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子时,雨停了,外面很凉,有夜鸟的鸣叫声传来,越发让人感觉到夜色的静谧。
苏东辰倾耳听了听,便收拾好战报,放到空间的存储箱中,然后吹熄蜡烛,连战袍都没脱,就这么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八宝蟠龙枪就靠在床头,如果有了意外情况,随时可以一翻身,抄枪就走。

这杆枪长一丈八寸,枪挡是龙头,枪簒是龙尾,枪身有金龙盘踞,枪尖从龙嘴吐出,重九九八十一斤,通体为金色,霸气十足,枪锋非常锐利,点到即死,挥到即亡。这是他带来的武器,到京城后才想了个好借口,把原主的长枪传给了儿子苏钰孟,自己换了这杆枪。无限世界出品的武器虽然也是古武,却有一些附加的隐藏功能,对他很有好处。

今夜星月无光,林中更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营地里像往常一样点燃了篝火,但雨夜的空气湿漉漉的,将火焰都侵蚀得黯淡飘摇,提供的照明很有限。巡逻的官兵们步履蹒跚,悄然巡行。

雨后的夜充满凉意,青草在刷刷地生长,虫子爬出地面,清脆地鸣叫,与夜鸟的啼鸣形成奇妙的和音,非常动听。

一般的军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视物并完成战术动作,但苏东辰一直非常注意培养自己队伍的全天候全地形作战能力,短短半年时间,他已经让整个西山大营脱胎换骨,因此那些埋伏的、巡逻的、值夜的、站岗的各营官兵都不会害怕在这样的雨夜中作战。

子时慢慢过去,营地四周的虫与鸟忽然不再鸣叫,夜色顿时寂静如死,空气瞬间沉闷起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营地里的官兵都警惕起来,醒着的人都握紧了武器,在帐蓬里睡觉的官兵也被同袍悄悄叫起来,顶盔束甲,随时准备战斗。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职业杀手在渗透潜入方面比普通的军队官兵要高明得多。营地里有篝火,有巡逻的士兵,外围有示警装备,有陷阱,却没有任何官兵发现如轻烟般贴地飘进来的黑衣蒙面人。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很快就接近帅帐,停下听了听,互相对了一下目光,便同时扑进去。

一进帐篷,他们便默契地往两边一滚,一个打出一串暗器,另一个掷出了一柄匕首,目标全部是架在石块上的木板床。

他们的武器刚刚出手,便听到呼啸的风声骤然响起,接着,一抹金光划破黑暗,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横扫而来。

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让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心惊胆战,那种无坚不摧的气势和充满煞气的威压将他们镇得反应慢了好几拍,本来迅速无比的闪避和抵挡此刻都显得很拙劣,一切的经验、功力、心计、谋算都在摧枯拉朽般的强大力量下粉碎。两人来不及哼一声,咽喉就被切断,鲜血喷溅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可辨。

苏东辰握着长枪,瞬间收势,如渊停岳峙。黑暗里,借着门帘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光,他冷冷地看着两个杀手颓然倒地,然后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淬毒暗器和匕首,站到门边,侧耳细听。

寂静的夜色里除了偶尔响起军马的喷气声,就只有隐约的嘶嘶声不断传出。这是有物体高度运动时发出的声音,说明有许多人正不断冲向营地。这种声音很细微,官兵们都听不见,只有本能的戒备。

苏东辰听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藏着,以免那些官兵都被刺客灭杀。他一手握枪,一手撩开门帘出去,大声下令,“有刺客,点火。”

“轰”的一声,早就在各个方位悄悄待命的士兵立刻点燃了身边的松油火把。火把很长,一头削尖,深深地插在地上。他们一点燃,就迅速挪移开,免得被人当成了靶子。

一圈火把燃起,照得营地亮如白昼,那些潜进来的人都藏不住了,立刻果断出击,全部向帅帐合围,暗器纷纷出手,从四面八方向苏东辰袭来。

苏东辰从容不迫,握枪疾挥,一招“风雨战八方”,接着又是几招大开大阖的招式,轮扫千军,行步舞花,大风火轮,将所有暗器全部击落。顷刻之间他便飞身疾蹿,如风般扑到刺客附近,手中长枪如金龙翻卷,隐隐响着威武霸气的龙吟,耀人眼目,慑人心魄。

西山大营的官兵们根本没遇到过刺客,自然不知他们的厉害,此时根本不怕,再看到自家主帅大显神威,立刻士气大振,纷纷想要杀敌立功,于是手握刀枪,奋勇当先,都呼喝着向刺客扑去。

这一拨刺客似乎都是暗杀组织派出的杀手,行动之间颇有章法。而一些凌乱的江湖人士和私兵死士夹杂在其中混水摸鱼,瞅冷子放暗箭,威胁也不小。

一场混战在营地中展开,惊得夜鸟扑翅乱飞,凄厉的叫声传得很远。

苏东辰一边灭杀周围的刺客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若是遇到有官兵受重伤,快要丧命,更上前救援。他的身影始终笼罩着一层枪身舞出的金光,气势如虹,时而如山岳如雷霆,威猛霸气,当者披靡,时而如轻风如魅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所到之处,必有刺客毙命。

不为人知的是,这杆枪还在缓慢吸收空气中弥漫的鲜血煞气和草木生气,让自身逐渐蜕变。

营地里的官兵并不多,却也有将近一千人,前来袭击的刺客目前看来只有一百余人,以众凌寡,并不危险。刺客们都是亡命之徒,杀伤力极大,对战普通士卒,以一敌十都绰绰有余。不断有死伤的人发出惨呼,地上到处是躯体,血水混着雨水,流向不远处的小河。

一场混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入林暗杀的人外,还有一些人在远处运动,不断从不同的方向发射来各种暗器和利箭,目标全部是苏东辰。他舞出的枪风带着金光,实在太显眼了。不过,即使有漏网的利器刺到他身上,也穿不透金丝软甲,虽然皮肉被撞得有些疼痛,却无大碍。他越战越勇,又指挥预先挑选好的一队官兵出去搜索,剿杀远程袭击者。

当黎明到来时,战斗已近尾声,侥幸存活的刺客纷纷逃离,官兵们按照十人对付一个刺客的比率组成小队,追杀出去,营地只留下两百余人清理善后。

苏东辰收了手,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可疑分子隐匿,这才去安置伤亡人员的帐篷,清点人数,探视伤情。

他已经努力布置,战时也尽力救援,却仍然有十一个士卒战死,另有四十多个官兵受伤,其中有二十个人重伤。他虽然带着军营,但考虑到兵演的伤亡率极小,因此并没有带技术最好的军医。这些伤者经过随队军医袪毒上药包扎,可以暂时稳住伤势,但必须尽快送回西山大营,进一步救治。

他立刻安排一百个官兵组成护卫队,将所有伤员和阵亡者送回去,军医也跟着队伍,以便随时急救。同时,他派遣斥候飞奔到西山大营送信,让傅明翰派人迎过来,在中途接应。

当朝阳升起时,原来热闹的营地忽然变得安静冷清。清脆的鸟鸣声再度响起,听上去很欢快。阳光如轻纱般在林间飘动,当中似有无数光点闪动,晶莹剔透,无比美丽。

苏东辰脱下浸满鲜血的墨绿战袍,洗干净手和脸,换上松叶色长衫,将同色腰带系紧,然后重新挽了发,没戴战盔,而是用碧玉冠束发。整个人顿时气质大变,不再是百战将军,而像个翩翩书生。

他缓步走出树林,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深深地吸了口气。

激战半夜,他并不觉得疲累,反而相当兴奋。他对着涨水的小河呼吸吐纳了一会儿,又打了半个时辰的拳,然后精神抖擞地回到帅帐,坐下来认真撰写呈送皇帝的密折。

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被刺客袭杀,这本身就是大事,更别说他还是大皇孙的养父。此事非同小可,自然要迅速报予皇上知晓,否则免不了有欺君之嫌。如果皇帝敏感,还会觉得他是不是不重视自己的嫡长孙,这可是大罪。

他详详细细地把夜里遇袭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从傅明翰派人送信,禀报说发现可疑人员进入兵演地区,然后他采取了各种防范措施,直到风雨交加的夜里有刺客袭营,激战半夜,最后是黎明后的追击以及统计的伤亡情况。事无巨细,他全部都写在了密折上,随即派人飞马送往皇宫。

皇帝看到密折后勃然大怒,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是冲着自己的宝贝嫡孙去的。可是,还没等他下令彻查,便又得到禀报,京郊出了大事。

康王的庶长子南宫循到达京城后,看上去很是老实,并没有大搞串连,也不跟朝臣来往,只拜访了亲戚,譬如康王妃的娘家和姻亲、刚刚去世的祖母丽太嫔的娘家亲眷,还有就是皇室宗亲,宗令、老亲王、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和三位堂弟。

三个皇子想要得到那个位置,自然都想取得康王等有实力的藩王的支持,对南宫循来叙亲情的事情很是欢迎。

南宫循的祖母去世,他要服九个月的齐衰,本不宜外出探亲访友,但他出生将近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回京城,适当地探访亲戚,御史言官若是弹劾,岂不是太不讲人情。因此,他每天出门看望亲戚,服饰素淡,不食荤腥,非常低调,倒是赚了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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