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今晚的行动很危险,成败就在一线之间,你怕不怕?”林觉低声笑道。
白冰仰头看着林觉道:“跟着夫君,我什么都不怕。夫君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林觉俯下头亲吻了她的红唇,笑道:“冰儿,你有没有怀疑过我的决定,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太容易惹上麻烦了。有没有觉得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嫁给我之后,你所经历的危险可比在漠北多的多了。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帮我,这是不是有些自私?”

白冰轻笑道:“哪有?跟着夫君之后,我才开了眼界,知道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若不是夫君,我还懵懂无知,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般,不知道天高地阔呢。当然,夫君确实很容易招惹是非,麻烦事不断。但我知道,夫君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都是别人招惹你。咱们总不能任人宰割吧。不过,我有时候确实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总是有人要找我们的麻烦啊。大伙儿开开心心的活着,互相友爱,不要争权夺利不好么?干什么非要这么做?”

林觉微笑点头道:“冰儿能如此通情达理,我很高兴。至于你的疑惑,我想很多人都有。其实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漠北之地虽然艰难困苦,但苦寒和野兽的危险却远远没有这红尘之世的危险大。这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不是野兽凶猛,也不是寒冷炎热,不是水火无情,不是饥荒疾病。恰恰正是人本身而已。人是最无情凶残的东西,他们可以做出许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那些事天地不会做,禽兽也不会做,只有人会做。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很多时候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满是恶魔的世界里,不是你善良忍让便可以委屈求全的,你必须抗争,必须打败这些妖魔鬼怪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们必须强大自己,必须要有一颗坚强的心,必须竭尽全力,不能有片刻的松懈。你不击败他们,他们便会吃掉你,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没人可以靠着软弱求存。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便会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要争权夺利,都要吞噬倾轧他人了。”

白冰皱眉沉思片刻,轻声道:“我好像懂了。我们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夫君、郡主姐姐、莺莺姐姐、绿舞、浣秋、林战,还有林家所有人,我们都想要活下去,所以我们不得不抗争,不得不强大。不能任人宰割欺凌。所以我们必须去冒险。就像这次,我们成功了,绿舞和小虎便能活,否则,她们便可能会死。或者夫君便必须要去为郭旭那个坏东西卖命。夫君,我明白的。”

林觉缓缓点头,看着白冰明亮的双眸道:“你明白了,那便好。能者多劳,你我都必须肩负起保护她们的责任来。时间不早了,你得回房去收拾收拾,我陪你去,跟你说说行动的细节。初更咱们便该出发了。”

白冰微笑点头,林觉携着她温热的小手,两人缓步离开后园,消失在花树之后。

鸿雁楼是京城老牌青馆之一,鸿雁楼的特色是楼中红牌歌艺出众,这几乎是鸿雁楼的传统。历代头牌都是蜚声大周国内的歌艺大家,一代代传承而下,鸿雁楼中歌妓的水准一直保持在较高的位置。

京城有俗语:吃在樊楼,听在鸿雁。便足以说明鸿雁楼的歌艺之名。

鸿雁楼能在京城有这样的地位,自然不是仅仅靠着技艺。鸿雁楼的后台老板是京城中一名皇族贵胄,被称为康平郡王的郭刚便是鸿雁楼的后台。郭刚是正宗的皇族血脉,追溯三代以上,郭刚的爷爷和当今圣上郭冲的爷爷是亲兄弟。只不过郭冲这一脉是皇嗣正统,郭刚这一脉没能登临大宝,便只能成为皇族支脉了。三代而下,郭刚的祖父郭超的康平亲王的头衔也因为世袭之故而变成了郡王。但皇族贵胄的身份却是不会变的。

这位康平郡王一辈子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爱金石文章,古玩旧物。大到骏马虎豹,小到蟋蟀笼鸟,都是他爱好的东西。他有个大园子,专门便是豢养这些珍禽异兽的。

不过,康平郡王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听曲儿,所以他买下了鸿雁楼,因为鸿雁楼中乐师歌妓无数,他可以随时来听曲。他也可以轻易的便捧红一名歌妓,就像目前鸿雁楼最当红的歌妓柳妍儿一样,一年前她还只是个楼中的二流歌妓,因为康平郡王又一次无意间听到了她的歌声,甚为打动。于是便立捧其上位,为其专门配备诗词谱曲的名家,让她演唱最新的曲词。请来了当世音律大家黄玉给她谱曲站台。甚至在皇族宴饮之时让柳妍儿进宫演唱。这么一折腾,就算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经过这些热捧的手段,怕也会爆红了。况且柳妍儿在歌艺上还是有些造诣的,嗓音和歌艺还是可圈可点的。

今日在汴河楼船上举行的这场新曲首唱品鉴的活动,实际上便是为柳妍儿造势的一种手段。从康平郡王力捧柳妍儿开始,这样的活动便举办过多次,为柳妍儿红透京城歌馆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之力。

初更过后,位于汴河中段玉兰桥下的宽阔的河湾里,一艘点缀着红色宫灯的彩色楼船停泊在码头旁。大雪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但这丝毫不妨碍码头上来往的人流。乐师和舞姬上船之后,码头上方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上面。车马打开,立刻有人撑着打伞为下车之人挡住落雪。一名健硕的妇人半蹲在车门口,车里裹着红色裘衣,风帽遮的严严实实的柳妍儿伏在那妇人的背上。那妇人背起了柳妍儿往码头上走去。

“翠姑,你可得小心些,小心些,雪天路滑,千万莫要摔了咱们柳姑娘。脚步稳当着,不要那么快。”一旁涂脂抹粉的妈妈扶着柳妍儿的胳膊腿连声嘱咐着。

背着柳妍儿的翠姑气喘吁吁的答应着:“没事,妈妈放心,不会摔倒的,姑娘虽然重了些,但却也背的动。”

“啪!”翠姑头上挨了一巴掌。

“怎么说话呢?你是说我胖了么?胡说什么?我今儿才称了,瘦了八两呢。是你自己身子弱了,倒来怪我。在说这样的话,便打发你离开,不要你伺候了。”柳妍儿在胖妇人背上娇嗔着,手用力拧着翠姑肩膀上的肉。

翠姑龇牙咧嘴连忙道歉,脚下略有不稳,引发了旁边的妈妈和众女子的一阵惊呼。好在翠姑身子壮实,很快调整回来,一步步走到码头踏板旁,稳稳当当的将柳妍儿背进了楼船之中。

码头上,一群婢女搬着桌椅板凳暖壶茶盅怀炉木炭渣斗茶叶点心盒子等物鱼贯上船。这些都是柳妍儿需用之物。柳妍儿自打爆红之后,吃的用的穿的使的都是精挑细选。不管到了哪里,合用的东西都需要随身带着,绝对不用别人的东西。所以,跟在她身后伺候的人足有十几个,除了妈妈和陪同的贴身丫鬟之外,粗使的丫鬟都有七八名,大多都是跟在后面搬东西,做些跑腿的事情。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婢女们小心翼翼的搬着东西往船上送。丫鬟春香专门负责搬运椅子茶几,她得跑两趟。送了椅子上船之后,她回到岸上时,发现原本该由她搬上船的一只小茶几正被一名身材瘦削,衣着单薄的丫鬟搬在手里往跳板上走。

那丫鬟皮肤黑黑的,生的甚是一般。样貌也很陌生。

“你这是”春香诧异道。

“姐姐歇歇,这个我来搬便是。”那丫鬟轻轻一笑,牙齿倒是雪白整齐。

“你新来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春香笼着袖子道。

“是啊,姐姐真聪明,一下就猜出来了。我是新来的,今后姐姐可要多照顾啊。家里养不活我了,我便出来做事。”那丫鬟笑道。

春香咂嘴道:“我还不是一样,家里养不活我,只能出来给人当丫鬟使。罢了,今后我罩着你,有什么事问我便是。不过你手脚可得勤快些,我的活你也可以干。”

“多谢姐姐,姐姐叫什么。我叫林冰儿。”那丫鬟笑道。

“噗嗤!林冰儿?你家里人给你取了这么个小姐名字,我叫春香,小名二丫头。瞧瞧,这才是我们干活的人该有的名字。我瞧你皮肤黑的很,这样吧,以后我叫你小煤球,你叫我春香姐。”春香呵呵笑道。

林冰儿并没有恼怒,反而点头道:“小煤球?这名字不错。以后姐姐便这么叫吧。姐姐让一下,要上船了。对了,这东西放在哪里啊?”

“一看你就是新手,放到楼船大厅里去,一会儿自有人摆设。你没事不要去船厅溜达,我们这些人都只能在船尾呆着,不然妈妈和姑娘都要骂的,都要扣工钱的。千万别好奇心重。所有的事情都跟咱们无干,咱们只是干活的。”

春香低声嘱咐着。有了新雅号小煤球的林冰儿连连点头答应着,在春香的指点下将茶几搬到船厅里。不久后,楼船开拔,摇弋的红灯的灯火穿透大雪纷飞的夜的迷雾,像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缓缓划向汴河河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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