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里村的村长叫突吐曼……这是一个很绕口难听的名字,但父母给的名字,村长也不好更改,而且几十年叫下来,他也渐渐习惯了。
同是村长,突吐曼对里德老村长一直抱有些敌对情绪,对方虽然和他一样的窝在乡村中的糟老头子,可对方怎么说也是贵族后裔,以前春临之时,每次两人带着村民一起进城,对方都能和城里的贵族说上几句话,他可却只能在一旁卑微地等待着。久而久之,一股不太服气情绪就堵在突吐曼的心里了,凭什么同是村长,对方就比自己高出一头,不就是有个好祖先,留了个贵族称号给他嘛,要是真凭本事,自己绝对比里德村长更出色。

因为讨厌,所以突吐曼一直不太愿意与里德村长打交道,但今天里德村长居然主动找上了他。

坐在一张老旧桌子的后面,突吐曼让自己的妻子给客人端上了一杯泉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里德村长,真少见啊,你居然会大驾光临我们这个贫穷的村子,啧啧,也不握这会折损你的少得可怜的贵族尊严。”

“老家伙,你说话还是和以往一样难听。”里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这次来找你,真是想和你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我们两个村子都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虽然讨厌对方,不过突吐曼是一个很称职的村长,他冷淡地说道:“有话快说,我还急着去打猎呢。”

突吐曼是个老猎人,也是方圆几个村子中最好的猎人,这间房子中,布满了兽皮,老虎皮、豹皮、貂皮……有许多小贵族,都没有这么多好兽皮收在家中。不过他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他能狩猎普通的生物,却无法对付那些会用魔法的魔兽,他曾在经年轻的时候挑战去打猎魔兽,但受了重伤差点死掉,好在年轻力壮身体棒,挺了过来。从此之后他就绝了狩猎魔兽的念头,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附近最好的猎人。

“我们家昨天来了名牧师大人,是个苦行信徒。”里德村长淡淡地说道。

突吐曼眉毛抖了一下,他讽刺道:“这是向我炫耀你的人脉吗?”

“听我说完,你的性子依然还是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急躁。”里德村长喝了口清甜的泉水,他继续说道:“牧师阁下说,他打量算在我们村子中建造一个小神殿,向我们村子宣传渥金女神的理念。”

在场两个都是颇有见识的老人,否则也不会坐到村子这个位置上,他们很清楚,如果村子附近建立了一个正规的神殿,意味着什么。突吐曼嫉妒地说道:“老实说,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什么好事都被你碰着,你这灾星简直是把我们瑟里村的运气都吸光了,再这么下去,我打算动员村里的人去别的地方居住。”

“别这么说,这事与瑟里村也有点关系。”里德村长呵呵笑道:“牧师阁下打算建造一个石砌神殿,而且必须在六个月内完成,你也清楚,这事光凭我们一个村子,做不来,所以我打算请你们瑟里村也和我们一起建造神殿。”

“想都别想!”突吐曼一巴掌生重地拍在桌子上,他喘着粗气说道:“神殿建在你们村子,又不是我们村子,凭什么要我们村子出劳力帮你们?里德,这天底下的便宜,你想一个人都占完吗?你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里德无视突吐曼的怒火,缓缓说道:“所有参与神殿建造的村户,都可以挑出一名孩子,牧师阁下会教他们识字。我们六个月内帮牧师阁下建好神殿,在六个月内,每天牧师阁下会教孩子们识三个字,如果我们在六个月内完成,牧师阁下会在六个月内教孩子们

540个字,你觉得,这样算不算是好事。”

“当真?”突吐曼平静了下来。

“我没必要特地跑到这里来骗你。”里德笑道。

“我们全村的壮年都帮你们盖神殿,老人也上,不需要你们供吃供喝,我们自己解决。”突吐曼说道:“但我需要全村十八岁以下,八岁以上的孩子,全部都能去聆听牧师阁下的教导。”

里德摇头:“不可能……每户一个孩子,这是硬性规定,你们已经占了大便宜了,还不满足?如果不愿意,再远些的维布伦村,我也认识那里的村长,凯恩-维布林,我想他们很愿意和我们一起建造这个神殿。”

突吐曼站了起来,站点把桌子上的杯子甩到里德脸上,他暴跳如雷,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道:“一个就一个,这事我们接了,但如果你是在耍我,以后别怪我的猎弓不认人,它不但能射野兽,也能射某个老家伙。”

“呵呵,明天你就带人过来吧,事情越快越好。”里德站起来准备离开,他走出大门前突然回头说道:“突吐曼,这事你们欠我一个人情,明年春临之时,进城的收益,我要你们让出一份给我们。”

“如果我们村的孩子,真能在牧师大人座下聆听六个月的知识,那一份收益,我亲自送到你家中。”

“记住你说的话。”里德很满意地离开了。

里德在瑟里村的时候,梁立冬在三楼画着神殿的结构图。既然要建神殿了,他打算在大殿中给自己留一间偏房,总不能以后一直留宿村长家吧。当他画完结构图的时候,太阳正好下山,而老村长也已经回来,他见到梁立冬,微微弯腰笑道:“阁下,瑟里村已经答应了,明天他们就会过来听候阁下的调遣。”

“你们就按这上面的图样建造神殿吧。”梁立冬将图纸递了过去:“人就由你们自己来指挥,明天我得花时间教导孩子们。”

老村长想了会,笑着说道:“既然阁下相信我们两个村子,那这事就由给老头子我来处理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梁立冬在游戏中见过无数的npc,忠诚的,滑头的,诚恳的,谎话连篇的……老村长在他的个人印象中,是那种五分诚恳,三分城府,再加两分滑头的人。这种人在《法兰大陆》中占大部分,他们偶尔会为自己谋些小小的私利,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工作或者任务,本质上也是好人。梁立冬猜测老村长此次去瑟里村,或许利用建造神殿的事,得了某些他不知道的利益,所以脸上才有这种神采飞扬的喜意,梁立冬怎么说在游戏中也是个领主,这样的表情,他在自己的npc下属身上,看得不少了。

但这无妨……只要老村长带人把神殿建起来,而且不超过他的底线,他可以当作一切都不知道。

游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游戏……在《法兰大陆》中,这问题很难给出正确的回答。

第二天,瑟里村的人到了,整整有七十三个人,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二十个孩子,绝大部分都没有超过十二岁,但也有几个快成年的高个子混在其中。突吐曼带着一群人向梁立冬行过礼后,就跟着老村长走了,两个村子的青壮年合流在一起,扛着锤子,拖着木轮斗车,向着村北的高山走去,那座山上有不错的石料可以当作建材,虽然不如里刚石,但建出来的房子,也是经久耐用。

有劳动能力的男人们几乎都出村子了,而瑟里村的孩子们,还有里德村的孩子们,被凯尔领到了河边上,梁立冬在这里等着他们。

眼前这一群孩子,他们头发油腻凌乱,有的还流着鼻涕,脸上黄一块,黑一块的人很多,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他们大部分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贝琳也在这群孩子之中,但她的情况比较好,虽然衣服很旧,不过人至少是挺干净的。

这群孩子脸上带着畏惧,但眼中带着渴望。施法者在他们的心目中,都是一群会把小孩子变成青蛙的可怕人类,除了少部分年龄大些的人明白,学习文字对自己未来人生的重要意义,其它年纪尚小的孩子,都是被家里人逼过来的,他们害怕着梁立身的身份,尽量躲在人群的后面。

“在教你们认字之前,我要说些事情。”看着这群孩子,梁立冬眉头跳了跳,按照这样的卫生状况,这群小家伙们以后得病的机率会很高,在这个医师缺少,神官更少的世界中,得病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他决定要忽悠一下这帮小家伙们,帮他们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先把你们的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是怎么样的。”

所有孩子都将双手伸了出来,除了贝琳和凯尔,其它人的双手都相当脏,指甲下面全是黑黑一条的泥垢。

“文字是很神圣的事物,是众神赐于我们凡人的礼物。”梁立冬装着神棍的调调说道:“而你们打算用这么一双脏兮兮的手,去书写神圣的文字?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

听着梁立冬的质问,这群孩子们露出惶恐的表情。

“立刻去河里把双手洗干净了再说,一会我要检查,如果谁没有谁干净,就别想再学东西了。”

话一说完,这群孩子们立刻冲到小河边,搓起自己的双手,使劲地搓,就生怕手里沾上一点脏东西。很快小河边流上就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水流带,可想而知这帮小家伙们,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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