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政孝的舰队出发了,没有更多的可以支持,我把自己最精锐的舰队都给了他,并且按照一比三的比例配给了补给舰队,尽最大可能性帮助他们走到北美洲,毕竟那是我的坚持,而九鬼政孝,则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他走的时候,很多人心情很沉重,但是作为当事人,九鬼政孝、兰帕德和乔科尔却十分慷慨激昂。

他们是怀着使命去的,所以一定能带着最好的成绩回到我的队伍之中。

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放心的让他们去了。我最信任的人,绝对不会那么脆弱。

但是真正看着舰队越走越远,我的心里却依旧十分的难舍。

这些是我最可贵的,而他们将为了我的梦想,去面对那未知的前途,我又怎么能心中无感呢?

算了,走吧!我期待着未来,所以不执著于现在。

在九鬼政孝走了之后,我本人也准备带着剩下的舰队起航向西。而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不能让我的人独自去面对风险,而自己却在背后无动于衷。

而我的第一站,准备前往高丽半岛。在那里,还有一些我必须告别的朋友。

舰队前进的速度很快,仅仅两天时间,我们就在金野附近的港口寄港了,而叶思忠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驻扎,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人找到了他们,并且请了叶思忠出来,到海边与我最后一见。

当我们再次见面之时,叶思忠老兄满脸都是苦闷的神情。我知道,他是在为我而鸣不平,虽然我知道这毫无意义,但内心深处依然感动的一塌糊涂。

海边的夏风之中,我和叶思忠紧紧的握着双手,用力的摇晃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兄弟,不该如此啊!不该如此!”叶思忠满心的痛苦,脸上也同时显露出同样的神色。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不必难过!不必难过!”我连声劝慰,叶思忠却依旧痛苦。

“你这一去,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叶思忠问道。

“一定!一定!”我连连应着声,用力的摇晃着叶思忠的双手。

叶思忠死死的咬着嘴唇,这位钢铁巨汉忍着不让自己留下眼泪,倒是我先忍不住了,在海风吹拂之下眼泪横流。

“跟我走吧!老兄!您的妻儿老小我会找人接出来,我们什么也不留给他们!”我诚恳的说着,心中却满是悲怆。

叶思忠缓缓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哀愁的道:“戚都督已经没了。”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呆滞当场。戚都督没了?

没了?

一瞬间,从当初广宁大营初次见面,到后来南征北战,再后来离去复归,一幕幕的场景在我眼前不断浮现,戚都督的音容笑貌过电影似的,勾起了我记忆深处最深层次的回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离去的人终究是离去了,再也无法回到我们身边。

“戚都督走了,你也离开了,启蓝,你说我们戚家军还剩下谁呢?”叶思忠问我道。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是啊,我们都离开了,除了叶思忠,还剩下谁呢?

“所以我不能走,不能再走了啊!兄弟。”叶思忠怅然道:“我们戎马一生,为的不正是心中那份忠义之气吗?戚都督没了,你也不得不走了,我能接受。但是我不能再走了!戚家军的大旗,不能倒掉!绝对不能倒掉!”

戚家军!是啊,戚家军!曾几何时,我也曾为这个名号而抛洒热血,然而到了今天,我的心里还剩下什么呢?

除了满心的怅然和无奈,再也燃不起一丝一毫的激情和热血,只剩下惨淡和悲凉。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古诗词说的没错,可是如今我已经再也没有了为之拼搏的勇气和心境。

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我和叶思忠默默无语,无言的对坐着。

我们谁都没有错,但是却又都难以言对。

站在彼此的立场之上,我的离开是无可奈何,他的无奈坚持更是情理之中。

可是从结果来看,无论我们谁的结果,都说不上好。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

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之下,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想的再多,却依然改变不了这段历史的进程,依然无法改变这现实的一切。

我有再多的悲愤,却依旧无法撼动这残酷的现实啊!

“老兄,不要和女真人硬碰,早些退休,回老家吧!”我知道叶思忠是南方人,所以劝他急流勇退,没必要为这腐朽的大明朝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回老家?那和跟你走又有什么区别呢?启蓝。”叶思忠摇头叹息:“我不会走的,可能会一直受到排挤打击,但是我有自己的坚持,我不会这样撒手不管的!”

说着又补充道:“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我也必当步步向前!”

听着他依旧雄浑的声音,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们不是在对抗某个或某些敌人,而是在对抗这个时代!对抗这段历史啊!

在历史的进程面前,再强大的个人,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粒细沙,仅此而已!

可是面对着历史的锋刃,我们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叶思忠选择了坚守自己的承诺,选择了与大明共存亡。

也许他是对的,他是这个时代精神的楷模。

但是作为一名现代来人,我有着自己的价值判断,有着自己的思想和坚持。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历史的必然去违逆大势,更不可能在明知不可为、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去挑战这不可能完成的天命!

大明朝已经完了,无论从哪个纬度的历史上来说,他都完了,我能做的就是独善其身,让自己至少有着继续走下去、有朝一日或许可能再做些什么的实力和条件。

即使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渺茫,但是我不能放弃这个希望。我的离开,也许正是为了大明朝,乃至华夏民族的未来!

也许有一天,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这块故乡的热土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但是,这一切绝不是在现在。现在的我,是与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水火不容、有你无我的死敌。

是他原本深深顾忌、欲除之而后快,而现在则是想起我便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的存在。

我不可能留下。我能做的,只有现在就离开。

至于未来如何,那就交给未来去解决吧。

我把命运交给未来,但是那驶向未来的船舵,却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老兄,我在京师,在沿海的港口城市里都有产业,当然是改头换面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有朝一日你改变了主意,或者想把家人运出去,只要拿着这块金牌找到任何一家产业,他们都会无条件的帮助你的!”

我说着话,从腰间解下了刻着“孙”字的金牌,轻轻的递给了叶思忠。

这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兄接过我的金牌,方才手中,久久的凝视着,忽然又叹了口气:“启蓝,你的情谊,老兄心领了。但是我已决意死节,是绝对不会走的!这块金牌,你......”

他想把金牌还给我,却被我一把将他的手推了回去:“不!老兄,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也好!”

我诚恳的说道。

叶思忠深深的看着我,没有作声,良久,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点头将金牌塞进了怀里深处,又轻轻隔着衣服在上面拍了拍,确定放好。

见他收下金牌,我的心里才好受一些。这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除此以外,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为他办的实事,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聊表作为兄弟的一点心意。

“我走以后,你若是有事之时,切记兄弟说过的话,不要死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做英雄好汉,那是最傻的行为,明白吗?”我再次诚挚说道。

叶思忠没有言语,重重的点了点头。

忽然,他的眼眶又红了,再次拉住我的手道:“兄弟,你快走吧!李如松收到了上面追击你的指令,所以这次没来送你。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权限,也是他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快走吧!你应该属于广阔的大海,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是啊,永远,永远不再回来了!我在心里暗道。这一别,便是永别,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踏足故土的机会。

或许眼前的人,也是永别吧。

我自心底产生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痛苦,明知道要失去却眼睁睁看着无法挽留的感觉,只怕是这人世间最难接受、最难承受的痛苦吧!

可是痛苦又怎样呢?这一切就摆在面前,你见,或不见,他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你无论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应对,这些事就在那里,甩不开、扔不掉!

算了!再不纠结了!

我站起身,叶思忠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深深的望着他,轻声道:“兄台,保重!”

叶思忠也虎目含泪:“兄弟!珍重!”

海风吹来,将我们身边的海面吹的满是涟漪。

而更狂猛的海浪,却在我们的心里,翻腾反复,久久不能平静......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