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蒙古高原上也有动物迁徙,大草原上也有牧群往冬季牧场移动,但这么庞大的兽潮却是前所未有的。
几个大的兽群主要是数以万计的野牛、驯鹿、驼鹿、马鹿、原羚,紧紧跟随左右的猛兽群有数以千计的豺狼、野猪群以及少量的豹、熊等等。

野牛力大皮厚,头上双角锐利,若是上万只撞过来,非常难挡。其他动物也是头上有角,四蹄有力,真要一起冲来,杀伤力也不小。十万野兽犹如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冲向皇家围场,目标就是营地。几个时辰便可奔驰百里,冲到这里来。

不单是草原上有兽潮,山林里也有许多动物向皇家围场冲来,若是数量多了,冲垮围场周边的藩篱并不难。

这是四面合围之势,当中肯定有马戏班子里驯兽师驯服的野兽作乱,驱赶着兽群的王者向这边行动,便带动着大批兽群迁移,到近处再弄鬼炸窝,让野兽们跟着头领狂奔,很快就形成一股大势,令大地震颤,尘土漫天。

这真是大手笔,而且很聪明。成了便是野兽作乱,伤及皇上、皇太孙、一干皇子王孙勋贵大臣及其女眷,苏东辰他们护主不利,罪在不赦。如果没成,也不过是白养了几个驯兽师,也不会暴露幕后之人。

不过,谁也不是傻子,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而且用的是前人未曾用过的法子,显然既狡诈又狠毒,并有着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可用。在北方,就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实力,那就是远在辽北和林的康王。

皇帝得到晏斐的密报后怒不可遏,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必须立刻想出对策,全身而退。

勋贵重臣都接到通知,迅速赶到皇帐中。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也从山上纵马奔下,赶回营地。晏斐作为端茶倒水的打杂人员,也进了皇帐侍候。

皇子、王公、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听到皇帝把情况一说,都皱起眉头。

英国公是武将勋贵之首,这时第一个开口,“事态紧急,臣以为皇上、皇太孙、三位皇子和未带家眷的青壮应率先撤离,由内卫护驾,往南到集宁城暂避一时。京师三大营分兵一半,护送皇上到集宁后再返回。集宁城离此不到百里,快马驰往,一个时辰就能到。”

信国公赞同,“对,皇上、皇太孙与三位皇子的安危至关重要,应当先走。”

安国公测算了一下,“女眷与老弱都跟随第二批队伍往集宁,能骑马最好,不行就只能乘马车,捡结实的车子,用壮实的马拉,轻装前行,当可在两、三个时辰内到达集宁。至于衣食方面的辎重,全部不能带,先往山里放一放,回头再来收拾。武器装备全都得带上,这部分由军队负责,各位大人们只要顾好自己便行了。”

郑成却有些顾虑,“对手花数年之功,引出这么大的兽潮,定不会看着皇上退往集宁,只怕必有算计。”

“嗯?”英国公立刻反应过来,“若是敌人先派兵乔装百姓潜入集宁,待皇上进城后突然发难,臣等措手不及,只怕不好办。”

信国公也皱眉沉思,“集宁城小,咱们这么多人进去,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很难,若被围困数日,情形会更坏,很容易出乱子。”

几位阁老纷纷献计献策。

“或可将此地人员分成三路,一路北上往净州,一路南下到集宁,皇上辛苦些,直接往热河,休息一夜,然后过长城,回京。”

“事不宜迟,皇上必须立刻离开,不可再耽搁。”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京师三大营分兵一半断后,不知三位将军有何高见?”

苏东辰与姜元武、石青对视一眼,知两人必然谦让于己,便没有浪费时间,“皇上,臣认为野兽不似人的军队,并不会见机行事,也不会行险诡诈。因此,臣琢磨着,或许可以将兽潮引走。当然,几位老大人的想法都非常好,臣没有异议。围场的人立刻分批向南,一路退往集宁,那里墙高壁坚,可以抵挡住兽潮的冲击,皇上这一路往热河。内卫与三大营的一半兵力重点在护送皇上这一路,到达后也不必返回,保卫皇上、皇太孙、各位王爷和朝中重臣们最重要。臣与石大人、姜大人一同断后,会相机行事,争取能将兽潮引开,不让它们南下冲击沿途城镇。”

“这次兽潮世所罕见,臣必与苏大人、石大人共进退。”姜元武神情坚毅,“敌人的铁骑我们尚且不怕,何惧区区野兽?”

石青言简意赅,“臣与麾下官兵誓死效忠皇上。”

皇帝大悦,“好好,有你们在,朕就放心了。传旨,一应防务由英国公指挥,围场众人撤退事宜由郑阁老负责,三大营断后事宜由苏将军掌总。通知所有人,全部轻装上路,只能带一个包袱。半个时辰内必须出发,去安排吧。”

“遵旨。”大臣们全都急匆匆地走了,独晏斐留了下来,一边假装收拾茶盏一边对皇帝轻声道,“目前为止,臣派出来的哨探尚未发现有大批人马活动的迹象。”

“嗯。”皇帝喝了一口凉茶,脸色凝重地说,“再探,务必保证我们回程的安全。”

“是。”晏斐答应着,拿着茶具退出皇帐,悄无声息地离开。

苏东辰顾不上家里,却还是抽个空跟父亲碰了个头。安国公没带胡氏过来,只带着两个小儿子和大孙子出来长长见识,这时要撤退,三个小子都能骑马,只苏钰孟武艺高强,但苏东辰不许他随军,要他照顾祖父和两个叔叔。

“真要打起来,你就是家里的主力。”他板着脸对儿子说,“爹不在,这儿就全靠你了,祖父跟前也只有你代父尽孝。你两个叔叔的年纪还小,又没怎么练过武,能骑马跟着队伍跑就算是不错了。真到了要紧关头,难道你还要祖父披甲上阵?”

苏钰孟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只得点头,“我听爹的,一定照顾好爷爷和叔叔。”

苏东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安国公说:“父亲一定要注意完全,护着三个小的平安到达热河,就是胜利。”他们是头号勋贵,又没有女眷拖累,无论老少,关键时刻都可上阵杀敌,因此肯定会被安排跟着皇上走。

安国公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没个消停日子。”

苏东辰微笑,“会好的。这个坎翻过去,咱们就太太平平了。”

安国公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也不想乱他的心,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你去忙吧,注意安全。”

“嗯。”苏东辰大步离去,召集麾下军官,分派任务。

围场内的非战斗人员最后分成两队,凡是可以骑马疾驰不掉队的文臣及其家眷都跟着皇上去热河,只能乘坐马车的人员全部退往集宁。跟着皇上走的文武大臣及其随员总共有五百余人,另一队老弱妇孺共有七百余人。跟随保护的上直京卫共有八万人,有五万人护卫皇上,再加上三大营各拨出一万精锐,护送皇上直奔热河,兵力上已经足够。有三万京卫拨出来,护送另一队人去集宁,他们不必出战,只需封城待命,战力弱些也不妨。

分配完毕,皇上那队人走得很快。他们全部配备骏马,还带着空马,以便途中换乘。属于皇帝专用的重要物件全部带走,由一小队精英背着,专职保护。

八万精兵全部由英国公指挥,分前后左中右五军,组成行军阵列,向南疾驰而去。尘沙在他们身后扬起,遮天蔽日,久久不落。

他们一走,留下的妇孺都有些慌乱。郑成父子都在,很快就将他们安抚下来。众人有条不紊地带着细软上车,在两万五千名京卫的护送下向集宁驰去。

剩余的各种物资由五千名京卫归拢,运往不远处的山洞堆放,用大石将洞堵住,便向集宁奔去。

这段时间里,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分出了一半下属,派可靠的心腹副将率队护卫皇上,然后目送皇帝的队伍南去,这才聚到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苏东辰有晏斐的情报来源,得到的消息最为准确。他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附近地形和几个大兽群的行进方向,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兽潮中最具威胁的就是野牛群,牛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拼命向南狂奔。整个牛群就被它带着,向我们这儿奔来。根据它们的路线,会经过北边的虎跳峡,我想着在那边拦截它们。在峡口堆一道墙,然后我带一队人骑快马在前面跑,将它们引着向东,随便它们怎么跑都无碍了。”

石青想了想,“我们要赶到虎跳峡,垒墙的时间就来不及了吧?”

“可以用树干堆在一起。”姜元武琢磨着,“石墙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可以伐些大树,交叉堆起来,成为障碍物。”

石青点头,“嗯,这样应该可行。”

“那就出发吧。”苏东辰讲究兵贵神速,另外两位大将军也都明白,因此都无二话,立刻集合队伍,向着北方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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