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的商路实际上实在英国的控制下,但是本城的执政者却是个葡萄牙人,这不得不说是件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在葡萄牙名义上与西班牙成为一个国家的基础上,这件事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我曾经想过寻找本地的英国人海上势力——爱丁堡商会。但是据墨带回来的情报,爱丁堡的三支舰队都已出海,留守的不过是些小虾米,没有洽谈的意义。所以我的首要目标,就成了那位“爱国”的葡萄牙伯爵——赫尔南德斯。

见到赫尔南德斯伯爵时是在他位于圣乔治西南沿海的庄园里。不过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个庄园,不如说是一片原始丛林更合适。

可可树、椰子树遮天蔽日,柑橘、玉米、御谷、木薯、山药和甘蔗同样密密麻麻。无数皮肤黢黑的劳工——或者说奴隶在其中劳作,监工不多,偶尔出现的监工也是态度平和,并不见凶神恶煞。

由仆及主,可见赫尔南德斯伯爵本身并不是一个专横跋扈的人,这也让我与他合作更多了一份好感。与一个讲道理的人合作,总好过与莽夫纠缠。

管家“扣扣”——这个音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姑且这么叫吧——是个黑白混血,他十分绅士的邀请我们一行前往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内院,对于我们这些来自远东的客人,他们总是抱着十足的好奇。

“既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啊!”扣扣看着我们的肤色,惊叹的道:“是这样一种独特的淡黄色,比起我褐色的肤色看起来漂亮的多啊!”

我对于这样的恭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扣扣似乎也明白,我这样的人物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恭维感兴趣。便自嘲的笑了笑,向着内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偌大的内院可称为花团锦簇,群芳丛中,摆着一张木制的小茶几,做工考究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红茶。

见我进来,中年人微微向我点了点头,并不起身,向着另一边的椅子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微微一笑,看来这赫尔南德斯伯爵对我并不重视啊,这完全是听属下汇报工作的节奏。但我却不说话,而是顺着他的手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赫尔南德斯伯爵很是有些傲慢的向我示意道:“下午茶,请自便。”

大概是之前我派人来沟通见面之事时用的是英语,赫尔南德斯伯爵便也用上了英语。只是那语调里尽是轻浮,似乎邀请我坐下、用茶都是赏赐一般。

我对着他拱了拱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没下肚,便“噗”的一声把那红茶全吐了!顺手还把剩下的半杯茶泼在地上,不屑的道:“这种喂马的草料怎么能拿给人喝?”

赫尔南德斯伯爵顿时脸都绿了,放下茶杯盯着我。我看都不看他,傲慢的道:“随便拿些能喝的茶叶来!用我自己的茶壶!”说完,把那只珐琅的杯子随手扔在桌上。

杯子在桌上发出“当啷啷啷”的连续清响,最终“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听的赫尔南德斯顿时脸都绿了。

他粗声粗气的对我道:“孙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颇为不悦的道:“赫尔南德斯先生,你拿出这喂马的草料招待客人,还问我什么意思?”

赫尔南德斯气鼓鼓的道:“你刚才打碎的是我们葡萄牙精品的茶器!该死,我只有这么一套!”

我轻蔑的哼了一声,冷笑道:“荒蛮之地,果然见了什么都是宝。你别急,我随车带着套粗陋茶具,也顶你这十套还有余!”

就在赫尔南德斯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九鬼政孝带着挚进来了,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长盒子。

挚迈着稳稳的步伐走到我身前,我淡淡的道:“沏一壶能喝的茶。”挚点头应是的同时,赫尔南德斯的脸又绿了。

挚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在桌上,轻柔而利索的打开,从里面一件件拿出茶器来。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一套官窑的青釉茶具,算不得精品,但拿到这里也算是顶好的了。

挚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的“格朗”一声清响顿时引起了赫尔南德斯的注意。

他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向我眼眉示意,意思是能不能看看这茶具。我也学着方才进来时他的动作,随意的向着茶杯挥了挥手,含糊道:“自便吧。”语气里虽无嘲弄,却也是不屑之意满满。

赫尔南德斯微微有些怒意,但他也清楚,是他傲慢在先,才有了我的满不在乎。所以他默默不语,端起青釉茶器细细观瞧,口中则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

等到挚娴熟的泡好一壶祁门红茶,如龙点水般倒进我们二人的茶杯,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来!赫尔南德斯“咦”的叫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茶?”

我端起茶杯,吹着抿了一口,方才含糊的道:“祁门红茶。”

根据美国韦氏大辞典记载,“祁门红茶”原产地——中国安徽省祁门县,创制于光绪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七五年左右历史。但是其前身可追溯到唐朝。

根据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记录的“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 的品茶心得,隶属歙州的祁门在唐朝时就开始了炒茶、制茶、饮茶的历史。

赫尔南德斯端起杯子,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十分满足的“啊”了一声长出一口气,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又抿一口,第三口时便将脖子好好抬起,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挚又给倒上一杯茶,赫尔南德斯却不着急喝了,而是放下茶杯,以客气许多的语气问道:“孙先生,您来找我的目的我大概清楚了,我想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也放下茶杯,微笑着淡淡的道:“对我来说,与西班牙人不过是些私怨,并没有什么国恨家仇。但是对伯爵你却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是抱着施舍的态度,我大可转身走人,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赫尔南德斯顿时怒气又往上撞,憋着气道:“我堂堂帝国伯爵,与你一个海商还有什么平等可言?”

我冷哼一声道:“五十多岁,混了个亡国伯爵犹自沾沾自喜,真是井底之蛙。”

说着,我拿出自己的子爵玺符,对着赫尔南德斯亮了亮,冷笑道:“区区不才在下十八岁便是大明朝一等子爵。区区伯爵,不过是我面前的一个台阶罢了。”

赫尔南德斯皱眉道:“十八岁?一等子爵?这怎么可能?”

我淡淡的道:“若是你也能全歼蒙古人十万铁骑,便会知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赫尔南德斯顿时一愣,见我说的风轻云淡,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是口中兀自嘟囔着:“听说你们的商会在圣多美大败而归,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作势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淡淡的道:“东非取胜,西非尝败,不过是兵家常事。活在奋斗里,总好过鸵鸟似的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混吃等死!”

说完,我抬脚就往外走,口中冷笑道:“呵,伯爵。啧啧。”

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身后的呼吸声越加粗重,就在我将要步出花园之时,身后传来赫尔南德斯伯爵的声音:“阁下,请留步!”

我却毫不理会,继续大步向外走去。临出门又说了句:“真是浪费我一壶好茶!”

说完,带着人走过长长的果林,走到大门前,就要上车。却听赫尔南德斯的声音再次传来:“子爵阁下,请务必留步!方才是我怠慢了,还请院内一叙。”

我停住脚步,一只脚蹬在马上踏板上,一只脚踩在地上,扭头望着赶出来请我的赫尔南德斯。

只见他一脸诚挚之情,显得十分真诚,再次向我做出邀请的姿势。

好吧,见好就收是应该的。于是我收回迈上马车的腿,在赫尔南德斯的邀请下,再次进了院子。这次没有再到花园,而是进了伯爵府的客厅,再次分宾主落座。

这一次再谈的时候,氛围就比刚才融洽的多的多!因为经过权衡,赫尔南德斯觉得与我合作将是一个机会,至于到底能做到哪些,得到哪些,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尽管这些年自己一直很注意保养,但是客观的说,又还有多久能供自己奋斗呢?若干年后,即使自己还活着,又是不是仍然有动力去拼搏呢?

最近五、六年,自己就像一个富家翁般生活在这海边的农场里,过着很多人羡慕的丰衣足食、毫无压力的生活。但是,自己也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曾是一名航海士,一个终日和大海搏斗的勇士!

看到我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次唤醒了老赫尔南德斯心中的热血!是啊!我曾经是个战士!赫尔南德斯对着自己在心底呐喊!

我要找回自己曾经的样子!绝不能让西班牙人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爱莎的死……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我……加比尔*让*赫尔南德斯,是葡萄牙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老赫尔南德斯在他的庄园里整整密谈了两天,用现代的话说,谈话成果丰硕,达成了建设性的合作意向。这是一次团结的会晤、友好的会晤、胜利的会晤!

临走的时候,我自然是将那套茶具送给了朋友,又留下很多祁门红茶。老赫尔南德斯自然是千恩万谢,也送了我不少礼物。其中我最看中的,是一把明显有年份的圣骑士剑。

虽然并不清楚它的实际价值,也不会派上多大的实际用途,反对我这样一个冷兵器控而言,这的确是一件难得的礼物。

再次出港,我的舰队变成了八艘加莱快船,由岚和陈奎分别指挥四艘,成前后队形南下而却。

而我之前的复仇号和两艘护卫舰则交给了熟悉地中海的船医罗德里格斯,让他干回老本行,作为船长带队,大张旗鼓的打着我的名号一路北上,直奔英国而去,抓紧和不悔汇合,开始我的下一步计划。

所以,等着我吧,西班牙人。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这个过程不会太短暂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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