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梁罔帝却并不想真的伤害那个人,因为一旦那人的魂魄被释放,他便会变成游魂。
因为他的身子未死,鬼吏与冥鸦得不到死亡的讯息,也便不会来拘捕他。这人的魂魄自此便无所皈依,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游荡,再也没有能容纳和接受他的地方。因为没有人能看到他或听到他。

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存在方式,却永无休止。

梁罔帝不想让一个无辜之人遭受这种痛苦。

当然,这具身子还要配得上端玉,要值得端玉离开那龙萧转世的九王爷龙云漠。

他不想委屈了自己的端玉。

梁罔帝知道此事做起来纵然不易,但是,自己已经等了五百年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也绝不会放弃。

至于眼前这个端玉的复制品,虽然容貌几乎与端玉一般无二,可是自己每次看到她,面对她僵硬的笑脸和空洞的眼神时,却实在是无法生出柔软的情意。可是虽然自己只见了端玉转世的良岫一面,便觉似乎已经爱了她五百年之久。

就让这个贾素秋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吧!等那个用死人的腐肉和朽骨拼接起来的躯壳儿,被丢弃在污浊的泥潭之中,最终悄然无声地化为污泥的一部分,这世间还会有谁记得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

而她的那个比污泥还要污浊的魂魄,只将它交还幽冥地府才是最好的出路。

心里千回百转,眼睛却直直地盯住眼前的这个行尸走肉一样的女人。

贾素秋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对面的这个自己始终未曾看清容貌的阴冷的男子,正用地狱中浸泡清洗污浊恶魂的濯垢冰泊一般冰凉的眼神盯住自己,好像自己又被丢进那冰冷刺骨的冰泊之中,全身的皮肤皆被冻裂脱落。不觉周身的汗毛竖起——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大……大人,您怎么了?那云良岫在哪里?尨降又在哪里?”

那双冷厉无情的眼睛只是深深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愈是如此,贾素秋心中愈是惶恐。不禁又问:“大人,莫非事情不顺利?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素秋定当尽力而为。”

她心中的惶恐还来自于,虽然自己与这个人近在咫尺,却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这就让她无法揣测他的心思,这或许才是最可怕的一面。

忽然,他冷冷地笑了,“正好相反,事情非常顺利,本王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人,下一步行动,便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已经无用了,还是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惊得贾素秋忽地站起身来,“大人此话何意?大人的每一步计划素秋皆是倾力地相助,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与尊严。如今大人却说这样的话,您让素秋如何自处?”

这番话换来的却是一阵嘲讽的冷笑,“贾素秋,本王姑且如此称呼你,对于你究竟是谁,本王毫无兴趣,也懒得去追问。本王当初选中你,难道是因为你的忠诚不二之心?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那是,你是所有濯垢冰泊和油锅里受刑的恶魂之中最肮脏的那一个!”

梁罔帝说着也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贾素秋的眼睛,“你即便是到了地狱也不曾有丝毫悔过之心,你每日诅咒你所谓的仇人云良岫三万遍,紫黑色的怨毒之气几乎冲出幽冥地府,本王在千里之外都能看得到。你来说说,本王为何选中你做这个傀儡?”

贾素秋心虚了,不由得放低声音道:“可是素秋很感激大人救命之恩,大人的每一步计划都有素秋的一份力在其中啊。”

“你是本王的傀儡,线在本王的手里,你不听本王的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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