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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掌柜的也是笑着走上前来,林觉退后一步,用烛台指着他喝道:“莫上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名叫陈贵的掌柜拱手行了一礼,呵呵笑道:“几位,在下陈贵,可不是什么掌柜的。实话告诉你们,这龟山镇上所有的产业一大半的人都是龟山寨的兄弟。你们还没进镇子,我们便知道你们几个便是在天长县犯下大案的那几人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跟你们演戏,知道你们想要入伙山寨,却不得不试探试探你们。”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试探?你们不是官兵?而是龟山寨的人?”林觉挠头道。

马斌和沈昙翻着白眼看着他的做派,心道:你他娘的真是会做戏,难怪望月楼的戏演的那么好,怕都是你给教出来的。

“对喽,只是试探你们罢了。给诸位介绍介绍,这一位乃我山寨前哨营李头领,江湖人称‘钻山豹’李安的便是。”陈贵伸手朝着中年汉子一指。中年汉子伸手摸着胡须微笑点头。

“久仰久仰!”林觉马斌沈昙等人忙拱手行礼。林觉口中的久仰自然是随口一说,但马斌和沈昙口中的久仰可是货真价实。龟山山寨之中的钻山豹李安之名确实不小。特别是这两年间,这个李安带着匪徒做了不少的大案,可谓恶名昭著。在龟山寨匪巢之中算是核心人物之一,坐山寨第五把交椅。

“你们既然早知我等身份,为何还要如此戏弄试探?莫非以为我等投奔山寨心意不诚?”马斌不满的道。

“马兄弟莫要不快,这是我山寨的规矩。你们也当知晓,我山寨近几年已成朝廷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前番屡屡有朝廷派人混入我山寨为内应之事,故而山寨各位当家的商议了,要严查上山之人。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来的时机还算不错,山寨近期正招兵买马。若是早一个月来,怕是连山寨的门都摸不到。人人都知我龟山岛山寨实力强劲,托庇江湖各路英豪安身立命,但山寨有山寨的规矩,却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来的。”钻山豹李安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觉等人心中如明镜一般,李安说山寨近期正在招兵买马,那必然是因为龟山岛匪徒做了大案,担心朝廷兵马围剿,故而才加速招兵买马做好准备。这正和皇城司之前的情报吻合。

“罢了罢了,虚惊一场。那么我等兄弟便可以上岛了么?我等的情形你们也都知道了,不知道此处容不容我等。若不容也早说清楚,我们好另寻存身之处。”林觉沉声道。

“林兄弟,山寨若无接纳之意,今日我等又为何大费周章的来试探你们。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淮东八虎的名头我们虽然没听说过,但你们敢闯县衙杀狗官全家的举动倒是有些胆识。我山寨岂能将你们拒之门外。不过,有些事我们事前要说个清楚,免得到时候都是自家兄弟,话有些说不开。”李安微笑道。林觉皱眉道:“李头领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便说,有屁便放。”

李安面色微变,依旧恢复笑容道:“林兄弟,你们是在外边散漫惯了,却不知我山寨之中自有规矩。龟山岛山寨二十余年屹立不倒,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朝廷围剿了不下六七次,然而却无可奈何,这都是我山寨老寨主治理有方,对兄弟们管束得当之故。如你刚才说的那句对我不敬之语,一旦你入了山寨,若对上司无理,那可是要吃刑罚的。当然此刻你们尚不知道这些规矩,我也不怪你。”

林觉咂嘴道:“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并无恶意。”

李安笑道:“自然是知道你只是顺口一说,所以本人并未在意。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便是你们一旦入我山寨,便必须要遵守我山寨之规。否则,便将受寨规严惩。这些事必须说在头里,若以为还能像外边那便逍遥自在,那可是不成的。”

林觉扭头看了看马斌和沈昙,沈昙开口道:“李头领所言极是,龟山山寨有今日之气象,自然是有一套有效的寨规所约束。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又怎能抵挡朝廷大军的围剿。”

“还是沈兄弟明白道理,正是这个理儿。”李安哈哈笑道。

林觉翻翻白眼道:“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山寨愿意收留我等,自然是要守规矩的。”

李安点头道:“那便是了,此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便是,几位进我山寨,可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我山寨之中藏龙卧虎,都是大周各地的英雄好汉,但进山之后可没什么优待,人人从喽啰做起。你们进了山寨之后,身份也自是普通喽啰而已。我担心你们心里会不太适应。”

“什么?我们这样的人,进去之后只能当小喽啰?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林觉皱眉叫道。

这倒不是林觉故意矫情,林觉是真的觉得事情有些难办。本来造出杀了县令的谣言来,便是为了让匪徒们知道自己等人是胆量过人的亡命之徒。以此为投名状,总该给个位置什么的,那么便可更快的接触道山寨核心人物,也更便于行事。但若只是小喽啰,怕是连见到核心人物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觉暗自后悔,早知如此,该让皇城司弄出个杀知府或者是转运使之类的大官的事情来,或许要好的多。但其实这也不是随口说说便罢。杀县令的假象皇城司可以弄得天衣无缝,因为只要县令配合,事情便不会败露。楚州本地皇城司分衙的能力,要一名县令配合自然是能办到的,但若是要一个知府或者转运使来配合演戏,那难度可就大了。而且一名知府或者是转运使谣言被杀,这个谣言会很快被戳穿。湖匪们不查,朝廷部门也会风闻来查,到时候便会很快澄清事实,事儿便办不成了。

“林兄弟,本人再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李安冷笑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来了。“杀一个县令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以为你们的做的案子多么的厉害,那便大错特错了。”李安顿了顿,转头朝身边站立的几名湖匪小喽啰扫了一眼,伸手随意一指,指着一名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小喽啰道:“就拿这一位王兄弟来说吧,他现在的身份便是我前哨营的一名普通的兄弟,但你们可知他上山前做了什么案子么?”

林觉一脸茫然,李安冷笑道:“这位王兄弟单枪匹马闯了应天府大狱,杀了正副典狱官不说,捎带宰了三名狱卒,救了他被人冤枉杀人的兄弟。兄弟二人一起投奔我山寨而来了。诸位觉得,是他一人独闯应天府大狱难,还是你们八个人去杀了县令一家子难?”

林觉马斌沈昙等人面露惊愕之色,看那喽啰,其貌不扬,一副市井土老帽的样子,却不料是这样狠厉的角色。此刻被李安说起以前的旧事,居然还有些腼腆之色。

“还有这一位阮兄弟。乃宿州府人士,本是一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着杀猪卖肉营生的屠夫而已。一日在街上喷了宿州知府衙内一下,知府衙内的身上被擦了些油污,硬是要他赔五百两银子,否则便要将他全家下狱。阮兄弟当晚带着杀猪刀进了衙内府中,将阖府上下十八口人尽数捅杀。割了那衙内的狗头丢在街上,然后投奔我山寨。几位,你们还以为你们做了多大的案子,多么值得自豪么?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我山寨之中的小喽啰,也严格尊守我山寨规矩。我说这话便是告诉你们,我山寨之中没有废物,里边藏龙卧虎,几位若觉得屈才了,那么便请自便。”李安带着淡淡的冷笑沉声说道。

……

黑沉沉的湖面上,夜晚的风凌冽刺骨,侵入骨髓。一艘快船载着林觉马斌沈昙等八人正迅速驶入湖面深处。

之前湖匪前哨营头领钻山豹李安所提的那些条件,林觉等人不得不答应下来,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即便不想想象的那么顺利,但已经没有回头路。况且,能顺利的混入匪巢之中才是关键的一步,至于其他的事情,便只能相机行事了。

洪泽湖形如梭子,南北狭长。南北距离达一百六十多里,东西虽然比较狭窄,但东西湖面的距离也近五十里宽。这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加上周围的河流水系滩涂湿地的面积,整座湖泊便是藏百万雄兵也是绰绰有余的。

快船在湖面上飞速前进,数十名湖匪乘坐三条快船将林觉等人的船只围在当中,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警戒。林觉坐在船头甲板上看着前方,船首风灯光线黯淡,可照见的距离不足十步。昏暗的灯光下,可见湖面上的浓浓雾气蒸腾勃发,将天地笼罩其中,混沌一片。

两淮之地,乃南北冷暖空气交汇之处,本来就容易起霜雾。在这样的季节里,更是几乎每天都会大雾弥漫。地面上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在这片大湖之上了。

看着满眼的混沌一片的雾气,船上几人的心情也像这迷雾一般的迷茫。他们心里都明白,从现在起,他们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事情成败与否,干系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旦登岛,稍有不慎便将葬身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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