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拉港最近总是新闻不断,高*潮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城邦守备军联合伍丁商业联盟、以及他们的盟友东方人,一起击败了西班牙和莫卧儿的联合舰队,取得了印度洋势力范围内的主动权。

而后,在庆祝大胜的同时,舆论也开始悄悄反转,似乎变得更倾向对东方人可能会有过大胃口、伍丁商会碍于情面难以拒绝、导致城邦利益受损的导向。

而就在这样的舆论导向慢慢发酵之前,剧情又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让巴士拉城邦上至贵族王侯、下至贩夫走卒的眼镜碎了一地!

新晋伍丁亲王在元老院声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巴士拉城邦的发展和最高利益,这次战争的所得,除了弥补自身战损的补偿和城邦的奖赏之外,其他的利益一概捐给城邦,自己绝不染指。

这一条声明足够撼动巴士拉城邦的地基!在卡普兰商会全面退水,西班牙势力萎缩——据说印度洋分舰队提督因为战败投海自尽未遂,海盗势力四散溃逃的情况下,印度洋海洋贸易的巨大蛋糕重新划分切块,这时候做出全面放弃的决定绝非伟大二字可以形容,甚至可以称为神圣!

与此同时,伍丁亲王又宣布了第二点声明,鉴于自己的东方盟友或可能对城邦利益造成其他未知影响,经过自己的劝说,东方盟友将永不介入印度洋贸易,将纯净的印度洋留给印度洋沿岸的人民自己去经营!

两条声明叠加,宛如一颗核弹震撼了整个波斯湾,伍丁这个名字宛如一颗恒星,炙热而耀眼。人们对他的溢美之词不一而足,归结起来,他就宛如真*主在人间的使者,有这一条就足够了。

当然,所有这些赞美和褒扬,都出自于他伟大的牺牲和放弃,以及包括元老院在内的既得利益者的默许和同意。

当然,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抓住风闻的阿芝莎与伍丁的关系说事,据说阿芝莎其实没死,而是被伍丁悄悄送到了周边海域。

可是这些人到印度洋、以及周边的非洲、东南亚寻找了一圈,哪里有阿芝莎的影子?至于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赤膊上阵去抹黑和攻击伍丁这件事,目前无论是谁,也找不出相等的对价去推动这件愚蠢事情的发生。

就这样,伍丁的声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奥斯曼帝国君主奥斯曼一世陛下下旨,任命伍丁为巴士拉城邦元老院首席参议元老,执掌巴士拉城邦一应议事职责。

伍丁在此事上又犯了难,一方面,他十分渴望这份荣耀——也包括其后隐含着的、对他本人和家族将带来的巨大利益。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根基尚浅,而现任首席元老德高望重、根深蒂固,又是桃李满天下,如果自己强行上位,只怕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事情发生,也与我所说的“中庸”的为臣之道不符。

对于这个问题,我却是完全没觉得应对起来有多难——我告诉伍丁,上书奥斯曼一世,婉拒君王对自己的错爱,自己才疏学浅、年纪尚幼,仍不足以担当此项大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良。自己甘附骥尾,全心全意辅佐元老院。

伍丁对我的建议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架势,奥斯曼一世出了名的强硬跋扈,自己这样上书辞官,只怕前途难料。

我却让他放心,只要是人,只要是君主,就不会因为这件事惩罚下属,这样做对他有益无害。

伍丁依然将信将疑,但是出于对我一直以来的高度信任,他还是按照我说的,言辞十分谦卑恳切的上书奥斯曼一世,辞官拒职!

第三颗核弹的威力远大于前两颗,忤逆君王,拒绝高位,这是整个奥斯曼帝国境内闻所未闻的事情,然而此时就这样堂而皇之发生了!

整个巴士拉城邦都在议论此事,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看上面到底是会打下一个雷,还是赐下一颗糖。

伍丁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五内如焚。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拿自己的合家性命赌明天啊!

一天之内,他连续找了我三次,第一次还搔首弄姿,假装不在意。我心里都笑翻了,却也不开口。你能憋着,我也能憋着,看看谁能憋过谁。

结果这家伙到我这里墨迹了一个小时,终于墨迹不下去了,端着一杯茶,放凉了都没喝一口,只是发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启蓝,你说我这么写,真的没事吗?”

我抿了口茶,微微呼出一口热气:“那可保不齐!天威难测,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伍丁顿时就憋不住了,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压低声音叫道:“启蓝,咱们是好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坑我?”

我不由的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放心吧,九成把握,没事。”

伍丁愕然:“九成!?为什么呢?真的吗?”

我郑重点头道:“真的!”

伍丁稍微放心,长出了一口气,又疑惑:“那还有一成呢?”

我撇撇嘴:“还有一成,就是天威震怒,你被杀头呗!”

伍丁又怒了,拽着我不依不饶。正在打闹之时,巴士拉城邦元老院忽然来人紧急召唤伍丁,说奥斯曼一世陛下的批复到了,让伍丁速速前去接旨!

伍丁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指了指心口,意思是我的心很痛,而后方才不情不愿的扭头快步走了。表情之悲怆令我发噱,但我的功底在那里,硬是强行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我此时却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奥斯曼一世如果真的龙颜大怒,派来的一定是土耳其卫队,而不是传旨的信使了!

果然,伍丁片刻之后晃晃悠悠的回来,拿着那份奥斯曼一世的手书。总而言之,这位奥斯曼至尊者着实勉励了伍丁一番,但圣意还是中意于他出任要职,命他接旨之日、即刻上位。

周围无人,伍丁“啪”的一声将圣旨扔在我面前的桌上,气呼呼的问我:“你说怎么办?”

言下之意,他被吓的不轻,虽然结果是好的。

我看都不看那圣旨,抿着茶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辞官呗!”

“还辞!”伍丁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声大叫道:“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还要让我再来一遍!”

说着,颤抖着手指着我,口中“你你你”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答道:“对!把第一次的文书抄一遍,变个日期,再次呈报奥斯曼一世!”

伍丁默然,一把抓起圣旨转身要走,临出门又扭过头来,恨恨的道:“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我微笑不已:“事实会给你的,不用我给。”

伍丁去了,再次上书辞官,只是言辞比上一次更谦卑、更恳切,表示自己只想做奥斯曼帝国的忠诚奴仆,并无更多非分之想云云。

这些细节我自不去管他,依然准备着我的出发大计。上次伍丁在城邦表态我不会介入印度洋贸易之后,整个巴士拉城邦的人对我态度一下子好的不得了,不但办理了绿色通行证,还用最优惠的价格让我购得了一批绒毯、壁画之类的工艺品。

就在我修整完船只的第二天,在伍丁的惶惶不可终日之中,奥斯曼大帝的第三封圣旨到了,总而言之,就是圣意已决,命伍丁即刻上任,若再推辞便视作抗旨之类云云。

这封圣旨一到,整个巴士拉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盯着伍丁手里的这支笔——这位胆大包天的亲王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抗旨不遵吧!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而巴士拉城邦的元老院此时也坐不住了,看了几场戏,他们知道若再不表态,只怕奥斯曼一世要怀疑是城邦元老院从中作梗了!

而伍丁坚定地辞官态度也化解了元老院绝大多数敌意,所以在圣旨到达后,以首席长老侯赛因为首的一众长老纷纷前来寻找伍丁,恭请他到元老院主持工作,遵从圣意,切莫抗旨。

伍丁只能笑脸相迎,说惶恐至极,要在考虑考虑。送走了一众元老,他立即跑来找我,请教到底怎么办。

他的一张苦脸让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这家伙却恬不知耻的跑过来,一把拉住我嚷道:“你说!你说!到底怎么办?再辞官怕是要杀头的!”

我忍住笑,伸手向下按了按:“稳住!稳住!听我说!”

我指着那圣旨,笑容十分和煦:“上书奥斯曼一世,臣接旨!不过鉴于现任首席元老侯赛因德高望重、深受爱戴,恳请奥斯曼一世在巴士拉城邦设左右首席元老两职,二者原则上不分先后、实际上以左为上,自己愿意做右首席元老,帮助侯赛因做好决策!”

伍丁此时对我已经是完全的心悦诚服,也不多说,当着我的面写好回旨,立即就要派人送走。

我却拦住了他,让他将自己的回旨在明天的元老会上宣读一番再送走,他也应了。

事情的发展正如我所料,伍丁的回旨在元老院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也得到了绝大多数元老的好感——尤其是首席元老侯赛因,以及他身后盘根错节的熙熙攘攘。

奥斯曼一世的批复很快下达,允可了伍丁的上书,并大大褒奖了一番,这也是我们喜闻乐见、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这样,伍丁作为巴士拉城邦的右首席元老,被元老院的一众“老人”高高的捧进了元老院,整个巴士拉城邦也对伍丁一片赞誉,谦虚、谨慎等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事后,伍丁用拜师的大礼答谢了我,诚心向我求教,这样三辞其官,为什么就能成功呢?

我微笑着向我的老朋友解释了这一切。

作为君王,最需要的不是能臣,甚至也不是忠臣,而是必要的时候、能提供给自己必要东西的臣子。

奥斯曼帝国在与西班牙帝国、莫卧儿帝国的交锋中处于下风,伍丁提供了一场大胜,改变了局部的格局,这种改变甚至会影响全局。

在这种情况下,褒奖是必不可少的,但却又是烫手难接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伍丁冒起的太快,一定会招致保守势力的反感甚至敌对。

而伍丁坚持辞官,又做了重要表态,这就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我志不在此,并不想瓜分谁的权力,这样是让这些旧势力放心,也让奥斯曼一世知道他并无非分之想。

当然,这也提供给奥斯曼一世一个展现自己爱才惜才的大好时机,于是才有了后面的几番来往。这样的秀场太难得,作为一国之君,奥斯曼一世没有理由不把握住!同时,也会在奥斯曼一世的心中种下伍丁知进退、明大局、讲风格的印象,对他以后的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最后的谦辞、甘愿任右首席元老,其实也是以退为进的最后一招——侯赛因都八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鬼门关,隔天老头儿哽屁着凉了,这巴士拉城邦还不是伍丁一人说了算吗?

说到最后,我和伍丁相视一笑,他要行拜师大礼,我却拦住了。他问我要什么,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搓了搓......

伍丁,你就继续纳闷去吧!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