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松口。
她害怕自己的哭声被听见。

她害怕被人询问,害怕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窥视。

就像她身上没穿衣服一样,变成个人人嘲笑的丑陋的怪物。

等心情稍稍平静,她把鉴定报告撕成很细小的碎片,一点点的从马桶里冲掉,就连那个邮政信封,也被她毁尸灭迹。

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东西。

看着马桶里的漩涡最终变成一滩干净的水,她心里暗嘲。

无论看上去多么透明无垢,终究是冲马桶的水。

你曾经是放在那个男人心头的一杯爱情之酒,可现在,却变成了一杯毒酒……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脚边传来一声脆响,那个黑色的U盘掉在了地上。

她现在看着它的心情,已经不同于刚才。

老天爷似乎有意把她逼上一条绝路……离开夏煜翰。

她走出隔间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无声的挂掉了那个电话,是夏煜翰打来的。

她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男人靠在椅子里,闭着双眸,完美的五官比例,温润优雅中又带着猛兽一般的侵略性。

多么出类拔萃的男人。

她看着他,一眼仿佛经历了一世。

她怎么能让他这条人中之龙失去它的光华,成为人人唾弃的阴沟里的爬虫?

“夏煜翰……”

桑雪整理了一下情绪,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盯着前方,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乖,过来,今天怎么那么晚?刚才打电话,怎么不接?”

他的声音就像大提琴一样低沉醇厚,万般柔情的敲击在桑雪的心房。

“已经到门口了,所以就没有接。”

她把煲好的汤放在桌上,然后拿出上面的小碗,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夏煜翰,汤还有点烫,等凉一会儿我喂你。”

“好。”

男人不急于喝汤,但是急于搂着她。

把耳朵靠在她的胸口,已经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心跳得好快,是跑上来的?还是……想和我亲热了?”

桑雪脑袋里轰的一声惊天雷动!

这听一万遍也听不腻的情话,如今却变成了轰然倒塌的悬崖,将她拖入谷底。

“夏煜翰,别说了……现在在办公室。”

“办公室又怎么了?”

男人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

她的反应不同于以往的羞涩,特别是刚才身体的微微一颤,分明是在害怕。

难道是最近要她要得太紧了?

已经让她产生了逆反情绪?

可有些事夏煜翰也无法控制。

特别是看不见她样子的时候,就无时无刻想把她搂在怀里,含在嘴里。

夏煜翰抱着桑雪的腰向后一靠,然后把她带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桑雪的脊背僵直着,整个人都硬邦邦的。

她庆幸他看不见,不然哭肿的双眼肯定要露馅。

“我明天要去欧洲出差,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

桑雪如坐针毡,身体不然的扭动着,

“要去多久?”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听上去不咸不淡。

“最快三天吧,最长可能要呆一周左右,具体要看在那边的进展。”

“可是,诺诺后天就要开学了,如果我们都不在的话,他会失望的。”

夏煜翰脸色一沉,最近天天和儿子呆在一起,竟然把他上小学的事情给忘了。

夏诺上的是学前班,春季开学。

几个月以前他让姜白安排了一下,但是具体的开学时间他居然忘了。

或者说听了没走心,就这样抛在了脑后。

真是对不起儿子。

“那……你就留在家里陪他,我尽快办完事就回来。”

桑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的汤碗喂他喝下。

她低着头,一直在掉眼泪。

被男人这样抱着,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无法思考。

尹氏说过要她无论如何要冷静的处理好这件事,现在她非常需要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夏煜翰出差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男人喝完汤,感觉到她的疲惫,就搂着她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桑雪给他眼窝周围的穴位做了按摩,嘱咐他在她不在的时候要自己按,每天三次,每次30分钟,每一个指法动作都交代得无比详细。

夏煜翰时不时的“嗯”一声,“我就去几天而已,无妨,回来之后你再好好给我按。”

桑雪的手指顿了顿,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在姜白敲门的时候,她起身给夏煜翰整理好刚刚被她压出褶皱的衬衣。

“我走了。”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男人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在姜白公式化的汇报声中松开了。

姜白站在桌边,看着桑雪的神情,和红红的眼角讶异的皱了皱眉。

老板这是和太太吵架了?

不过看他家老板已经一脸威严的坐在桌边听着报告,他把这个疑问暂时埋在了心里。

一夜平静的过去。

桑雪第二天去机场送走了夏煜翰,两人相拥吻别。

她把那个U盘装进了一个信封里,然后交给了夏圆圆。

夏圆圆接过桑雪口中那个“对夏煜翰很重要的东西”,心情复杂。

不过当她打开信封,看见里面那张写满字的纸条的时候,内心被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冲击着。

桑雪被威胁了,而且现在,因为DNA检测出来她是余飞燕的女儿,而不得不离开夏家。

当然,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夏煜翰的血缘关系,而不是那个所谓的威胁。

夏圆圆闭了闭眼,小身子哀恸的晃了晃,犹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二十五年来,他觉得,他第二次抛弃了这个孩子。

因为那份DNA报告是她亲手篡改的。

这份债,注定一辈子都还不完……

——

桑雪收拾了简单的行装。

她没有把她的去向告诉任何人。

她告诉诺诺妈妈要出差了,可能要离开几天。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避开孩子,就算是母亲张桂英也不可能。

但是,她必须避开夏煜翰。

她明白自己做的事将深深的伤害那个男人,可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坐在出租车里无望的哭着。

泪水洗刷着面颊,脸上的皮肤被灼得生疼。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样子有点胆怯的问:

“小姐,您确定是走这一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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