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眼珠子如大葡萄般,咕噜噜转了转,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床上的男孩依然在呼呼大睡,脸色红润。

皇姐:???

并不聪明的脑袋开始急速转动,很快她心里得到了答案,哎哟妈呀,佛祖还真的保佑了。

于是,她觉得自己抽个时候该去还愿了,毕竟刚刚还怀疑了人家佛祖,真挺不应该的。

待到穴道解开时,天色已明。

一缕秋初的金霞,从窗棱缝隙刺入,男孩打了个哈欠,然后自然而然的哇哇哭了起来。

夏洁洁只觉得腰酸背痛脚抽筋,但是男孩的哭声使得她觉得该喊奶娘来了,但那什么玄冰客还死在地上,如蜈蚣般炸出了不少血,悚然可怖。

很快,宫中侍卫过来人了。

这群侍卫还是会摆出主仆的礼仪,恭敬地单膝跪地,向还是少女的长公主,以及还在窗上躺着的未来王爷请安。

待到看到地上死去多时的玄冰客,侍卫们则是显然愣住了。

这个刺客实力挺强,昨晚交手可是凭借着寒冰真气,伤了不少兄弟,现在还都还在疗伤呢。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在这姐弟两的房中?

最正确的结局不是姐弟两死了才对嘛?

虽然这个想法大逆不道。

但是一众侍卫确是如此想着。

下面,皇姐觉得是该自己出场解释的时候了。

于是她跑出来,用自认为简洁的方式,进行了细致而详实的描述,譬如说“她在心中默念着佛祖保佑,然后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接攻击在了这刺客的身上,而使得其一命呜呼。”

譬如说“心诚则灵,自己还需要寻个日子,挎上那串佛珠子,带上上好的两盘香,去寺庙还愿。”

她表现的很形象,似乎真的看到满天神佛在庇佑着自己,却是未曾想到如若这消息传到当今天子耳中去,会是个什么光景。

幸好一众侍卫们受到她的情绪感染,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

头顶是灰扑扑的房梁,因为疏于打扫而存在些蛛网,便是连藏人都不可能,更别说什么神佛了。

于是侍卫们在稍作检查,发现该刺客是因为内力充斥,而血管爆裂导致七窍流血而死后,便是完全无视长公主的描述,而在脑海里补出了最恰当,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名刺客,乃是力竭而亡。

他与宫中侍卫厮杀,虽然逃脱,但是已经耗尽全部力气。

“是大头领做的吧?”

“这贼人先被大头领一剑刺中,又被拍了一掌。”

“那应该是没错了。”

侍卫们七嘴八舌,很快定了基调。

宫中大内高手,侍卫大头领“一剑光寒”石九州曾是绿萝禅院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掌剑双绝,内力雄浑。

被大头领先刺中了左肩,本已是受了伤,又挨了一掌,想来确是内力伤了五脏六腑,加上不顾一切的提气狂奔,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长公主,小王爷受惊了。”

带队的侍卫再次道歉,然后便率众离开,很快宫女们也赶来清理。

可是,皇帝夏治却没来查探,毕竟又没出事。

何况在他看来,自家兄弟都在夺嫡时候被自己弄死了,留下这俩已经很够意思了,就是做个“纪念品”。

“纪念品”既然没死,那么自己日理万机,有什么来看的必要?

还是不寒暄两句?

可是和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以及才虚岁两岁的小孩,有什么好寒暄的。

他自身受到了刺杀,本已是雷霆大怒,忙着扫荡京城。

至于这两位纪念品,他的旨意很简单,不过四个字“加强值守”,如是而已。

没有谁在乎满园春色的花圃角落里,悄悄生长的花。

因为百花争艳,自然惹人怜爱,又有谁会把视线挪移开,投向有些荒凉、悲伤的角落呢?

很快,这次刺杀风波就平息了。

过了段时日,待到秋浓,夏广觉得自己应该会走路了,于是他就会走了。

夏洁洁很开心,她觉得自己成功了,偷偷从御膳房拿了一壶酒,一碟菜。

没人在乎她,自然也没人愿意浪费口舌来这里质问“成何体统”。

又过了段时日,待到冬日愈渐严寒。

有一日皇宫里确是张灯结彩,夏洁洁这才知道又过了一年。

皇帝似乎在处理什么要事,也没来参加家宴,而由皇后代为主持,那端庄大气的女人倒没为难这姐弟俩。

但无论对于夏洁洁,还是夏广来说,这都只是一次平平淡淡的用餐。

亲情,是没有的。

宫中夜禁,家宴之后,瘦削、带着些儿愁容的少女抱着男孩,匆匆走过皇宫的巷道,回到院子里,洗漱之后,上床便是歇息了。

万籁俱寂。

想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而突然之间,一股极度心悸的感觉袭来,沉睡的夏广眼睛在黑暗里猛然睁开。

然后瞳孔便是急剧收缩。

即便是他,此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身旁的皇姐竟然全身呈现金色,宛如一尊正卧躺而眠的雕塑。

夏广急忙推了推身边少女的胳膊。

纹丝不动!

这究竟是??

夏广急忙观察四周,房间依然是房间,布局丝毫没有改变。

但是无论面前的雪白纱帐,还是屋子中央的圆木桌,还是侧边的一道绘着“蝶恋花”的屏风,又或是古色古香的茶桌...竟全都给他一种死寂、诡异、阴森的感觉。

好像这里不是给活人居住的屋子,而是笼罩了不详灰白的死物之地。

他视线急忙投向入屋的暗沉朱红门扉。

什么也没有!

要知道他自从得到了佛经中的内力,早变得耳聪目明,非同寻常。

而此时,他耳中也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哪怕是冬夜的风声,也没有!

再看向屋门,突然之间,他幼小的心脏狂跳起来,那是一种本能,像是这个以另一种方式在提醒着他,门外的不详。

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就恢复了。

夏广再眨了眨眼,身侧黄金雕塑的皇女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肤色,屋内屋外所有的一切像是回到了人间。

白纱帐不复惨白,门扉也不再给人棺材红的念头...

似乎一切又重新活了过来。

“姐姐。”

男孩推了推身侧皇女的胳膊。

夏洁洁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啊,小广,你饿了吗?还是要嘘嘘...”

她的表现很正常。

夏广装作迷迷糊糊:“姐姐。”

然后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皇姐一愣,然后笑了笑:“原来在说梦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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