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麟到达春城后,居住在滇池边一个美丽的庄园里。
这是卢昊苍在此地经营的别院,名叫卢园。它占地甚广,前后都是花园,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随处可见水光山色,景色优美。

卢兆麟陆续在园子中设宴,款待了云南提督、春城知府、附近几地的总兵等等重要的文官武将,之后又陆续接见了一些名门望族的耆老和大儒名士、社会贤达,然后就是年轻一辈的各界翘楚,以及留洋归来的真假精英。

这些人或者是多年的老江湖,一个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或者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一个个壮怀激烈,奋发有为。卢兆麟虽然年轻,面对他们却成熟稳重,不怒自威,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懂得的知识极广,几乎可称得上学贯中西,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游刃有余,令人啧啧称奇,纷纷夸赞卢昊苍后继有人,实乃西南之幸。

等到蔡松坡押解法军俘虏到达春城后,卢兆麟便在园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中西合譬式酒会,将之前见过的所有人及其家眷都邀请过来,一是庆祝这次中方军队的胜利,二是谴责法方对春城的无理侵略,三是公开声明对西南三省所有铁路、公路的修筑权和水上航路的拥有权。除此之外,当然是让各界人士济济一堂,为他们提供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以便彼此认识,互相联络感情。

一时间,政治家、军官、富商巨贾、文化斗士、科学家、艺术家齐聚名园,既可以欣赏戏曲,也可以听一听西洋音乐,可以坐着品茶,也可以参加舞会。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众人大开眼界。年轻人趋之若鹜,当然也有不少老人暗叹“伤风败俗”,满脸的不以为然。

卢兆麟忙得不可开交。

他对激进的改革派表示,“我支持民主,但是民主不等于无政府主义。既然宣扬民主,首先就要坚持以民主的方式来达成目的。现在,国家满目疮痍,平稳过度才是最佳方式。”

接着他又要安抚守旧的保皇派,“陛下仍然在紫禁城中稳坐,我的岳父便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牧博韬牧大人。陛下一直锐意进取,革故鼎新,因而被囚瀛台,受尽磨难。如今脱困回归,依然初心不改,坚持革新,推动民主进程。我们当然要体察圣意,支持皇上。”

对于崇洋派的媚外态度,他毫不客气,“我们是中国人,绝不会让自己的祖国再经受外来侵略者的侮辱!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至于文化人与艺术家、大儒名士,他都很尊重。哪怕对方言谈间对他不谙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有些轻视,他也装作没有察觉,依然谈笑风生,敬酒敬茶,诚挚地欢迎他们进入西南三省的官办学堂,教书育人。

在他四处走动的时候,有不少年轻女性或含蓄或露骨地向他表示出倾慕。有的恪守三从四德,站在远处行注目礼,眼波盈盈,似有千言万语。有的已经受到摩登的新潮流影响,勇敢地上前自我介绍,对他大加赞扬。

也有一些来宾主动提起自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外孙女、侄孙女等等,表示愿意嫁给他作姨太太。

卢兆麟一到春城,他的大致资料已经被有心人摸得清清楚楚,且很快地流传开来。四川总督嫡长子,留学西洋,学成归来,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如今已经婚配,妻子是名臣牧博韬的嫡长女,家世显赫,名门千金。虽说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二人婚前几乎没见过面,但婚后却琴瑟和鸣,感情和睦。卢兆麟对牧氏极其敬重,家事尽托其手,即使牧氏已有身孕,他仍然连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公开纳进门姨太太了,据说只要一有空闲,他便陪伴在妻子左右,洁身自好得让男人称赞,让女人钦慕。

虽说卢兆麟一直摆出“不好美色,一心只爱贤妻”的姿态,但总有些人认为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不过是没遇上绝色美女,又或者是妻族太过显赫,为事业前程计,男人不免有些惧内,其实内心肯定是有想法的。于是,总有人明里暗里地表示要送他青楼名妓或家养美婢做通房,或是将家里的亲戚嫁给他做姨太太,让他在春城悄悄安一个家,以后过来公干时也有人侍候。不少商人都有这个各地置屋买妾“两头大”的习俗,而没有携妻上任的官员也会这么办,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美事”。

这种事情,卢兆麟一向是非常明确地谢绝,连婉拒都没有,就是怕有人装着听不懂。当然,他的措辞之间还是很客气,非常感谢对方的关怀,但自己爱妻心切,委实不愿纳妾收通房,让身怀六甲的妻子伤心。

遇到有大胆的留洋归来的知识女性主动过来邀请他跳舞,他也会很有绅士风度地陪着跳上一曲,但也仅此而已。在舞场上,他更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引来无数女子的目光,而他却视而不见,之后便迅速离开,留下碎了一地的芳心。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麻烦,他离开舞池远远的,很快来到军官们聚集的地方。

对于军人,他的态度是热情中不乏严肃,不但对目前军队的种种改革介绍得很详细,而且军官们多摸索,广开思路,制定出先进的训练方式和演练手段,努力提升自己和所属部队的个人素质,这样才能在今后的实战中取得胜利。为此,他还重点褒奖了蔡松坡指挥的战斗,让大家都向他学习。

蔡松坡立刻被这些军官围了起来,纷纷向他询问新军编练和这次与法军作战的情形,气氛火热。

身为军官,谁都想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万众瞩目,青史留名,而蔡松坡的这次胜利和卢兆麟的态度都让他们看到了很多东西,都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酒会采用的是新颖的自助餐形式,菜肴、主食、点心、水果、美酒、饮料,分别放在正院主厅和后花园两处,客人可以随意取用。

大家正聊得高兴,忽然感觉到脚下发出轻微的震动,桌上的杯子碗碟也因为互相碰撞而发出“叮叮”声。

客人们都是一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动静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只是轻微摇晃,并不会造成什么危险,所以大家并没有恐慌,都是感觉比较茫然而已,现场并没有什么混乱的情况产生。

卢兆麟得到杜漓的提醒,顿时明白过来,“地震。”

杜漓提供的资料非常详细。

在本源主世界的地球历史中,1906年5月10日,云南省龙陵县发生了5.5级地震,而且连震五天,很多山寨屋倒墙塌。因当地贫穷,房屋多为竹木所制,有些更是草棚,虽然垮塌的很多,但杀伤力并不大,所以在地震中只压死了一人。有不少人受伤,却大都不致命,只要及时治疗,就不会死亡。当时官府只拨给了五百两银子做为赈灾款,可见灾情并不是太严重。

如今,虽然不是在同一年的同一天,前后相差也不到半年,在大宇宙的时间长河里,这点差异微不足道。

龙陵距春城有五百多公里,震级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属于浅表地震,所以地震波才会一直传到这里,导致这里也有明显震感。

虽然没有危险,但人们的情绪仍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他们停止了交谈、进食、喝酒、品茶、跳舞、表演,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只有卢园的总管本能地急步过来寻找卢兆麟,想要得到明确的指示。

就在这所有事情都停滞的一刹那间,站在卢兆麟斜后方不到三十米处的一个青年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新款的鲁格P08手枪,对准卢兆麟就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尖叫,在千钧一发之际,卢兆麟猛地倒地翻滚出去。一串子弹追着他落到草地上,溅起被打碎的草叶和零星泥土,看上去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少帅!”蔡松坡等军官大叫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将打光了子弹的青年按到地上,缴了他的械,将他控制住,然后就冲向倒地的卢兆麟。

这时,周围其他惊呆的人才回过神来,也纷纷向倒在地上的卢大公子奔去。

赶过来的总管和那些仆役更是脸色灰败,一边叫着“大少爷”一边扑向那边。

蔡松坡眼看局面混乱得不行,不知道人群是否还有刺客,于是连忙高声指挥着身边的军官在卢兆麟的周边围成一个圈子,并且叫总管带着那些健仆也帮忙拦住跑过来的客人们,不让他们接近卢兆麟。

总管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大声呼叫那些仆役,努力挡住客人,保护大公子。

这些应邀而来的客人都带有人数不等的亲戚、朋友或是随从、护卫,良莠不齐,身份复杂,事关大公子安危,那些仆役也不管是不是会得罪客人,都奋不顾身地奔过去,组成一道人墙,阻止客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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