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流水转的慷慨打赏,可乐加点冰的票。)别人不知道,郭冰是知道的,林觉说的恐怕没有错。自己这位皇兄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容他人染指的。谁敢动一根手指头,他恐怕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也许是要看看,在叛乱发生之后,在罪己诏下达之后,在他声望受损之后。有多少人在议立太子之位上上蹿下跳,表现积极。吕中天和杨俊若是在太子册立的事情上越积极,皇上心里恐怕便会对他越是不满。所以,越是积极的行事,往往越是激起皇上的反感。这个时候,进反而是退,退反而是进。这个道理不知岳父大人和晋王殿下能否认同。”林觉双目炯炯的说道。

郭冰一拍桌子,喝道:“说的好,拨云见日,一针见血。本王本也在疑惑此事,只是无法确定皇上的心思。但今日林觉这一番分析,丝丝入理,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册立太子的大事,皇族内部需要先有个意见的,可皇上却丝毫没有召集皇族商议的意思。想来,皇上是根本没有积极行事的打算罢了。”

郭冕在旁听的如云里雾里,他其实并没有理清林觉说的一大堆的话的含义,只伸着脖子叫道:“林觉你的意思到底是怎样?咱们该怎么应对淮王吕中天他们呢?他们必是要大举上奏,保举淮王为太子的。”

郭冰呵呵一笑道:“那便让他们去折腾,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冷眼旁观便是。当然了,让一些老臣上奏,言明嫡长之事,伦常之序是必须的,其他的便无需这么费劲了。甚至老夫还认为,或许该让晋王殿下上道奏折,请求皇上收回册立太子之议,就说皇上春秋正盛,贤德圣明,无需过早册立太子。请皇上收回成命。林觉,你觉得如何?”

林觉笑道:“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过犹不及啊。显得矫情。若让皇上洞悉意图,反而不美。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岳父大人斟酌而行便是。”

郭冰点头道:“是有些矫情,明日晋王要第一个上请罪折子,再来这么个奏折,确实显得有些故意。再斟酌斟酌吧。来,喝酒。”

四人连举数杯落肚。郭昆忽然开口道:“林觉之前所言确实精细高明。但是,我想说一句,倘若我们判断失误了呢?皇上倘若并非如林觉所想的那般呢?那我们岂非是坐着什么都不干,便将太子之位拱手送给淮王了?这可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坐着等死呢。当然了,我承认我没有妹夫的谋略和智慧高,我也只是提出自己的担心。毕竟这是关乎太子之位的大事,干系重大。”

郭冕闻言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太靠谱。哪有什么都不做的。姜太公钓鱼么?”

林觉放下酒杯,呵呵笑道:“兄长莫要自谦,这一次你说的可没有错。我之前所言都是其中一个可能,便是基于猜中了皇上的心思的情形之下。倘若揣测错误,什么都不做便是坐以待毙。”

“这个……那不是都白说了。”郭冰差点打翻了面前的酒盅。

林觉道:“行大事,不能不考虑周密,备案充足。任何时候都不能押宝在一种可能上,那便是赌博之举了。赌徒输的是金银,这件事可干系江山社稷身家性命,那是不能输的。所以必须有多种应。如果迂回之策不能成功,必须要正面交锋的话,那也无可奈何。要做的只能是磨刀整盔,决一死战。当然必须要增强己方的实力。面对强大的敌人,没有充足的战斗力无异于去送死。”

“可是你适才不是说了,拉民意抗衡行不通,而晋王身后除了我们,便只有一些老夫子老臣们了。如何和吕中天甚至还有杨俊的联手相抗衡?”郭冰皱眉道。

林觉笑道:“岳父大人何不去问问太后的想法?”

郭冰一惊,扶额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老太后了?太后的话至关重要,皇上不光要考虑朝臣的意见,太后的意见他也是要考虑的。而且在这件事上,太后十之八九会站在晋王一边。因为……因为……总之,太后的意见极为重要。”

郭冰没有把话说明白,之所以得出太后十之八九会站在晋王一边,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特别是郭冰,他是知道容妃换子之事的,他知道太后是极希望将来的皇位落在她卫家侄女所生的皇子身上的。但可惜天不遂人愿,三皇子郭昊夭折了,卫太后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卫家的希望断绝了,在这种情形下,卫太后绝对不希望吕梅的儿子当皇帝。梅妃和容妃本就不和,梅妃之子当了皇帝,卫家绝没好果子吃。所以,支持袁皇后之子便成了卫太后的唯一选择了。

“老祖母,对啊,怎么忘了老祖母呢?我去求老祖母发话,老祖母定会支持我。”郭冕也叫了起来。

林觉摆手道:“晋王殿下什么都不能做,你去求,事情便坏了。岳父大人也不能提。也许王妃进宫去见容妃娘娘,之后容妃娘娘探望太后,闲谈谈及此事还是可以的。除此之外,谁也不能提。谁提了,谁便犯忌。岳父大人莫要忘了康子震一案,太后最终出声时皇上当时的反应。岳父大人说过的,皇上曾召见了岳父大人单独说话的。”

郭冰当然记得那件案子,太后发话,皇上不得不降低处罚。但皇上心里是很不满的。事后召见了自己,指桑骂槐的告诉郭冰,话里话外都说他用母后来压制自己,着实可恶。郭冰当时表现的极为谦卑,连连磕头认错,才算过了那一关。如果再有这么一次,皇上必然极为愤怒。所以这一次一定不能让皇上以为是自己请太后说话的,而是太后自己要出来说话。否则恐怕适得其反。

“幸亏你提醒,林觉,看来你对整个时局思虑不少。晋王得你相助,大事可成。你要好好的为晋王出谋划策,晋王将来必不亏待于你。”郭冰微笑说道。

郭冕也笑容满面,点头道:“是啊,必不会薄待于你的,林觉。多来本王府上,本王需要你的时时指点。”

林觉无奈点头,事到如今,自己也抽身不得,恐怕免不了要为郭冕所用了。没成想自己百般想摆脱的这件事,却依旧宿命般的缠上身来。但愿结局会有所不同吧。

……

酒宴到近三更时分方才停歇。林觉带着小郡主和早已熟睡的林战乘车离开旧王府。车马行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车厢里,小郡主向林觉展示着王妃赏给孩儿的礼物。那都是一些贵重的金银之物,纯金的长命锁、金手镯、辟邪的碧玉小剑、另外还有一只纯金打造的小碗。

“你娘这是想说,要我们的孩儿这一辈子捧着金饭碗吃饭么?”林觉笑问道。

“是啊,娘说这孩儿将来一定福气好,一辈子不愁吃穿,过得快快活活的。这金碗便给他盛饭吃。娘也真是的,这碗这么重,我家战儿怎么能捧得动?”小郡主笑道。

林觉叹了口气道:“想法是好的,但却不现实啊。能不能一辈子快快活活的,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生于当世,未必是福啊。这太平日子,也未必能长久。”

小郡主诧异道:“夫君何出此言?今晚爹爹他们又跟你说什么了?”

林觉抓过小郡主的手来,攥在手心里摩挲,轻声道:“太子之争要开始啦,朝廷的动荡是必然的。新法也未必能推行的下去,和辽人这次又彻底撕破了脸。内忧外患并起,稍有不慎,便是大动荡。今晚,我不得不遵从你父兄的意思,为晋王夺太子之位出谋划策。你知道,我并不想掺和此事,但是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一方面,你父兄必定是站在晋王一边的,我亦不能不统一立场。另外,平叛之后,我也已经被视为是晋王心腹,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所以,我只能选择为晋王谋划了。”

小郡主沉默半晌,轻声安慰道:“夫君,既然事已至此,你便不要多想。这种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的。你又何必忧虑?”

林觉低头看着小郡主怀中熟睡的孩儿可爱的脸蛋,轻叹道:“我不能不忧虑,若只我一人,固然什么都不在乎。可我现在有妻有儿,身边一堆都是我所在意的人。还有我整个林家上下几百口。一旦事有不谐,便将波及所有人。我怎能不忧虑?”

小郡主勾过林觉的头颈来,送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夫君不用这般焦虑,是祸是福,谁也不知。你只管做你认为要做的事,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绝不会怪你。倘若你因此而生出压力,反而无法专心做事。谁不是为了生存拼尽全力?我父兄难道不是如此么?他们这么多年其实过得也很辛苦,但他们依旧在努力。人人皆如此。咱们有咱们的烦恼,但起码咱们不会饿肚子,不会冻死饿死。想想天下那些贫苦的老百姓,他们都没有绝望放弃,我们更没有理由,不是么?”

林觉原本心绪有些低落,今日做出了决定之后,总觉得情绪低沉,心中不安。小郡主这番话如春风一般轻轻拂过他的心,让他心中的忐忑变得安宁。林觉自认为自己不是这般脆弱之人,但可能是前世的阴影作祟,让他在这件事上一直心存块垒。他其实挺需要人安慰的,小郡主的安慰正在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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