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一个年轻男子话语:“舅父,我与柔儿自小青梅竹马,我才是最喜欢柔儿的,柔儿跟了我才是最好的,舅父你就放柔儿跟我走吧。”
“胡言乱语,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岂容你一个后辈在此胡说八道,知今,自小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此番怕是猪油蒙了心了,赶紧离开,否则别怪舅父无情。”

此时整个客栈四处都在掌灯,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半夜中醒了过来。

便听噗通一声,那董知今显然是跪下了,又道:“舅父,你就成全了我吧,舅父,求求你了。”

“滚!”一声大喝,随即听到几声响动,一个黑衣之人就被扔下了一楼。

这黑衣人爬了起来,又往楼梯而去,却是楼梯上那曾不爽走了下来,抬腿又踢了一下,黑衣人滚落几步,一直滚到火塘处徐杰的旁边。

却是不想这黑衣人又站了起来,脸上的遮面已然掉落,露出来的脸也还有几分刚毅神色。

“知今,你若是再不走,我可要真动手了。”曾不爽慢慢走下楼梯,步履稳健非常,丝毫不像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徐杰看得一些意外,意外这场大戏有些出乎预料,过于“精彩”了一些。这前后之事,徐杰倒是看明白了。董达义的两个儿子争夺一个表妹,董达义为二儿子提了亲,这大儿子董知今显然是不能忍了,半道上来劫人。也不能说是劫人,来求人更合适。

天下之事,什么千奇百怪都有。

显然在场众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没人开口说得一句什么。对于曾不爽来说,其实他也没有选择权,门当户对的婚姻之事,男方的权利显然要远远大于女方的权利。

兴许对于曾不爽来说,女儿嫁给董达义哪个儿子都是两可的,只是事情定下了,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董知今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口中苦求:“舅父,求求你成全我吧。我与柔儿自小两小无猜,她的心意我更是知晓,她是愿意嫁给我的,她不愿意嫁给二弟。”

曾不爽闻言怒不可遏,董知今这话语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岂不就是在坏女孩名声。曾不爽举起巴掌就扇,口中怒骂道:“你这小子真是魔怔了,在此胡言乱语。你莫不是真要害了柔儿不成,你兄弟二人生了嫌隙,莫非也要他们夫妻二人也生嫌隙,离心离德你才高兴?”

边说着,曾不爽又是抬手去打,打得这董知今不断往门口翻滚。

徐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想徐杰叹息一句,竟然被那董知今听到了,忽然爬起身来,真如魔怔了一般,开口大喊:“舅父,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娶了表妹,舅父,我敢以命来换。”

曾不爽已然怒火攻心,抬腿踢去,这一下显然是没有控制住轻重,董知今身形飞起,砸在大门之上,大门破碎,董知今已然重重落到门外,口中鲜血喷出。

事情到了这一步,新娘都送到沧州了,明日就要拜堂成亲了,怎么可能还有变化。

徐杰见得曾不爽真的爆发一脚,起身往门外看了看,怕那董知今真的被打死了。还好,董知今虽然吐得几口鲜血,却是人又慢慢爬了起来。口中还在大喊:“舅父,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了,我就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徐杰忽然有些感动,情深之人,不论是偏执还是如何,多少也让人有些感动。

曾不爽闻言,一步越出门外,指着董知今怒斥:“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不知进退,我就替你父亲杀了你这个逆子不孝儿。”

“舅父,那你就杀了我吧。”董知今头颅微微抬起,看着曾不爽,已然泪流满面,却也不时往客栈内看去。显然他还想见一见表妹曾柔,奈何今夜都摸到门口了,终究是没有见到。

曾不爽回头看得一眼大厅里几十人,看得所有人连忙低头躲避的目光,曾不爽慢慢往前走去,口中狠厉说道:“你若是再不闭嘴,我当真杀了你!”

董知今摇了摇头道:“舅父杀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曾不爽抬手指着董知今,气得浑身发抖,口中说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生得跟你那不知廉耻的父亲一个秉性,当真是死不足惜,当真是该死!”

董知今闻言一愣,抬头看着曾不爽,显然是被曾不爽的话语说懵了。不知曾不爽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杰脑中忽然有一根弦绷了起来,看了一眼邓羽,邓羽也是满脸震惊之色。

曾不爽骂的那个不知廉耻之人,显然不会是他的亲家董达义,那么?

难道这董知今当真不是董达义的儿子?徐杰已然在想。

有些事情当真不能多猜,徐杰已然走出了客栈之外,正见得曾不爽抬起手,在空中颤抖不已,似乎想打又在强忍。

“爹爹,不要啊,让他走吧……”一个女子声音忽然从客栈里面传了出来。

曾不爽闻言回头看得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身开口急问董知今:“你可与柔儿……”

想问的话语,却是只问到一半,大庭广众之下问不出口。

董知今闻言有些疑惑,听得客栈里传来的女子声音,却又是大喜,忽然明白过来曾不爽问的是什么,连忙答道:“不敢不敢啊,舅父,我一向恪守礼法,岂敢亵渎了柔儿。”

曾不爽闻言大气一松,手收了回来,背负而立,叹气道:“你走吧,过得几年,这些事情你就淡忘了。离了沧州,三五年内不要回来了。”

董知今哪里愿走,只是又跪得笔直,磕头而下。

曾不爽不愿多看,起身入了客栈。回头一句:“来人,给我把这门守住了,不得教他再进门一步!”

大厅里十几条汉子已然堵在门口。

曾不爽上楼而去,也听得楼内有一些响动,也有一些哭泣之声。

徐杰看着那个跪在门外的董知今,站着看了许久,往前走得几步,蹲下身形,开口问道:“兄台,伤势如何?”

董知今听得徐杰一语,抬头看了看徐杰,又咳出一口鲜血,见徐杰当真有几分关切模样,只摆摆手道:“无妨。”

这董知今显然伤得不轻,却还不断往客栈内去看,显然心中多少还有些期盼,期盼自己这般的诚心诚意,真能感天动地,让事情还能有个转机。徐杰想劝一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去劝,情这种事情,也不是人能劝的。

徐杰想了想,终究还是直白而问:“兄台可听过董达礼这个名字?”

徐杰来沧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兴许真找到正主了。

董知今闻言有些吃惊,却是满脸鄙夷神色,答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我董家长辈?”

徐杰虽然知道真是找到正主了,却也并不十分高兴,只是又道:“他死了,死在边关大战之中。此番送他骨灰归家。”

不想董知今却道:“那便让他死在外面就是,此人以前虽是我家长辈,但是犯了门规被逐出门户了。再也不算我董家之人了。”

徐杰点点头,回头看得一眼刚刚走出来的徐仲,还有徐仲手中抱着的骨灰盒,摇摇头叹息一下。

徐仲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灰盒,颇有些为难。董大力或者董达礼,不论原来做过什么,但是对这徐杰是恩重如山,这份恩情徐仲想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归家,牌位随那列祖列宗一起,也入土为安。

这件事,徐仲太想做成了,甚至无论如何也想做成。但是这董家显然是不待见这个被逐出门户之人的,这件事似乎是做不成了。

徐杰看着徐仲为难的神色,又看了看地上的董知今,眉头一皱,起身踱得几步,笃定几番之后,又俯身而下,开口道:“董达礼,兴许是你爹。”

董知今闻言,先是错愕片刻,随后大怒而起,挥拳就往徐杰打去,口中怒道:“平白你也是来消遣我的,看笑话就看笑话,岂敢辱我……”

徐杰自然不会被董知今的拳头打到,连退几步,董知今显然是真怒了,追着徐杰便打。

徐杰终于又道:“你那舅父之语,可还在耳边?”

董知今忽然停住了手,想了想,有些事情线索已然明了,只需要认真去想一想就是。连江湖传言都有人说董知今并非董达义亲生儿子,虽然是捕风捉影之事,但既然有人传,董知今自然也能听到一些,平常里多是不在意,只当是小人挑拨,谁叫他董氏家大业大呢?家大业大就不免要受人流言蜚语。

却是到得此时,有些话忽然从自己的舅父口中说出,再一细想,已然有那么一些真实。却是董知今忽然更怒几分,跃起直与徐杰拼命而去,口中大喊:“胡说八道!”

徐杰连连闪躲几番,口中一语:“骨灰带来了,明日我也去你董家,至于此事到底如何,终归有个水落石出。”

徐杰为什么要这般?因为徐杰也愿意董达礼有个后人,为国杀敌,忠诚而死,这般的英雄豪杰,有个后人真是意外之喜。就如徐家兄弟四人,留了徐杰一个后人,也是一种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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