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眼看着众人自章华寺走出,赵崇明有些按耐不住。
他走了上去,将那燕公楠拦住,低声问道:“燕公楠,你莫不是当真打算坚持下去吗?”

“那是当然!”燕公楠理所应当的回道:“你也见到了那些人的德行,若是让他们占领议会,还指不定将国家弄成什么样子。"

“哼!说什么为了国家?还不是为了自己利益?”

赵崇明内心嘲讽道,但表面上还维持着焦躁模样,诉道:“但是你也听了章主席说的,若是在这个月内还无法定下去,萧首相便会插手此事。到时候若是萧首相插手,咱们又该如何?总不能和萧首相对抗吧,沦落到和康棣一般的样子。”

“康棣?”

听了这个名字,燕公楠明显被镇住了。

先前时候,他以为那萧凤会和贾似道一样,至少为了名声不会下死手,谁想那康棣还没折腾多久,就被萧凤给干脆利落的灭掉了,最重要的是康棣的死也没掀起波澜,甚至朝堂之中皆认为康棣乃是活该。

和贾似道不同,那萧凤的能力乃是一流水准,而且就在前不久还拿下了安庆,并且直接攻向江陵,隐隐之中已经有一统宋朝的模样了。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诋毁萧凤的行为全都是不智的,只会被人们当成那元军走狗。

“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坚持下去,要不然康棣的牺牲岂不是白废了?”

钱文清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康棣?他的牺牲,本来不就白费了吗?在他死后,那长安议员提出限制皇帝权力,控制其每月月供、废除罢免百官权力的时候,你可没有坚持下去啊。”

“你说什么?”燕公楠顿感恼火,低声骂道。

“好吧!”钱文清撇撇嘴,侧过头来没有理会燕公楠,诉道:“就当我没说,行了不?”

燕公楠回骂道:“知道就好。”

众人皆是闭嘴,一起陷入寂静之中。

对于那萧凤,他们还是感觉此人太过虚无缥缈,根本捉摸不透,更不清楚其心中想法如何,只能一边忐忑不安的弄着小动作,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

看着这般场景,赵崇明、钱文清双目一对,心中顿生想法。

“或许,我们两个也应该另谋出路?”

若是继续和这些个坚持己见的酸腐混在一起,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安然无恙,而不是和那康棣一样,成了萧凤推行政策的牺牲品。

…………

“这章主席,倒底想要搞什么?”

选定位置坐下之后,赵文英稍感紧张,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刻意选在这个关键时候邀请他们,赵文英实在不明章鉴这么做的根本原因。

那张商英也是稍感凝重,低声问道:“他会不会对咱们下手?毕竟他曾为宋朝宰相,按理说也应该站在那南朝士子一边。”

“怕什么?若是他真的打算对咱们下手。我们也大可以禀告主公。我就不信了,若是发生这种事情的话,主公还能忍耐得住?”皇甫成虽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向几位谈话,但他那略显焦躁的神色,还是被章鉴查觉道。

“几位,只是寻常的聊天罢了,没必要这般紧张。”

章鉴笑了一下,然后让府中侍女上前,为众人沏茶,并且端出一些吃食来。

先前辩论,众人皆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可以说是又累又渴,见到这端上来的茶点之后,顿感腹中饥饿难耐。

那皇甫成有些耐不住性子,当即举箸准备品尝一下这些甜点,只是他刚一抬手,便被苏维直接以眼神止住。

“章主席。”

侧过头来,苏维对着章鉴拱手一拜,旋即问道:“正所谓事出必有因,您今日找我们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了他的话,赵文英、张商英也面容紧张,一起看着章鉴,显然想要了解一下,这章鉴之所以将几人谈话的原因。

“唉!这不是看到尔等在议会上一无所成,所以便有心和几位谈一下,看看如何才能够让这祖律通过吗?要不然让这祖律一直拖下去,还不知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章鉴微微一叹,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看着眼前几人。

自眼前这些人,他倒是看到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愿意为了梦想而付出努力的精神气,却好似在岁月的催磨之下,不知何时消散而去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双目有些怀疑。

章鉴露出一副无奈模样,回道:“要不然呢?”眼见众人始终停箸,便率先举起身前茶盅,对着众人说道:“还有,先前尔等为了制定祖律,也定然是渴了吧,还是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吧。”说罢之后,便将那茶一饮而尽。

眼看着章鉴喝下茶水,苏维这才稍有安心,同样举起酒杯,诉道:“多谢。”

既有章鉴做出表率,他们也不怀疑这茶水之中是否下了药,自然也一起饮了下来。

“章主席的一番心意,在下领了。”

放下茶盅,赵文英看着章鉴期待的目光,随后摇了摇头,回道:“只是关于那祖律问题,还请饶恕在下恕难从命。”虽是感谢对方招待之恩,但他可没有堕落到仅仅因为一杯茶便会改变自己立场这种程度。

“没事。我此番前来,本就未曾指望你们能够改变心意。毕竟那些士子,关于议员审核的要求,也着实太过分了。”

章鉴宛然一笑,似是对赵文英的感触感同身受:“若是那圣贤之学当真有效,先帝如何能够变成那种模样?只可惜那些士子终究太过执着,却是被这所谓的圣贤之学,给蒙蔽了眼睛。”

“确实如此!”

赵文英赞同道。

经过先前对决,他也清楚那些家伙的习性,并非简单的言辞便能够改变的。

“那是当然。毕竟他们就是靠着这玩意吃饭的,如何会愿意让咱们将其毁了?”

坐在一边,苏维讥诮道:“口上说的是圣贤之学,心里想的不过是自己利益罢了。若仅以圣贤之学来审核议员,那议会之中自然是他们占多数了,其他人若要得到晋升,势必要得到他们的准许。到时候,这议会还不是会成了他们手中的东西了?”

“你这说法,倒也在理。”章鉴苦笑道。

仅以利益而论,那叶李、燕公楠乃至于马绍等人,之所以主张这个条例,自然也是为了能够钳制议会,令其成为宣传儒学的工具而已。

毕竟按照萧凤的谋划,这议会在日后定然会发挥着莫大的功能,若是将其控制在儒学之下,那自然能够让儒学占据相当的统治力,甚至还可能获得比在宋朝时候更大的力量。

“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据理力争,废除此项条例。”赵文英神色凝重的说道。

章鉴面有凝重,问道:“这个,是必须吗?”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虽然知晓儒学的诸多局限性,但看着他所信奉的儒学遭到众人攻击,还是感到心中有点难受。

有的时候章鉴也会产生疑惑。

“只是给议员设置一个审核条件而已,有必要这么针对吗?”

如今面对赵文英等人,章鉴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以圣贤之学要求议员,真的无法接受?”

“没错。”

赵文英阖首回道:“你也曾是宋朝宰相,应该明白若要让国家稳定安康,岂能只有儒学一门?若要五谷丰登,非得学那齐民要术,知晓万物生长之理。若要兴修桥梁沟通外界,也需懂得工程之法,明白如何建造桥梁。若要疏通水利、平息水患,也需明白自然运行之理。便是要抵抗那南下蛮子,也需得明白军阵之兵之韬略。治国之道、非止儒学,诸子百家,皆有助益,岂可有偏颇之意。若让那不通政务、不晓军事、不明财政之人高居上位,宋朝覆灭之事,只会重蹈覆辙。这一切,章主席也应该明白吧。”

“确实如此!”

章鉴喟然长叹。

若说宋朝最大的问题所在,那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出于对武将阶级的压制,历代担任枢密院者皆是文官,并无前线战争的经验。

而对于这些文官来说,很显然对于如何统辖军队作战皆是两眼一抓瞎,若是有好学的或许还会去学习一下兵法,但若是遇到了那愚拙之人,只怕只会直接莽上去,根本不理会对造成什么后果。

就这么一群人,又如何能够和那历经百战余生的北方蛮子对抗?

“正是因此,所以我等方才要废除此项条例。”赵文英神色凝重对着章鉴说道。

章鉴轻轻摇头,又道:“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条例的确有错谬之处,但若要他们接受,实在是太过困难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怎么办啊。”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章鉴方才将几人邀来,看看可否解决此事。

赵文英回道:“没错。所以我们方才坚持要废除该项条例。”

他又何尝不知,对燕公楠那帮人,是断然无法放弃这个所谓的议员审核条例,但自己既然清楚其中弊端,更不可能容忍这个继续下去,自然铁了心了要将其废除。

“好吧。我明白了。”

章鉴听罢之后,双眉也是皱起,随后诉道:“若是如此,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哦?那不知章主席可否告诉我们,那方法究竟是什么?”赵文英双目一亮,连忙问道。

章鉴说道:“关于那议会的具体内容,你们也清楚,需要有超过八成议员,才能够通过祖律。如今你们人数太少,只占议会三成左右,虽是能够阻止对方通过该项条例,但也无法和对方抗衡。若是如此,那只有削弱对方的势力了,不是吗?”

“没错。”

赵文英阖首回道:“只可惜我离开临安多年,对那些人并不熟悉,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自来到这里,他也曾经想过分化瓦解对方,无奈对方始终聚集在一起,并没有给他们流出多少机会。

章鉴回道:“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据我所知,那赵崇明、钱文清两人,便和燕公楠等人不怎么对付。若是他的话,或许能够帮上你们一些忙。”

“哦?若是真的话,那还谢过章主席了。”赵文英顿感高兴,先前心头之上蒙着的一层雾霭,似是也因此消散。

若是那赵崇明、钱文清当真如章鉴所说,对燕公楠等人不怎么对付,那当真是一个大喜事。而他们若是将对方拉拢过来,那自然就能削弱对方力量,反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届时,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凭借着人数优势,彻底压倒对方。

章鉴抚须笑道:“我也只是担忧祖律之事罢了。毕竟让这祖律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是吗?”

“嗯?那不知那赵崇明、钱文清两人现在正在何处?我倒是想要和他们商量一下。”赵文英继续问道。

章鉴回道:“他们啊,现在应该是在崇文楼之内。你们若是前往崇文楼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他们两人的消息。”眼见众人有些担忧,章鉴又是安慰道:“据我所知那两人乃是商人出身,或许便是因此,所以对你们的理念有所感触。若要劝说他们的话,不妨从此处下手。”

“多谢。”

得到这些情报,赵文英自感开心。

若是能够将对方拉拢过来,那整个局势也就不必如此紧张,甚至还可以改变局势,让那燕公楠也是大吃一惊来。

既已得到这两人的消息,一行人当即辞别了章鉴,回答了下榻的府邸之内。

“你觉得那章鉴所说,是否值得信任?”苏维问道。

“哈。就算他说的是假的,那又如何?”赵文英哈哈一笑:“不管如何,咱们总得一试,要不然始终维持这般僵局,主公想必也会不满,不是吗?”

“这倒是如此。”苏维点点头,随后说道:“若是这样,那明日去见那两人的行动,便交给我吧。身为商人之子,我想应该和对方有些共同语言吧。”

赵文英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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