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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凌云发觉眼前这位韩孝业是假货,不由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不是傻瓜,对方如此隐瞒,说明身份不能为外人道来。

方才他得外边将领来报,说不久前伏击了大队隋军骑兵,根据先前追击这支隋军的延州骑兵所说,对方似乎是从郑城那边过来的。

骑兵前往洛州,想来是有军务要办,那怎么会有这假冒韩僧寿之子的年轻人混在里面?

莫非是郑城的守将,觉得战局不妙提前把子弟送往相对安全的洛州?

想到这里,独孤凌云眼前一亮,他判断这位“韩孝业”定然是郑城某位守将的子弟,如果能够为己所用赚开城门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

郑城是隋军的后路支点,位于晋王杨广和秦王杨俊相互联系的官道上,要是延州军能成功拿下郑城,那么可以直接导致长安郊外的隋军大乱。

粮食接济不上,后路又被断了,任你兵再多也得军心大乱!

守株待兔,结果撞上来的竟然是一只獐子!

独孤凌云稳了稳心思,决定再等一会,他见着宇文温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谈,那个假冒的韩郎君明显开始紧张,如此场面十分有趣,正好消遣。

宇文温似乎看不出这位的表现有异,这让独孤凌云嗤之以鼻,更加印证了先前的判断:这厮没什么真才实学。

不就是投胎投了个好人家么!

他决定袖手旁观,等到这位宇文二郎和韩二郎握手言欢、称兄道弟之际,将事情真相拆穿,让这位邾国公知道什么叫做羞得无地自容。

“韩郎君原来去过晋阳?”

“啊?韩某未曾去过。”

“是么,韩郎君方才不是说去过了吗?”

杨广闻言觉得奇怪,刚才的交谈中,他好像没说自己去过晋阳,奈何心中有鬼不敢辩驳,只能含含糊糊的改口。

宇文温见着这位破绽越来越多,心中琢磨着定然是冒牌货,对方大概是华州某个将领的子弟,因为某些原因到洛州去。

也许是躲避战乱,不过洛州那边也不太平,若是周军攻破虎牢围了洛阳,待在城里怕是够呛,所以大概是办事之类吧?

从西边来,要么是华阴,要么是郑城,当然再西一点搞不好是渭南,甚至新丰

若是什么地位了不得之人的子弟,岂不是赚城的好机会?

至于这位是不是杨广,哪里有这么巧,我的运气一向来也不怎么样的嘛,对不对?

宇文温想到这里,决定再套几句话让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让其无法自圆其说,自然无法回避身份问题,即将开口前无意一瞥,随后愣住了。

韩郎君的玉佩,是龙纹。

先前这位的玉佩应该是特意塞在腰带里,所以刚开始并不显眼,如今坐着坐着滑落出来,正好让坐在其左上位的他瞧个正着。

玉佩一般挂左边,所以宇文温距离“韩郎君”的玉佩最近,清清楚楚看见那玉佩上的纹路。

上面不是寻常可见的游鱼、走兽、蝙蝠、蝴蝶、花草等纹路,是实实在在的龙纹。

什么人用龙纹玉佩?

通常来说是皇室,或至少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人,这年头对龙纹的讲究也许没有后世封建王朝那么严,但寻常人家罕见用龙纹玉佩。

也许这位韩郎君是哪个世家的嫡子,但考虑到这位的年纪和样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位很大概率是个藩王而不是什么世家嫡子,按着如今局势判断,应该是隋国的晋王,他的便宜小舅子,原先历史里的隋炀帝杨广。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宇文温只觉得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捉住或击杀杨广大功一件,只是他不想要:杨丽华若是因此循入空门,那年幼的儿女们怎么办?

小孩子没有母爱,会长歪的!

你死哪里不好死我手里!这么当舅舅,对得起你外甥和外甥女么!

等一下,你不是在长安城外指挥隋军攻城要报仇雪恨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莫非长安那边决战出结果,周军大获全胜了?

然后你小子落荒而逃,结果自投罗网被我抓住了?

数息之间,宇文温心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即为己方大胜感到兴奋,也是为了烫手山芋而感到心烦,不过面上却是平静得很。【愛↑去△小↓說△網w qu 】

虽然是历史名人,但宇文温可不会手下留情,一代帝王隋文帝杨坚已经领盒饭退场了,那么隋炀帝杨广没理由不退场。

作为杨家的男丁,被周国斩草除根是必然,可宇文温不想和这位的死沾上直接关系。

宇文温心中飞快策划着各种方案,随即杀意涌上心头,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位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间蒸发。

方法很简单,让这位冒名的“韩孝业”和随从离开,然后半路派人把他们干掉,从此以后,晋王杨广便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如同明末清初的朱三太子,一直被各路反清队伍时不时打出招牌,这样一来,杨二太子的名号大约能折腾上许多年,那么也好让杨丽华有个念想。

想到这里,宇文温不由得看了看左右,雀跃的心随即一沉。

刘文静如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独孤凌云则是左顾右盼,装作心不在焉。

欲盖弥彰啊这是!

刘文静何许人也?原先历史里为李唐建立出谋划策,是为佐命元从,这位才干突出,虽然如今年纪轻轻,但不太可能是傻瓜。

他会看不出来这位韩郎君有问题?

独孤凌云的表情也值得玩味,大概也是看出来情况不对,这两个也许没注意到“韩郎君”的玉佩有问题,但肯定觉得此人有问题。

这种情况下,宇文温要是装傻放人走,指不定两位在背后与人议论,说邾国公“有眼无珠”云云,甚至有可能在他要放人时点出破绽。

到时后下不来台,丢脸可就丢大了。

基于某种原因,宇文温不太在意自己名声略微有瑕疵,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名声有污点,所以原先冒出来的想法行不通。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宇文温很快就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需要一个背锅侠,即便因此送对方一个天大的便宜都无所谓。

所以咯,背锅侠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个了!

“诗经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本公的玉佩,是上好的蓝田玉制成,不知韩郎君的玉佩是何方名玉所制?”

宇文温一边说,一边低头去整理挂在左侧腰间的玉佩,他身着便服,所以一如寻常富家郎君般挂着玉佩,而杨广听了他所说,也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玉佩。

随后面色一白,左手僵硬了一下,赶紧将玉佩捂着,干笑着说:“韩某的玉佩无甚出奇之处。”

他昨日在东阳驿脱了铠甲身着便服,顺便把父亲赐予的玉佩戴上,后来逃命时没舍得扯掉,只是往腰带里塞,如今不知不觉滑落出来。

玉佩有龙纹,很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杨广试图糊弄过去,只是已经晚了。

刘文静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中觉得奇怪:你那玉佩是什么宝贝,如此见不得人

等等,隐瞒身份,如今连玉佩都不敢给人看,难道你真是

他瞥了一眼宇文温,见其正在整理玉佩,想来是没看见“韩孝业”的异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而独孤凌云也注意到韩郎君的异常,疑心更重了,见着宇文温没注意到这点,他强压着心中激动之情,对着“韩孝业”说道:

“韩郎君,这玉佩莫非是什么宝贝,舍不得让我等一饱眼福?”

“啊?没没没什么,这是韩某在街市偶然购得之物,没什么特别之处。”

杨广心中发慌,满头大汗的解释着,想要遮掩玉佩,却被独孤凌云一把抓住手,心中发急奋力挣扎,可力气哪里有对方大,没多久玉佩便被扯了下来。

“龙纹!你怎么会有龙纹玉佩!”

“误会,误会,这玉佩韩某买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独孤凌云看着龙纹玉佩,又仔细看着面前的“韩孝业”,他终于想起来这位是谁了:他随父亲出征讨伐突厥时,在并州州治晋阳誓师,当时晋王杨广犒军,就是眼前这位。

“韩僧寿只有一个儿子,叫做韩孝基,你,是晋王杨广!”

“呜啊!!”

杨广嚎叫着去拔独孤凌云腰间佩刀,他的身份被拆穿意味着命不久矣,临死之前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邾国公宇文温。

姓宇文的!你们害了我的父母,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侍立周围的张鱼等人见状冲了上来,而独孤凌云动作很快,一拳把杨广打翻,然后扑上去将其制服,兴奋的向着宇文温喊道:“国公,他是晋王杨广,他是晋王杨广!”

“独孤将军,你立大功了!”

宇文温几乎是热泪盈眶的喊着,计策得逞,成功甩锅,看着满脸兴奋的独孤凌云,他几乎要上前握着对方的手说一声“辛苦了”。

有接盘侠接过烫手山芋,宇文温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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