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岫却觉得这位舞伎有些面善,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她。
自己很少参加歌舞宴饮,自从嵯峨山回到宰相府至今也不曾参加过几次贵族的宴会。

那么自己又是如何见到她的呢?

想到这里,良岫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而那舞伎,也在旋转舞蹈的过程中,不露痕迹地看了良岫一眼。

良岫从她浓墨重彩描画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关切,没有感觉到恶意。

良岫更加莫名其妙,龙云漠却未给她思考的时间。

“外面这么冷,为何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胃口可好了些?”

良岫只得暂时放下疑虑,来回答明显对自己过于关心的龙云漠的问题。

“多谢圣上关怀,良岫已经好多了。”

“我看你是和懿嫔一起回来的,怎么?一起去游园了?”

“懿嫔娘娘见良岫在外,担心良岫受了风寒,于是让我随她去了寝殿歇息取暖,懿嫔娘娘的寝殿,尤其是书房,处处布置得典雅温馨,良岫贪看了些,因此回来得晚了。还望圣上与太后不要怪罪。”

听良岫如此说,龙云漠问道:“良岫可看见书房朕的题字了?良岫觉得可有进步?”

“良岫并不擅长书法,因此没有权力对圣上的墨宝指手画脚。但是……”

良岫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若说出来,只会徒增伤感,于他于己都没有好处,因此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龙云漠却不放过她,“但是什么?良岫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

“良岫只见过两次圣上的墨宝,一次,是,湖心亭上的题字,懿轩二字不过是第二次见。圣上写字很是凝重恢宏。但“懿轩”二字却大气有余,飘逸不足。两处的字比较起来,良岫更喜欢湖心亭的那四个字,看上去仿佛将毕生情意都凝在那几个字里一般。”

听了良岫的评价,龙云漠沉默了许久。

他手指紧紧地捏住酒杯,半晌才一仰头灌进嘴里。

酒似乎是太烈了,竟辣得他眼红了,几乎流下泪来。

良岫貌似平静地看着他,却拼命克制住心中的滔天巨浪。

龙云漠透过眼里朦胧的一片水雾与良岫对视。良岫却在他充满绝望与哀痛的眼光里,遏制住心脏的狂跳,默默避开视线,端起早已空了的茶杯喝着。

龙云漠忽然从对面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找到了一点熟悉的眼神,想仔细看一看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不禁嘲笑了自己一声,真是醉了,这里怎么能看得到玉儿的眼神?即便是良岫再令人心动,再善良美好也终究无法代替她。

不禁长叹一声,将酒杯再次倒满一饮而尽。

等他干了第四杯之后,略带迷离的眼神又一次看向良岫。

手里的酒杯中晃着几乎溢出来的琼浆玉液。

“这个世上,最了解朕的人,恐怕只剩了一个。良岫,你可知是谁?”

良岫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看着手里转动着的天青色的茶杯。

“良岫不知。”

龙云漠笑了,带着醉意弯下身子凑近良岫,道:“不要假装不知,朕说的就是你呀!”

“良岫不敢揣测圣意。”

“圣什么意!”龙云漠将杯子举到嘴边,“不要一口一个圣上,圣意,圣心。在良岫这里,我还是那个中了血蛊几乎疼痛而死,宁可要了你的性命也要喝你的血的龙!云!漠!”

言罢,整杯酒又倒进了嘴里。

“圣上少喝些,酒多伤身。”

“不,良岫,你说错了,是酒多伤心!”

他又向良岫身边凑近些,“良岫,酒其实是无辜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伤了我的圣心?你可知道,谁才是朕的知己,知道朕的圣心因何而痛?”

不等良岫回答说“不知道”,龙云漠便离开了座位,踉踉跄跄地走到良岫的桌边。

良岫急忙起身,肩膀却被他一只手按住,大声道:“不要起来,坐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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