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睡得迷迷糊糊的, 总闻到特别好闻的香味, 梦到自己一直在吃好吃的东西, 后来额头痒得厉害, 她挠痒痒,挠着,挠着,就把自己挠醒了,睁开眼, 就见北殷若水懒洋洋地偎在旁边的竹制躺椅上, 眼带诧异地看着她。
龙池颇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头小短爪挠挠头, 说:“抱歉,酒量不好,喝醉了。”她越挠越痒,再稍微一用力,额角处突然被她挠下来什么东西掉在掌心里。她摊开手,拿起右手那截非金非玉呈乳白色的东西, 凝神看了看, 又拿起脖子上挂的鱼龙符比对。它俩的材质相似,鱼龙符的色泽略微偏金,比掌心这截要坚硬得多。她掌心的这个,有点像换乳牙时掉下来的牙。她又摸摸额头的断角处, 发现掉了角的地方居然又冒出了小小的芽苞, 像是重新长角了。她再次冲北殷若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赶紧把自己的这截小断角收起来。这小断角, 只比臼齿大一点点,丑虽丑,但好歹是龙角的根,应该很补,她给南离九留着,省得南离九变成鬼样子吓人。

她把角收好,瞥见旁边居然摆了盆长得特别像萝卜的植物,说它像萝卜吧,更像灵脉中长出来的玉笋,还在往外渗汁。它的汁形白如羊奶,还泛着氤氲霞光,上面还有淡淡龙气萦绕,宝相十足,看起来就很贵。

龙池仔细打量几眼萝卜,问:“若水仙子,这萝卜怎么会有龙气?”

北殷若水略微挑眉:萝卜?

她深深地瞥了眼睡着了都在舔宝药的龙池,没说话。

龙池虽然不知道这萝卜到底是什么药材,但从气息看,就算不进天材地宝也不差了。南离九是尸修,缺少活气,要是全靠喝血,那迟早得沦落成邪物。她吃这种没开灵智的天材地宝级别的宝药就没顾虑啦,多多益善。龙池知道这种药材很珍贵,因此只能眼馋地看着,然后,恋恋不舍地挪开眼,愁怅地叹口气。她一穷二白的,不然……

龙池突然灵机一动,她凑到北殷若水身边,问:“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北殷若水再次挑眉,说:“鲛纱,深海鲛人族专程为龙族织出来的供品,据说是鲛人丝混合诸多宝物织成,其中最主要的一种就是避水珠,取千年大妖的妖丹织炼而成,可抵御深海重水结界。有一匹纱一座城之称。”

龙池问:“我把身上的衣服给你,你把那株萝卜给我,成吗?”

北殷若水再次深深地看了眼龙池,问:“给南离九换的?”

龙池轻哧一声,“谁理那死城妖!”

北殷若水:“……”有本事你喝醉酒别一直喊南离九的名字。她问:“你不记得喝醉后的事了?”

龙池的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我不会是那种酒品不好的人吧?”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北殷若水,问:“你……我……我没干什么吧?”

北殷若水的嘴角轻挑,说:“还好,只是跑到大长老的院子里啃了他一株万年宝药,还抱着这株……”她指指龙池惦记上的那株宝药,说:“一直不松手,担心你把药弄坏,小师妹只好把你和宝药一起抱回来了。”她说着,再次把龙池看了又看。

如果没南离九在太极宗、星月宗和七煞王朝杀得千里之地沦为炼狱,龙池这会儿还有没有活着都难说。不过,得亏是大长老年岁大了,少了很多争强好盛,对宗门弟子多了些眷顾,不忍门下弟子遭难,不然直能干出吃了龙池再去和南离九打个你死我活的事来。

龙池不记得有这些事,她很是怀疑地看看北殷若水,问:“大长老没要我赔吧?”

北殷若水说:“那我哪知道,问你玉璇师父去。”她的心念微动,说:“你哭着求着要喊我若水师父,想向我学剑的事,不会也忘了吧?”

龙池愕然:有这事?

北殷若水的美眸微眯,问:“真忘了?”

龙池忙摆手,说:“这不可能。”

北殷若水说:“没忘就好。”

龙池忙说:“不是,我是说,我不可能拜你当师父。我是龙王宗弟子,你是仙云宗弟子,我怎么能学仙云宗的本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北殷若水说:“清风剑是我自创的,并非仙云宗不可外传的绝学。你头都磕了,若水师父也喊了,想再反悔,行啊,答应孝敬我的酒,我退一半给你,你把另一半给我好了。适合凝婴境修士喝的千年陈酿,每年二十坛,折半是五十年。”

龙池:“……”她严重怀疑北殷若水是想骗她的酒。她又再想,北殷若水就算是酒鬼,也不可能干得出拿自己的看家本事来换酒的事呀,况且,仙云宗凝婴境大师姐,现在还不到二百岁的年龄,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将来稳进长老堂的人物,至于为了点酒……好吧,也不是一点点酒。她琢磨了一下,问:“我俩这算是钱货两讫的买卖,对吧?就是,挂名的那种师徒。”

北殷若水淡淡地瞥了眼龙池,说:“放心,就算是你想进入仙云宗,也不是我收你。”

龙池问:“我没给你写欠条吧?”

北殷若水的美眸微闪,不动声色地说:“没有。”她说完就见龙池的神情划过一丝怀疑,说:“你喝醉了,握不稳笔,说酒醒后再写,还拍着胸脯说你不会赖账。”

龙池不太相信,可又不能确定北殷若水是在骗她。

北殷若水淡淡地看了眼龙池,又开了坛酒,慢悠悠地喝了口,缓声说:“清风剑,剑如清风,无孔不入;剑若水,如细雨滋润万物,亦如暴雨山洪锐不可当;剑为君子,持清正之风,护天地苍生。”她抬眼望向面前的竹林,说:“清风剑,是守护之剑。”她说话间,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往下,柔软的手掌如潺潺流水在空中轻轻拂过,手拂过时,淡淡的剑意自掌下溢散开形成一把由真气和剑意凝成的剑。剑飞出,穿过一棵翠竹,悄无声息地将一片竹叶削成两段。她缓声说:“清风剑,剑气透气而不伤身,此为护,亦为和。”她问龙池:“学吗?每年十二坛酒。你请我喝一百年的酒,我教你清风剑。”

龙池望着北殷若水的眼睛。她见过师父传剑时的眼睛,望着那双眼睛就像看到了广阔的天地,看到了蓝天白云和一望无垠的大地。玉璇师父教她剑法时,眼里亮亮的,如有光。北殷若水的眼里则是是淡淡的寂寥,仿佛守护之剑,已无人可守护。

北殷若水淡淡一笑,说:“不学也罢。”

龙池说:“学”。

北殷若水莞尔,她取出笔墨,说:“既然酒醒了,写欠条吧。”

龙池磨墨,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下欠条。

北殷若水看龙池欠条写得非常熟练的模样,很怀疑龙池是不是经常写欠条。她问龙池:“你在外面有欠债吗?”

龙池“呼”地一声,吹干墨渍,说:“没呀。”她递给北殷若水,说:“拿着欠条去找我奶奶或娘亲,要不,你找我玉璇师父也成。”

北殷若水:“……”所以这是只负责写欠条,不负责还债的。她问龙池:“你玉璇师父以前没掐死你?”她估计她小师妹没少给龙池还债,瞧这说得半点都不客气。

龙池说:“就是要点零花钱,不会掐死我的,我如果把五色米拿去换东西,才要被她掐死。”

北殷若水挑眉,心说:“难怪为着孙鹤打死龙池的事,跟大长老急眼,都当场去衣冠撒泼打滚了。”她收了欠条,冲龙池勾勾手指头,待龙池坐近了,这才教龙池凝聚剑气,以剑气化剑。她告诉龙池,剑修的剑,可以是有形有质打铸的剑,但也可以是无形无象的由剑意和剑气化作的剑。剑随心,心中有剑,亦无剑,剑如风,又形,无质,又能随环境任意变化。

龙池的心头微动,问:“剑意剑境?”

北殷若水“嗯哼”了声,轻轻点头。

龙池想,没剑法吗?学剑不是都是从剑法开始的吗?她又想起刚和北殷若水说的剑随心,心中有剑,亦无剑,剑可以是无形无象又随处不在的。她不太明白,说:“北殷……若水师父,你再演示给我看看。”

北殷若水演示了遍。

龙池没看懂,又再请她演示。

北殷若水铺开剑域,把龙池罩进去,让龙池在她的剑域中悟剑。

剑域铺开,清风林中的剑气无处不在,它们宛若轻风穿梭在林间,又灵巧地避开了林中的翠竹,连竹叶都没伤丝毫。

龙池盘膝而坐,靠五感去捕捉空气的流动,捕捉那些融于空气中的剑,捕捉它们的形,它们的意,它们的轨迹,它们的变化。

北殷若水仍旧懒洋洋地靠在竹制躺椅上,目光落在龙池的身上,默默地看着覆盖在龙池身上的淡淡光华。那是地脉中的地气,以及山川间的灵气,涌过来汇聚在龙池的身上形成的光华。

今天的天气很好,洒下的阳光随着周围的天地灵气的流转汇聚到龙池的身上。周围变得黯淡下来,光线都被龙池吸收,聚于她头顶的参珠,又再缓缓地覆盖满全身,顺着肌肤渗进体内。

她集天地的灵气而生,得天独厚,纵使只是打坐悟剑,也弄得像有稀世至宝出世。

北殷若水又想,撇开龙池的道行和本事不提,她与生俱来的血脉功效都已经算是世间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了。

龙池在清风林中悟剑时,天下各修行宗派的宗主或掌事者带着门中鼎梁柱,纷纷来到仙云宗,共商重定天下十大宗派排名的事。

翠仙姑、龙主以及南离九都在邀请之例。

翠仙姑和龙主算是妖属,对此,许多人族宗派对此事的争议极大。认为妖族,不能排进天下十大,更有人认为应当铲除。他们对于南离九是否能来角逐十大宗派,也是抱有极大争议。有人认为,一个人也算一个宗派,那可真是笑话,更何况南离九还是个尸修,说她已经沦为邪魔歪道都不算污蔑她。可南离九的战斗力又摆在那,她一个人连灭两个天下十大宗派。

南离九上仙云宗,不是因为听说龙池在仙云宗,也不是为了争什么天下十大,而是她这玄女宫的宫主还在,她想看看有谁敢在她的面前把玄女宫从宗派行列,踹到无门无派的散修行列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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