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有事,只能这么多了。)
“冰儿莫怕,只是尸首罢了,咱们见的还少么?她们恐怕都是自杀的,你瞧下边摆着倒塌的长凳,这也是自杀的证据。听说淮王在这里杀了不少人,但他没必要将这些尸体挂在屋檐下。这些青教圣女想必是知道应天城破的消息,为表忠心,自杀以殉。青教当真害人不浅啊,海东青再死十次也不足惜。”林觉皱眉道。

“真可怕,真可怕。哎,这些女孩子就这么就死了,实在是太可怜了。”白冰喃喃道。

林觉点头道:“是啊。底层小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民智未开,愚钝糊涂。生于当世,确实悲哀可怜。现在还不能称之为乱世,倘若真是乱世,更是不如太平一犬了。”

白冰点头道:“这些尸首也没人收敛,就这么挂在这里。哎,起码得入土为安啊。”

林觉苦笑道:“之前淮王下令,不得安葬教匪尸体,要暴尸于野。恐怕也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明日我会命人来收敛的。咱们且往前去。”

白冰点头,两人从晃荡着的尸体旁走过,踩着长廊下灰尘遍地的木阶往前奏,长廊尽头坍塌了半边,两人从侧首纵出,落足之处又是一大片空地。火把的火光照耀之处,白冰再一次惊恐出声。

前方,本来以为是黑乎乎的一堆假山一样的东西,但是火把照耀之下,两人才发现那可不是什么假山,而是一堆死人的尸体。那些尸体交叠在一起,周围还有焚烧过的痕迹,满是焦黑之状。所有的尸体都交叠在一起,有男有女,堆成了一座小山。一阵阵臭味散发出来,中人欲呕。

“我的天呐。”白冰捂住了口鼻身子摇摇欲坠。

林觉举着火把转了小半圈,沉声道:“这些是教仆和圣女的尸体,淮王城破之日血洗了这里,这些人的尸体都被堆在这里焚烧,只是没草草而为,没有烧成灰烬罢了。郭旭这么做完全是泄愤,这可不可取。这里怕有几百人吧,哎,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郭旭此举有待商榷啊。”

“夫君,咱们快走吧,我快要吐了。”白冰哪有心情听林觉在此感叹,拉着林觉的衣袖便走。林觉也不想逗留,于是两人迅速往后而行。过了一道天井,穿过一道垂门,几排房舍出现在眼前,必是后宅居住之地了。

这里破坏最为严重,房舍看似矗立,但是墙壁屋顶都被人挖掘过,翻了个底朝天。院子里也坑坑洼洼似乎被人挖掘过。庭院的花坛假山都被人掀翻推倒。这些都是曾经来这里碰运气的家伙们的杰作。

林觉可不会漫无目的的去挖掘翻找,在确定了东首正房是海东青曾经的住处之后,林觉里里外外举着火把转了好几圈,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夫君,这里空无一物了。连家具物事都被搬空了。地面也都被挖掘过,就算有宝物也被人给拿走了吧。”白冰跟着转了几圈,失望的道。

林觉想了想道:“我看未必。如果财物被人抢先一步得了,起码有些蛛丝马迹才是。那么多金银,总得存在什么密室地窖之类的地方吧。可是咱们仔细的查看了这么一大圈,也没见洞开的密室和挖开的地窖啊。难不成捷足先登者还会将一切复原不成?那岂非多此一举。”

白冰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东西拿走了,但藏东西的地方总要暴露出来吧。密室地窖什么的,总是能看得到的。但里外查看了数遍,房舍虽然被弄的乱七八糟,但是并无密室地窖的痕迹。

“你且歇着,我来细细的找一找,真要是找不到咱们便离开就是。”林觉低声道。

白冰哪里肯歇息,再说这种地方她可不想一个人呆着,只紧紧跟着林觉身后。林觉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又走了两遍,心中有些失望。实在看不出会有什么密室藏匿。墙壁的厚度,屋顶内外的高度林觉都作了测算,看不出有密室存在的迹象。地面上挖的大坑小孔的,倘若有地窖也应该会显露出来。房舍周围倒是有些空地没被挖掘,但林觉也不至于满地挖洞来找地窖。

“看来我们是找不到了,没这个命。这宅子并无密室。除非在别处,但范围太大,却也没法搜寻了。罢了,本不是我的财物,强求不来。”林觉叹道:“咱们回去吧,白跑一趟,还叫你跟着受了些惊吓,实在抱歉的很。”

白冰笑道:“贪财之人白忙一场,这也算是报应吧。”

林觉笑道:“你还幸灾乐祸么?我还不是为了日子过得舒坦些,银子是个好东西啊。我可不嫌少。罢了,咱们走吧,别一会儿出来什么孤魂野鬼的,又要吓得你掐我手心了。”

白冰红着脸嗔道:“你取笑我。我才不怕什么鬼怪呢,倘若出来什么鬼怪,我一刀将它砍成两段。”

白冰说着话,挥起青笛刃砍在身旁一棵大树上。这一下砍的树皮飞溅,声音甚响。

林觉笑道:“你也不必拿树干出气吧,这棵树可没招惹呢。”

白冰却咦了一声,皱眉对着那棵树看。

林觉问道:“怎么了?”

“奇怪,我这一下居然没砍进树干里去,这棵什么树啊,这么硬实。木头震得我手都痛了,奇怪的很。”白冰诧异道。

林觉愣了愣道:“怎么可能?你那青笛刃可是利器,怎么可能砍不进去一棵树?”

白冰不答,回起青笛刃再砍一下,薄刃嵌入树干数分,却没有整个的砍进去。按理说这一刀砍在树木上怎也要潜入木头里才是。

“好硬。奇怪。”白冰又道。

林觉皱眉上前,仔细的端详身旁这棵树,这是一颗粗大的老树,看树皮好像是一颗槐树。树干上爬满了粗细不一的藤蔓,周围地下一圈全是藤蔓粗大的根茎,倒像是有人故意种植了这些藤蔓,以大树为依托让它们往上爬一般。往上看去,藤蔓游到目力不及之处,看样子是爬满了枝枝丫丫之间。纠缠在整个树干的枝桠之间,变成了这大树的一部分。周围地下落下的全是这种藤蔓的叶子,一片树叶也没有。

林觉伸手在树干上摸索,树皮应手而落,干燥的像是枯柴一般,像是一颗死树。活树的树皮绝不会这般干燥而没有韧性。

“拿着火把,我来试试。”林觉抽出了腰刀。

白冰接过火把照亮,林觉挥刀照着树皮用力砍了一刀,砍的树皮飞溅,藤蔓断裂。但是刀刃却没能切入皮下木头。林觉再砍数刀依然如故,而且手上震得生疼,似乎是砍刀了坚硬之物。

“古怪。”林觉改砍为削,斜斜的沿着树干砍了几刀,忽然间,一块树皮脱落了下来,足有数尺方圆。就那么整个的脱落了下来,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觉两人吓了一跳,林觉捡起树皮端详,又接过火把朝着树皮脱落后的树干仔细的看了一番,忽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啊,莫笑啊,想吓死人啊。”白冰娇嗔道。

林觉笑声不绝,指着树干道:“好手段啊,原来藏在这里。这棵可不是树,这便是密室啊。密室在中空的树干之中,这创意可绝了。”

白冰愕然道:“你是说,这棵树是假的?”

林觉笑道:“半真半假。这树皮可是真的,实打实的槐树皮。不过你瞧,这可是粘上去的。瞧瞧这树皮内里,明显是涂了粘粘之物贴上去的。里边的树干可就是假的了,你来瞧,这是青石垒砌而成的树干,我敢说里边一定是空的。难怪适才咱们砍不进去,都是青石,又怎么能砍进去?”

白冰惊愕无语,按照林觉所言仔细查看摸索了一番,才相信这是事实。整棵树内芯是以青石垒砌的一圈像是烟囱的圆形。外边用树皮全部贴上去,这样便成了树干的模样了。

“还真是,不过你确定这便是密室?这假树一片叶子也没有,岂不显得太突兀?太显眼岂非引人怀疑?”白冰皱眉道。

林觉笑道:“这便是海东青的聪明之处了,他知道这颗大树杵在这院子里,到了春夏之际,别的大树都树叶繁茂,必是显得突兀的很,所以才在周围种了这么多的藤蔓。你瞧瞧,这些都是生长极快的大叶刺藤,爬的快,长得高,叶子还大而浓密。你想想,倘若是春夏之际,这树上回事怎样的景象?”

白冰想了想叫道:“啊呀,那必是满树绿藤,茂密繁盛,根本看不出是棵死树了。”

林觉笑道:“可不是么?这藤蔓还有一样好处,攀爬之际紧紧缠住树干,可防止黏上去的树皮脱落。久而久之,藤蔓横生,整个树干都是藤蔓,那些树皮就算腐烂的没有了,也没人知道里边是青石垒砌的树芯了。是不是很聪明的办法?花这么多巧思在这树上,这里边不是密室,我把整棵树给吃了。”

白冰娇声笑道:“你吃的下?里边可是大石头,吃下去你便成了铁石心肠了。”

林觉笑道:“我可不会是铁石心肠,我也不可能猜错。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咱们怎么进去。”

白冰道:“那有何难?打破便是了。”

林觉摇头道:“不必如此,弄塌了就麻烦了。顶上那些树枝必是真的树枝,青石垒砌的只是主干,上面的怕是真的树枝,作为摆设陪衬。如能从上面进入,那是最好不过。不过爬树我不太在行,怕是要请夫人劳动一些。”

白冰笑道:“交给我便是。”

说罢飞身纵起,三步两步手脚并用,瞬间人已到了树干顶部枝桠之上。

“果然有个洞,还有梯子。”片刻后,白冰的声音从树杈上传来。

林觉大喜过望,叫道:“拉我上去。”

白冰却道:“抛根火把上来,树洞太小,两个人怕是进不去。”

林觉只得叫道:“那你小心些。”

林觉从背上抽出一根火把丢了上去,白冰伸手接过,收了青笛,点起火把。从三根树杈之间的一个圆形洞口缓缓下到了大树腹中。

“哇,哇!”白冰的惊诧声不断的从树腹中传出,虽然声音被阻隔,但是林觉还是听的很清晰。也不知里边是怎样的情形,急的是抓耳挠腮。

“怎样了?小心啊。”林觉叫道。

片刻的寂静之后,林觉感觉到树干在震动,猛然间大树根部喀拉拉一声脆响,几片树皮飞射而出,紧接着树下藤蔓之间露出火把的光亮来。

“夫君,原来进口在这里。有一个洞口,在里边用活动的青石堵住了,我已经移开了。夫君你可以进来了,这里宽敞的很。”白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林觉咂嘴愕然,看着树根下那个椭圆形的洞,心道:这他妈哪里是什么出口,这明显是个出水口。以防下雨时里边存水,所以开了个洞口往外排水的。充其量只是个狗洞罢了。真要钻么?

转念一想:为了银子,钻便钻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钻个狗洞算什么。

于是乎挥刀砍开覆盖在树根下方小洞口的藤蔓根系,清理了洞口杂物。叹了口气,趴在地上往里钻去。洞口虽然不大,但林觉也不是魁梧之人。那留着的洞口恐怕也不仅是为了排水,也有供取出里边的财物的用途,所以其实也并不太小,故而林觉还是轻松的钻了进去。

林觉还在拍身上的灰尘的时候,白冰已经笑盈盈的一把搂住林觉的脖子叫道:“夫君,发大财了,瞧瞧这里,好多箱子啊。我只开了一口箱子,里边……里边全是金银珠宝。我的天呐,这一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林觉举起火把朝着四周看去。眼前的景象也让他有些发呆。站在下边往上看去,这里只是个方圆不足六尺的竖井的格局。四周全是青石垒砌的屏障,一直通向头顶高处。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在地面上的竖井,林觉和白冰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井底。

但他们二人现在却不是两个可怜的井底之蛙,在他们周围,沿着青石井壁四周一路向上,悬空垒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被油布包裹的箱型物。不用说,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傻子都能猜到。

林觉缓缓打开身旁地面上摆着的一口箱子,虽然是木箱,但油布裹着的箱子一点也没受潮。打开箱子盖之后,在火把的照耀下,整个树洞之中粲然生辉,箱子里各种金银首饰珠宝等物乱七八糟的堆在箱子里,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我操!”林觉骂了一声,伸手抓起一把金银首饰。金银在林觉指间留下,发出好听的堪比仙乐的撞击声。最后落在手上的是一只红宝石的梅花金钗。钗子虽然谈不上很精致,但是这可是金子做的,镶嵌着红宝石的。价值自然不菲。

“这些都是海东青从教众们身上搜刮来的,或许还有从富户官员家中抢夺而来的,瞧瞧,这一箱子全是金银首饰珠宝啊。也不知多少人被他给骗到赤贫如洗。”林觉叹道。

“是啊,这都是些人家的财物啊,要不我们弄出去还给人家吧。”白冰在旁轻声道。

林觉一愣,翻着眼道:“还给人家?开什么玩笑。这些都是教徒自愿捐献给青教的资敌之资,还给他们?想的美,统统没收了。全部让本大人代为……保管。”

“切,死要钱。”白冰啐了一口,转身检查其他箱子。每一口箱子里都是些金银之物。总计二十九口小箱子,都塞得满满的。虽然林觉也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人,但是一下子价值数十万两的财宝在眼前,却也心情激动之极。

“怎么办?这么多金银,可咋办啊?”白冰噘着嘴犯愁。

林觉一把搂过她来,对着她红嘟嘟的嘴唇滋儿一口,笑道:“搬啊,咱们两个有的忙活了,怕要忙到天亮了。”

……

日上三竿,林觉才悠悠醒来。睁眼的一刻林觉只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胳膊腿疼得要命,坐起身来时,不禁龇牙咧嘴叫了一声。

躺在一旁的白冰睁眼道:“怎么了?”

林觉苦笑道:“胳膊疼得厉害,昨晚太吃力了,累得够呛。得疼几天了。”

白冰白了他一眼道:“活该,连我都累死了,还不让叫人帮忙。人家的两条腿都酸的要命的。”

林觉嘻嘻一笑,探手下去摸上了白冰滑腻修长的大腿,口中道:“哪儿痛?我给你揉揉。”

白冰羞红了脸,忙连同被子滚到床里边,不肯让林觉上手。林觉哈哈一笑,穿衣起床。白冰也悉悉索索穿衣起来。两人洗漱完毕后一起来到西边厢房里。那里满屋子摆着的都是装满金银的木箱子,正是昨夜林觉夫妻二人拼了命用马儿一趟趟驮回来的成果。

“这些东西怎么处置?”白冰问道。

“今日午后我们动身回京,一会儿你去街上雇几辆大车,这些东西咱们都运回京城去。放在这里可不成。”林觉道。

“哎,也只有如此了。这要是回到了家里,小郡主怕是要发呆。别人出去打仗拼命,咱们家夫君可好,升了官还弄了这么多金银回家。可真是嫁的良人了。”白冰揶揄道。

林觉哈哈笑道:“你莫阴阳怪气,你夫君我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你就知足吧,跟了我,你做梦该笑醒了才是。莫啰嗦了,去弄大车去,回来后收拾收拾,准备回京。我得去跟魏大奎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去将青教主坛的大宅子里的尸首给收敛了。暴尸于野,成何体统。”

白冰一愣,连连点头道:“夫君说的是,这事儿一定要办,最好请几个和尚道士超度一下,昨晚咱们或许冲撞了他们。”

林觉哈哈大笑,转身负手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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