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将沈昙拉到了一角,跟他说了适才经历之事。沈昙闻言咂嘴道:“原来是这样。那左雾和左雲两个狗曰的东西原来藏在宰相府里当护卫,难怪江湖上的朋友到处找不到他们。这两个狗东西现在现身了,武功也废了,估摸着活不过明天早晨了。”
林觉惊讶道:“这两个家伙什么来头?”

沈昙道:“他们原是青城山鹰爪门的弟子,跟师母私通,被发现后格杀了师父逃了出来。江湖正派人士早已联名下达追杀令,八年未见其踪迹,却原来躲在了宰相府中。”

林觉愕然道:“原来是两个无耻之徒,早知如此,我该捆了他们的。难怪他们不顾规矩联手攻击白姑娘,怕是因为被揭穿了底细想杀人灭口。”

沈昙笑道:“想来确实如此,不过这等事林公子倒也不必掺和,他既现身,便活不成了。倒是你适才说的这个白姑娘让人有些疑惑。”

林觉道:“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她用乐音为招,我真是闻所未闻。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女子的底细?”

沈昙皱眉道:“怎么个乐音为招?”

林觉细细的将适才所见到的打斗场面给沈昙描述了一遍。沈昙皱着眉头捻着胡须沉吟半晌道:“我听说江湖上很久以前有个魔音门,善用乐器对敌。有个掌门人叫金姑的,善用琵琶之音。听说她弹奏的琵琶之音能勾魂摄魄让人迷醉痴癫。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当年学艺时,我师傅跟我说的,那时我才几岁。”

“这么邪门?当真有这样的人?可用琵琶之音勾魂摄魄?这不是近乎妖术了么?”林觉惊讶道。

“可不是么?正因如此,才被江湖中人视为另类,说是歪门邪道。后来有人爆出其门下女弟子利用魔音勾引江湖子弟之事,更是被人传为邪魅之术,于是群起而攻之。据说金姑被杀了,门下十几名弟子也被杀光了,这都四十多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听过任何这方面的事情了。人都说魔音门已灭了。不过,你说这个白冰姑娘的武技虽非以乐音勾人魂魄御敌,却是招式遵从音律,这二者似乎有所不同。恕我孤陋寡闻,沈某还搞不清楚这白冰的真正身份。”沈昙沉思道。

林觉咂嘴无语,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又长了见识。能以音乐制敌之事听起来荒唐,但其实细想起来也并非没有道理。当年在地球上那一世,林觉可没少看到电影电视上那些以琴音或乐曲之音御敌作战的片段。但都带着夸张和想象。什么琴弦一挥,便是一大片破风之刃如实体飞刀一般的切割身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倘若以声音的本质来御敌,却并非不可。

历史上楚汉相争之时,项羽亥下被围困时,四周响起的楚歌之声,便是以乐御敌的一个成功的案例。闻楚歌之声,楚军将士皆无斗志,最后一败涂地。不得不说,这乐音在这场战斗中是起了极大的瓦解斗志的作用的。而且,声音也确实可以伤人的,林觉从后世而来,也知道次声波伤人的案例。某些特定情形产生的次声波一旦和人体内脏肺腑的振动频率发生共振,会让人五脏内附肝胆破碎而亡。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至于音乐的美妙之处,让人可以产生共鸣,生出愉悦悲伤喜怒之感,那也应该算是一种某种程度的摄魂夺魄吧。倘若有人找到了其中的极致的办法,真的能勾魂摄魄也未必便是荒谬之说。

“林公子,你这么一问,沈某倒是有句话要提醒你。这女子来历不明,你也不知其底细,又有一身的武艺,你可得当心些。倘若真是魔音门的余孽,那可对你不利。”沈昙低声道。

林觉笑道:“你怕我被勾了魂魄么?”

沈昙笑道:“公子,你我可都不知魔音门的手段,倘若真的是如传闻所言,可夺人魂魄,那可了不得。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您不觉得身边突然多个神秘女子有些奇怪么?总之,小心为妙。”

林觉点头道:“说的也是,多谢提醒,我记在心里便是。今日又劳烦你们来一趟了,我说不用派人去通知你们前来,可是郡主偏偏担心的很。其实你该明白的,就算我跟那左氏兄弟比试,他们也不可能赢我。”

沈昙眨眼而笑,低声道:“那是,怕是要多两个被打成筛子的尸体。不过,真要是打死了人,倒也是有些麻烦了,虽说有生死状,毕竟……毕竟……”

林觉点头道:“说的是,当街杀人自然是不好的,也暴露了我的秘密。现在这情形是最好的,退了挑事的,露了个身边的狐狸尾巴。一举两得。哈哈哈。”

沈昙也呵呵而笑,两人闲聊几句,沈昙拱手告辞。林觉掏出五百两银票塞在沈昙手里,沈昙死活不要,林觉道:“当是兄弟们的幸苦费,大热天的,跑来浑身是汗,也都不容易。”

沈昙闻言,笑眯眯的将银票掖在怀里,道谢告辞。临上马时,林觉忽然想起一事,对沈昙道:“沈统领替我去问问,听说马副使被赶出皇城司去军中任职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沈统领去替我探望探望,回头找个时间咱们聚一聚。”

沈昙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忙点头应了,当下带着人风驰而去。

……

夜深人静,凉风习习。相较于白天的酷热,此刻应该是一天中最为舒适的时光了。

枣园前院之中,几棵花树下的石凳上,两个人影正静静的对坐着低声说话。

“妹妹,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一身的武艺?怎地没跟我说啊?这么多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当真是被人收留,长在乡村普通农家么?”

说话的是秦晓晓,她被今天自己妹妹的表现惊呆了。所以,她今晚执意要白冰留在枣园,她要问清楚自己的妹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姐姐,那都是我骗你的。我并非是被农家收养了。我没跟你说实话。”白冰轻声道。

“那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谁养大了你?又怎么学了一身的武技?”秦晓晓抱着白冰的胳膊叫道。

白冰叹息一声,轻声道:“姐姐,你我姐妹真是苦命之人。那一年我三岁你六岁。长江破了堤,爹爹和家里的屋子都被冲走了,娘带着你和我在扬州流浪。到处是没饭吃的百姓,我们都饿的要命。后来为了让你活着,娘将你送给了……送给了青楼里的人。姐姐,你的命真苦,倘若不是那样,你也不必……”

“莫说了,莫说了。你也嫌弃姐姐么?姐姐这不是已经出来了么?姐姐命苦,也是没法子。”秦晓晓摇头道。

白冰忙道:“姐姐千万莫这么说,我怎会嫌弃姐姐?当年若非因为姐姐被人买走,别人给了些银子,我就活不下来了。我的命都是姐姐的恩德,妹妹岂会嫌弃姐姐。”

秦晓晓长叹一声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样的经历呢,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不是么?”

白冰缓缓转头,双目凝视着黑乎乎的一棵大树的树冠,轻声道:“姐姐被人买走之后,娘背着我到处走,到处要饭。我那时年岁小,也记不得太清楚,我只知道,后来娘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那天晚上,在一个有很多菩萨的庙里,娘叫我坐在佛龛上不要动,说她去去就来。还说菩萨会保佑我,让我活下去。我坐在那里等啊,等啊,娘一直都没有回来。那些菩萨都瞪着眼看我,我好怕啊。我也不敢哭,就低着头蜷缩在那里。后来我睡着了,当我醒来之后,我发现我在一个人人的背篓里。那个人便是把我养大的人。至于娘……我再也没见到她了。养我长大的人后来告诉我,娘那天晚上投河了。”

秦晓晓已经满脸的泪水,泣不成声的道:“娘,娘也是苦。我们都是命苦。”

白冰眼角流下几滴泪水,但她很快伸手拭去。

“你还没告诉我,养你长大的是谁啊?你这一身的武技也是她教的么?”秦晓晓伸翠袖擦了泪水,轻声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养我长大的人也是教我武技的人,但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因为她不许我说。我来扬州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还活着,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不能让你永远在青楼里受苦,受人糟践。所以我回扬州后要你脱离青楼。恰好你来京城投奔林公子和谢莺莺他们,我跟着来也是要看看他们为人如何,看看你能否在这里安稳的过日子。现在我放心了,林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谢莺莺也不错,这大剧院是你能安生之处。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安心的离去了。”白冰轻声道。

“你……你还要走么?你要去哪儿?”秦晓晓叫道。

“我自然是回我来的地方啊,把我养大的人在那里,她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这一回去,便永远不会回来了。姐姐,你我怕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永远不回来?”秦晓晓叫道。

“因为……我答应了她,找到姐姐安顿好之后便再也不回中原和南方了。她养大了我,救了我,我不能不听她的。”白冰静静道。

“那我可以去看你,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姐姐有空了就去找你。”秦晓晓道。

白冰一笑,低声道:“姐姐,你去不了的。那里高山冰寒,沙漠荒凉,寻常人根本到不了,去了也活不下去。姐姐,莫要多想了。这段时间我们姐妹还能在此团聚,多团聚一天便团聚一天吧。我要等你正式登台,当了台柱子才走。而且,京城也挺好玩的,人多,好玩的也多,剧院的戏也好看。回了那地方,便再也看不到这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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