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在说话,女人们都不开口了。卢老爷子兴致勃勃地问了一些京城的事情,牧博文有时直说,有时委婉暗示,卢老爷子时而慨叹,时而感伤,时而笑骂,时而讥嘲。说着说着,牧博文提到皇帝下旨,兴办女学,还要各地兴建图书馆、博物馆、动物园、植物园等等,引起很大争议,各地督抚反应不同,大多敷衍了事,只有极少数遵照执行。
卢昊苍笑道:“这是好事,我们当然要奉旨。女学已经在选址,图书馆也开始建了,就在贡院旁边,其他的还要缓一步,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牧博明也很高兴,“以后女子可以上学,也可以出来做事,不必困在后宅了。”

黄氏却不赞同,也顾不得失礼,温婉地说:“女子还是贞静的好,不可抛头露面,更不能与外男混在一起做事,这不合礼数。”

牧博明微微一笑,自然不会与她辩驳。卢兆麟也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京城干热风燥,这里湿热气闷,水土大大不同。二舅舅与牧大小姐一路劳顿,最好多歇几天,适应适应。咱们这儿的饮食多麻辣,主要是为了袪风湿,你们可以试着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牧博文点头,“听说天府之国多美食,我是早就心向往之,定要品尝。”

这般说着,引出一连串有关西南三省各种名小吃的话题,听得众人都觉得饿了。正厅摆好了接风宴,大家便起身过去,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牧博文留下给卢府上下带的厚礼,便带着牧博明、牧芳蕊去了濯锦江边的牧宅,收拾安顿下来。

临行前,牧芳蕊含羞带怯地送给卢兆麟一条亲手绣的真丝围巾,卢兆麟微笑着送给她一个从国外带回来的金丝六角镶钻金属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套鸡油黄蜜蜡红珊瑚首饰,都是欧洲名师设计并精心制作的西洋风格珍品,国内罕见。牧芳蕊非常喜欢,对这位夫婿更是芳心暗许。

既对亲事满意,她便积极地做好准备,适应这里的饮食和风土人情,学说本地方言,打理内宅事务和铺子田地。牧博明长住军校,牧博文早出晚归,都很忙,家里家外的庶务都得由她料理。忙碌之余,还有许多西洋书可以读,这让她感觉很充实。

牧博明和卢兆麟从欧洲带回来的教材、笔记和各种书籍都让空间之灵翻译出来,然后复制几套,做旧后拿出来分送相关人士,家里也留了两套,从文学名著到科技学说,凡是感兴趣的大人小孩都可以拿去看。

锦官城多云多雨,等闲难见太阳,夏天也不怎么热,只是又闷又潮。牧芳蕊初来乍到,很难适应,反复感冒了好几回。幸而她已成年,身子骨硬朗,并没伤着元气,彻底痊愈之后便活蹦乱跳了。

因她是嫡长媳妇,地位不同,所以黄氏努力与她搞好关系,常常邀她过府,与黄氏的长女和次女一起,或赏花,或听戏,或品茶,或邀请名门淑嫒开些诗会花会,偶尔一起上街购物,拉近彼此关系。

牧芳蕊的亲姑姑是前头元配,黄氏算不得她的正经婆婆,再加上牧家一门俊杰,前程似锦,黄氏还想通过他们给自己的两个女儿谋一门好亲事,因此并不摆架子,两边客客气气,倒也相处融洽。

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五日,农历八月初八,是牧家在京城请高人卜算的黄道吉日,卢家自然没有异议。

成亲的事,卢昊苍都交给黄氏打理,与大儿子只说正事,“如今洋货涌入,对国货的冲击有点大。譬如洋布,让土布几乎没了市场。还有洋火、洋油、洋钉、洋铁等等,卖得越来越好,让我们这儿的小手工作坊几乎都没有活路。我们反复讨论过,都没什么好主意。有人提出给洋货加税,这倒是个办法。你觉得呢?”

卢兆麟想了想,“洋人的技术比我们先进,这是无庸置疑的,也不必掩耳盗铃。爹可以考虑一下与洋人合资办厂,洋人出技术和机器设备,我方出土地和工人,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咱们专门建一个工厂区,这样也便于集中管理,统一接通水和电等公共设施。”

在牧博明的帮助下,卢昊苍已经建成一个小型发电厂,全城接了电灯,还准备引进有线电报电话。有了电,就有了发展工业的基础。

卢昊苍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有门,决定再跟下属和幕僚讨论讨论,若是可行,便立即着手。想了半晌,他换了个话题,“云南铁路那边,我派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法国人对招募去的劳工非常苛刻,极为残忍,根本不把他们当人。云南境内的铁路才修了三年,就死了两万民工,几乎都是青壮。此事绝不能忍,我打算动手了。”

卢兆麟看了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爹的意思是让袍哥暗中下手?”

“嗯。”卢昊苍深觉儿子聪慧,笑着点头,“先杀几个法国监工,再乘乱弄走他们的筑路设备。即便法国人问责,咱们从牢里找几个死囚顶罪便是。”

“好办法。”卢兆麟击节称赞,“此计可行,先让工程停工,民工们就能歇口气。法国人如果要重新运机械设备进来,咱们放行便是。赔偿是肯定没有的,顶多对他们进关的机械免税。他们报案,咱们立案,没找到偷走机械的盗贼之前,一切都不可定论。说不定是法国人监守自盗呢?咱们可不能做那冤大头。”

卢昊苍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得对,咱们不能上法国人的当。”

卢兆麟与他相视而笑,“那我去找义父,让他办这件事。”

卢昊苍笑道:“去吧,替我带个好。”

卢兆麟离开总督府,便去了许家。他先去看望了母亲和弟弟妹妹,然后才找到许宝山,与他坐在花园里,喝了一下午茶。

过了几天,许宝山便带着两个儿子、卢兆麟派来负责拆解机械设备的的三个技术员和一帮心腹手下悄悄出发,一路上联络各公口山堂的兄弟密议,然后赶往云南。

四川袍哥与云南哥老会同出一源,互有走私贩货,颇有交情。许宝山到了云南后会与当地哥老会的大哥二哥三哥们搭上线,共同行动。

杀几个残酷压榨迫害中国劳工、手上血债累累的洋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悄悄运走修建铁路的机械设备和铁轨等大件,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没有云南本地人配合是不行的。两省的江湖人齐上,才能圆满完成任务。当然,人多口杂,容易泄露机密,许宝山只找了几个确定痛恨洋人的堂口老大,只许他们带心腹参加,以免走露风声。

他并没有提起官府,但谁都知道他有个养子,现在认祖归宗,已经是四川总督的大少爷,深受总督大人看重。如今他来办这事,大家跟在后头出力,也在总督公子面前卖了好,将来必有益处,因此都很卖力,也守口如瓶。

等他们辗转接近云南铁路工地时,卢兆麟的婚期也到了。

婚礼很隆重,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虽说要立宪了,大家仍然讲究规矩礼法,成亲自然也是依循古礼。卢兆麟以前在古代生活过多年,对这些规矩驾轻就熟,事先不须排练,便做得非常到位,直到把新娘子接回来,拜过堂,送进洞房,都没出过半点错。

揭了盖头,喝过交杯酒,再经过种种仪式,卢兆麟便出去继续应酬客人。来宾太多,席开六十桌,场面很壮观。卢兆麟运用了精神力,仍然喝得半醉,直到入夜,这才被扶回新房。

牧芳蕊有些羞涩,仍然强撑着上前接过他,替他宽衣解带。脱到里衣时,她羞得无以复加,手都在抖,几乎解不开盘扣。

卢兆麟清醒过来,抬手轻轻搭在她的双腕上,温柔地说:“别太难为了,你去沐浴吧,我自己来。”

牧芳蕊如蒙大赦,红着脸点了点头,匆匆去了与卧室相连的净房。

卢兆麟挥手让屋里的丫鬟嬷嬷都出去,然后闩上门,让杜漓借助空间的力量布下幻境。

牧芳蕊从净房出来,便踏进了幻境。这一夜,她感觉与卢兆麟红绡帐暖、花月春风,有破瓜之痛,更有销魂之乐。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实际上,卢兆麟已经进了空间,在里面用灵泉灵果解了酒,然后吃了一碗灵米粥,这才进入核心区豪华别墅的卧房,躺下休息。

他的随身空间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全是杜漓辛勤打理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地形地貌都被利用起来,根据灵力的分布情况,或植树或种草或养花或开垦成农田,还圈定了大片地区,放养各种动物。大批智能机器人在空间里工作,让这个世界越来越生机勃勃。

他的灵体仍然放在寒泉边,已经越来越灵动,越来越强大。他留在灵体识海处的灵魂印记也渐渐成长起来,隐约与他心意相通,还需要继续温养。

胖嘟嘟的杜漓被他抱在怀里,兴高采烈地说:“父亲的八宝蟠龙枪回来了,里面已经生出了灵。如今父亲暂时用不上,我把它放到煞血池里养着,争取能把器灵养出来,让它成为灵器。”

这支长枪就是他执行“北晋皇朝”任务时带去的那支武器,后来留下作为传家宝,征战沙场三百余年后,那个时空进入了火器时代,于是传说它“化龙飞去”。卢兆麟前来执行任务之前,主脑忽然将这支枪传送进他的空间里。

对于类似这种神奇的事,特警们都不会询问,因为主脑不会解释,一切都要他们自行摸索。卢兆麟看着这支已经能与他心意相通的长枪,感觉很喜欢。杜漓说要将它养成灵器,他非常高兴。

抱着杜漓肉乎乎的小身子,亲了亲可爱的小胖脸,他柔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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