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骑兵,在枪林弹雨之下向着海岸线疾驰,身后就是近十万倭寇愤怒的枪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倭寇的火绳枪受潮,虽然加速烘烤让一部分恢复了效用,但是火*药的燃烧不彻底,造成了子弹出膛后初速度很低,弹道衰减极快。

这就导致很多子弹与其说是打在我方将士身上,不如说是子弹力道耗尽、砸在我方官兵头上。

因此尽管身后枪声大作,真正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这也让叶思忠逃命之时还有兴趣跟我耍嘴皮,说什么他借共工之力借了我的重围,要我请他喝酒吃饭。

我在马上颠的都快吐了,哪有心思听他在这磨叽磨叽的,只能给了他一个国际通用的手势。

望着我右手伸出的中指,叶思忠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西洋人用这个手势表示“可以”,叶思忠立即恍然大悟,愉悦的对着我也比划了一下中指。

我翻了翻白眼,没再理他,只是闷头向前疾冲。被人追是一件好事,但是被这么多人拿着枪追就另当别论了。

终于,前方不远处就是海岸线,东方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将金色的阳光洒向我的头身,暖暖的、亮堂的几乎刺眼。我眯缝着眼睛望了一眼太阳升起的地方,心中涌起一阵豪情。

追我?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又向前疾驰二十多步,颠簸之间我已经看到了海雾之中隐隐约约的船帆,于是立即对着旁边的九鬼政孝大声道:“发信号!三发!”

九鬼政孝一点头,从怀中抽出一把截断的三眼铳,对着天空接连发出三枚子弹!

这把枪的子弹不具有太大的杀伤力,但却极为明亮,三枚子弹呈一线飞翔空中,“啪!啪!啪!”接连爆出三声脆响!

这是我们之间通信的信号,红色信号弹是遇敌、支援的意思,三发则是表示距离,意思是敌人在大约三海里之外!

就在信号弹升天之后的短短十几息功夫里,我先是看到前往的海雾中腾起一阵烟火,紧接着“砰砰砰”的暴击之声便不绝于耳,是舰炮开火的声音!

呼啸的炮弹从我们头顶飞过,发出“簌簌簌簌”的裂风之声,一往无前的、宛如倒豆子般向着身后的敌军倾泻而去。

我举起童子切,高高的举过头顶,将士们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整个队伍缓缓的停止下来。

我调转马头,从队伍的一侧绕了过去,径直朝着方才越过的一个小山丘顶端跑去。叶思忠、九鬼政孝等几人跟着我快速上了山,其余骑兵则在兜圈子调转方向、重组阵型。

登上山顶的一刻,我的眼前宛如在举行一场狂欢!

在大概八百多米外绵延的柴田胜家军势阵型之中,无数的炮弹带着火焰砸入、爆开,掀起漫天泥土的同时,也将无数断肢残骸抛向空中!

柴田军的士卒们一开始还在不管不顾的向前冲,但是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再勇猛的人也会为这毫无价值的死去而战栗。

更多的士兵趴在了地上,或者四散跑开,想要躲避炮弹的侵袭。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办法,炮兵轰击,超过六至七成的杀伤是在第一轮轰击之中产生的,随后在敌军开始防范之后,杀伤消耗比将会越来越低,直至毫无价值。

见到此状,我回头对九鬼政孝喊道:“发射绿色弹药!”

九鬼政孝会意,立即取枪换弹,对着天空开了两枪!

内装着大量铜丝的弹丸在被**推上天的同时,爆发出诡异而炫目的绿色光芒,它们升空、减缓、停滞、下坠、消失,周期不过七、八秒钟,但却足以让船上的岚和阿迪肯他们看到。

炮火很快息止了,在优质的通信之下,熟练训练的部队真的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骑兵队也已完成转向,此时正按我们的指挥快速上前,在我身后的土坡之上排成两列,下马,持枪,准备射击。

倭寇见炮火停止了,只道是我方的炮火耗尽,徘徊了一阵之后一个个爬了起来,在头领的指挥之下再次向着我方发起了冲锋!

见他们的阵型重新集结完毕,我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对九鬼政孝道:“红色信号弹,两发。”

两枚红色信号弹须臾便上了天,身后的舰队反应神速,炮火在信号弹的红光尚未完全消失之前便再次咆哮起来!弹着点更是靠近了不少,炮弹几乎是贴着我们的头皮飞过去,就在身前三、四百米的地方炸开!

再遭重创,倭寇们逃不过哀嚎着倒地的命运,一个个盔歪甲斜的惨死在冬日高丽的冰冷丘陵之上。

我的心中无悲无喜,仿佛眼前倒下的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个个木桩,或者石头,亦或者别的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或许在双方正式为敌的那一天起,敌人,便没有了作为人的资格吧。

这样的循环交替了三次,柴田胜家军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逃兵不断出现。这样的攻击就能起到这样的效果,也许死亡人数不如一场大规模会战多,但是在炮火震天的威慑之下,对身处一线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比地狱还要残酷的折磨。

在倭寇们再次战战兢兢起身之时,我身后的四千骑兵忽然露头,举起三眼铳就是一阵猛烈的射击!

我们采取的是三段击的方式,人员分成三组,第一组三枪,退回去装弹;第二组上前开三枪,退回去装弹;第三组再开三枪,退回去装弹之时第一组已经装弹完毕,再次上前开枪。

循环往复,形成了绵密至几乎不可破解的攻击,这样劈头盖脸的攻击让倭寇惨嚎连连!他们在反复打的轰炸之后,被这样密集的弹雨打的晕头转向,一声发喊,大量的队伍开始崩溃,漫山遍野的倭寇开始向着来时的生路溃逃而去!

想跑?来都来了,走的时候还不给你们捎些礼物?先一后三、共四枚红色信号弹的升天,我们的舰船开始以三海里射击线为界,向着远方开始延伸射击!

背对着我方的倭寇,撞大运似的躲避着身后呼啸袭来的炮弹。能否躲过,全看命运,至于生死就全交给神仙吧!

这就是武器代差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什么斗志,什么意志,往往都显得微不足道。毕竟世界是由物质构成的,物质才是决定成败的根本力量。

面对溃逃之敌,作为骑兵没有不追击的理由。于是我和叶思忠再次兵分两路,交叉着对柴田胜家的后军展开了撕咬。

我们的心并不贪婪,没有一下子突入到敌军深处,而是依然像削平果、削土豆似的,从后面一层一层的刮切着柴田胜家军势的血肉!

在我们开始追击之时,炮火便在绿色信号弹的作用之下停止了,但是此时的倭寇依然风声鹤唳,谁敢赌那催命的生死符会不会再次降临?于是便只能继续无休无止的跑着,至于身后之敌,呵呵。

在许多人的心中都生出一句话:我不需要比所有人都跑得快,只需要比身边的人跑得快就足够了。

这也让我们的追击十分顺利,可是当前方开始出现密集的丘陵山地之时,我却和叶思忠不约而同的制止了部队,准备调转马头。

情况不明的险地还是不要去试探为好,扩大战果就像赚钱,有命赚还得有命花,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命到头了、钱没花完,这种亏本买卖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一声令下,两路关宁铁骑呼和着胜利的呐喊开始撤军,至于柴田胜家军势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我不会求,也不想求。

两路骑兵合二为一、快马加鞭,踏着无数的弹坑和倭寇尸体一路驰骋向海边。岚和阿迪肯早已将船只靠岸,等待着我们弃岸登船。

我刚爬上甲板,一个穿着一身软甲的身影便立即扑了上来,一下子撞进我的怀里!

我伸手去抱的同时,看清了怀里的不是别人,真是留下来帮我带领舰队的岚。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岚扑在我怀里,喃喃的流着眼泪轻声道。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进船舱说吧,我好着呢,大家都在看啊。”

岚用脑袋在我的胸口蹭了蹭,方才抬起头来,擦擦眼泪,又笑着对我道:“快进去吧,外面风大!你辛苦这么久,好好歇歇!”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带领众将一同进了船上最大的议事厅。

议事厅里喜气洋洋,这一仗歼敌数量有限,但是战略目的却完成了——在我们最后追击的驱赶之下,柴田胜家带领着数量庞大的残部直奔王京方向而去,缺衣少粮的他们会很快看到我留给他的第二个惊喜,然后......

然后会成为我剧本中合格的演员吧!

庆功宴喜气洋洋,正好又是二月二、龙抬头,我还象征性的剃了几缕头发表示应景,是夜喝的颠倒五六,岚怎么跑来和我胡天胡地了一夜都不清楚。

这一仗那可真是久旱逢甘露,打的昏天黑地、愁云惨淡,怎么开始我知道,怎么结束的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起床之后腰酸背疼,真比之前打了一场大仗还累人十倍啊。

再次来到议事厅,众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带着那么一种戏谑在里面的意味,但是碍于我是头儿,他们不好开口嘲笑,只是每次我拖着步子来回走动时,底下都会发出轻轻的笑声。

好在我脸皮厚,镇定依然的说着自己的想法,等我讲完之时,正好收到路上的消息传来——柴田胜家军已经抵近王京开城,准备攻城夺地了!

我听了汇报,与叶思忠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好啊,打吧!被我削了这么狠的一顿,总得给人一些好处不是!

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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