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诗社集会,与以往徐杰参加的诗会并不一样,这般的集会,少了那些文人暗自争夺的氛围,参会之人也少了那些天下扬名的想法。更像是同乡会,或者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诗词文章自然是少不了,但也多是老酒几杯,相谈甚欢之下的兴之所至,不是那般准备许久,想方设法等着一鸣惊人。写得好也不过是同乡之间称赞几句,写得不好也不会有人故意开口去打压。

这般的诗会氛围,才是文人更加喜欢的氛围,没有了名利伴随,才能真正让人愉悦。

众人落座片刻,小厅头前的台子上走出两个女子,头前一个女子礼节之后开口说道:“奴家楚江秋,多谢诸位捧场,更要感谢徐公子今日能大驾光临,奴家谢过!”

众人谈论的声音也就小了下去,徐杰回头看得一眼,正见到另外一个女子往前两步,也是一礼,开口笑道:“奴家解冰,今日皆了遇仙楼宝地,能与诸位才俊聚于一堂,倍感荣幸,还蒙诸位不弃,多多指教。”

解冰一语,众人欢呼雀跃,花了遇仙楼的钱,见了摘星楼的大家,当真是惊喜非常。

却是徐杰皱眉不已,这解冰忽然在遇仙楼出现,徐杰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解冰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就是阴魂不散。

果不其然,解冰开口又道:“听闻徐公子今日到场,奴家今日有幸巧遇,还请徐公子多多关照。”

场中有一大半人从未见过京城解大家,多有大多有些激动,听得解冰一语,眼神都往徐杰投来,同乡之人,多是羡慕,并无那般嫉妒,相反还有些与有荣焉,能因为徐杰见到解冰解大家,反倒是可以拿出去与人吹嘘的谈资。

徐杰把头转了过来,不去理会解冰,假装没有听见一般。

一旁的粱伯庸有些诧异,看了看解冰,又看了看徐杰,当真觉得徐杰姿态十足,有几分名士君子的风范,美人示好,还能如此淡定。

解冰见得徐杰并不理会自己,也不气馁,又笑道:“今日楚妹妹主场,当以楚妹妹为主,奴家之做个陪衬。诸位才俊尽兴。”

说完解冰往后退了去,楚江秋往前几步,小厮已然搬上来桌椅,还有琴与琵琶。

粱伯庸在旁笑道:“文远,愚兄佩服!”

徐杰摇摇头道:“伯庸兄,此女惹不得,当躲着。”

粱伯庸闻言点点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文远都躲到遇仙楼来了,这摘星楼的解大家都不放过,这是文远的劫难啊!”

粱伯庸口中说着劫难,面色上却都是笑意,哪里有半分劫难的意思。不过是言语调笑而已,相反还有一些羡慕。

欧阳文峰不断回头去看那解冰解大家,他在夏锐口中听过头前的事情,知道徐杰不待见这位解大家。却是又对那剑舞有些好奇,想看看这剑舞到底是个什么风采。

欧阳文沁也是频频去看头前两女,看的却是楚江秋,因为欧阳文沁刚刚听到徐杰为楚江秋写了一首诗,不免多看几眼,看看这女子到底有何魅力。

觥筹交错开始,推杯换盏不断,徐杰与欧阳文峰自然是中心人物,徐杰是来者不拒,还频频为欧阳文峰挡上几杯。

宴会气氛也就热闹起来,有人已然出了诗词,有人拿丹青之笔,照着台上的美人开始画,倒是并无人催促徐杰作诗词,这般场合,倒是没有人会如此,都知道兴之所至,文章自来,不必要去为难同乡。

粱伯庸喝了不少酒,已然开口吹嘘几句:“文远,愚兄近来练了一手新绝技,着实有趣。头前还不知道自己有这般的禀赋。”

徐杰看得粱伯庸一脸自得之色,开口问道:“伯庸兄有绝技,快快展示一番。”

粱伯庸等的就说徐杰这句话,在一旁取来纸笔,递到徐杰面前,开口笑道:“文远随意写上几个字。”

徐杰知道粱伯庸善于书法,稍微一猜,大概以为粱伯庸需要自己做个对比之类,也无所谓,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大江徐文远。

笔墨一落,粱伯庸接了过去,抬手也写,写的也是“大江徐文远”。

初看不觉高明,再一看,徐杰惊奇不已,粱伯庸所写的五个字,竟然与徐杰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字迹大小,文字架构,笔锋长短粗细,当真一模一样,若是不仔细来去比对,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每个人的字迹有每个人的特色,这世间没有两个一样笔迹之人,粱伯庸能做到这般,可不就是绝技?

“伯庸兄,惊为天人啊,这般模仿之绝技,伯庸兄要发财啊。”徐杰笑道。

粱伯庸一脸自得,又写了几个字,口中还道:“此乃东晋王羲之笔法,此乃王献之,此乃颜真卿,此乃柳公权,此乃诸遂良。文远以为如何?”

“伯庸兄天赋异禀,大才也!”徐杰看得目瞪口呆,粱伯庸不过写了几个字,却都是大家风范,这临摹之法,粱伯庸当真信手拈来,即便是徐杰写下几个字,粱伯庸都能模仿得别无二致,不得不说是天才。

粱伯庸笑道:“原先练字,临帖无数,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技艺,前几天有人寻我作几幅假字,吴伯言的,朱廷长的,不想竟是信手拈来,我自己都震惊了。当真赚了不少笔墨费用,往后兴许真要靠这一手技艺养家糊口了。”

徐杰正欲恭喜几句,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徐公子,什么绝技呢?让奴家也瞧瞧。”

徐杰回头一看,是解冰走下来了,正在自己身后。

粱伯庸连忙把纸张收了起来,这绝技与徐杰聊聊倒是无妨,却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特别是不能让解冰这般的花魁人物知晓,否则必然传遍京城。这样的技术,若是人人尽知,粱伯庸也就要有大麻烦了。还是与一个信得过的人合作,发一些小财稳妥。

解冰见得粱伯庸连忙收了纸张,摇摆着婀娜的身姿,一屁股坐在徐杰身边,开口笑道:“梁公子,奴家与你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粱伯庸赔笑说道:“些许私事,不足为人道也,解大家见谅。”

解冰也不再追问,而是拿起酒壶准备为徐杰倒酒:“徐公子,奴家伺候您饮酒。”

徐杰抬手一挡,答道:“不敢当,还是我自己来,万一你下毒了,我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徐公子当真是小气啊,上次一点小事到得如今还念念不忘的,也没见得徐公子有何闪失,想来那事情早已揭过了。奴家再与徐公子赔礼了,徐公子请喝酒!”解冰又与徐杰再倒酒。

徐杰闻言眉头皱了皱,揭过?只怕揭不过,常胜多死在城外了,事情如何还揭得过,这解冰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徐杰依旧抬手去挡。

解冰见得徐杰还抬手来挡,笑意收了收,身形前倾靠近徐杰,低沉说得一语:“大同鏖战悲,遗孀仇余苦。”

徐杰不似一般年轻男子对于美人那般趋之若鹜,徐杰也过于沉稳,过于拒人千里之外。解冰也是无法,只有真正的开口试探一句。倒不是解冰不谨慎,而是解冰自信,自信如今自己的地位,可不是旁人一两句告发的话语能动得了的。

这句话,听到徐杰耳中,便是全身一震,回头紧盯解冰,看得许久。

解冰终于是给徐杰倒上了那一杯酒。

徐杰已然开口:“解大家有仇?”

解冰点点头,放下酒壶,又去端起徐杰面前的酒杯,一直送到徐杰面前。

徐杰这回是没有拒绝了,相反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看了看解冰,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不该你一个女子参与,解大家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解冰接过徐杰饮尽的酒杯,又去倒了一杯,轻声又道:“徐公子有欧阳公在身后,当是值得信任的,奴家虽为风尘女子,徐公子可也不得小看。人若敢死,还有何事不可为?”

两人互相打着哑谜,交头接耳。一旁的粱伯庸看得笑意盈盈,只以为这两人是相谈甚欢,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已然拿着杯子起身,往邻桌而去。

欧阳文峰也被人拉着四处去饮。唯有隔了两个座位的欧阳文沁低头懒得去看。

徐杰明白了许多,知道这个解冰出身不简单,与自己可能是一路人。却还是说道:“敢死也要死得其所,轻如鸿毛之死,毫无意义。”

解冰闻言咯咯一笑,面若桃花朵朵开,当真有几分风情万种:“徐公子如何就知奴家轻如鸿毛?奴家手中可也有剑,奴家身后可也有人。”

徐杰闻言摆摆手道:“有人有剑,也是鸿毛,解大家不必做那飞蛾扑火之事。”

徐杰话语直白,有人有剑又有何用?徐杰手中的刀,徐杰背后的汉子,纵横几地江湖。但是拿到朝堂上来说,不说是微不足道,也是没有多少意义的。真要报仇,还得是朝堂上的手段。

解冰忽然严肃几分,答道:“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徐杰看着解冰,摇了摇头,解冰身上的风尘味道尽去,当真有一种死而后已的决绝。

徐杰想了片刻,想到解冰当真有几分武艺在身,背后必然有人教导,便也想到这解冰身后兴许真有一帮血海深仇的死士,如那徐家百十号老卒一般的死士。又想到解冰能与自己直白说得这几语,显然是真的知道徐杰的出身,能调查得这般详细,解冰背后的势力只怕还不小。

想到这里,徐杰起了一些恻隐之心,开口说道:“解大家,此地不宜多谈,来日再会如何?”

解冰又笑了起来,笑得轻松许多。再次把酒杯端到徐杰面前:“奴家伺候徐公子再饮一杯。”

徐杰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脑中想了许多许多。

解冰已然起身,开口说道:“徐公子,奴家舞剑给您看。”

解冰再舞剑,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杀伐。旁人看的是佳人翩翩起舞,徐杰看的是杀伐凌厉。

欧阳文沁看的是这女子风尘,令人作呕。连带心中也在鄙视着徐杰,口中还有喃喃之语,鄙视着徐杰不知洁身自好。

欧阳文沁喃喃之语,以为旁人听不到。却是听得徐杰摇头苦笑,却又觉得这个少女生起气来,也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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