黄瘦的两腮,因酒意泛出红色。刘春子也双眼迷离,口齿也不利落了。

酒至酣处,情至深处,两人都说起同一个人,薛嬷嬷不由老泪纵横。

那人便是云良岫。

刘春子与良岫并不熟识,只是听顺公公时常提起,说起殿下的种种好处,每每提起便会落泪,十年了一直未曾改变。因此不知不觉间对良岫殿下竟生了一种熟悉感和亲切感。

而薛嬷嬷,时隔十年,自己从未将良岫殿下的事跟任何人说起过,只怕给殿下和女儿招来麻烦,今天终于可以和人一起谈论这个善良美好的女子,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欣慰。

“为何好人不得长寿?老天为何不眷顾这样善良的人?”小春子不由感叹,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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