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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如雨下,站在大土丘的隋军弓弩手,惬意的向接近的周军射箭矢,对方没有弓箭手掩护,就这么挺着长枪向前移动,对于弓箭手来说,就是个活靶子。

临阵不过三矢,那是指对付敌军骑兵,对付移动速度没有马快的步兵,能射的箭会更多,隋军弓箭手居高临下,射起来更加从容不迫,甚至可以稍微精确瞄准。

射脸还是射躯干,都可以选,然而射出去的箭,杀伤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差。

射脸,周军士兵也不躲避,只是略微低头,直接用兜鍪接下一箭;射躯干,许多周兵被射得如同刺猬,却如同没事般继续前进。

是对方狂妄自大么?不是,隋军弓弩手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对方身上的铠甲很坚固,弩还好些,在五六十步距离上,羽箭甚至被周兵身上的铠甲弹开。

对方不用楯车,不用大盾,只是前面一排刀牌手有藤牌护着,其余人就是冒着箭雨前进,零星有人中箭倒地,但阵型却丝毫不乱。

隋军大弩射出的巨箭,对周军造成了些许伤害,但对方即便面临大弩的射击,也不躲不闪,阵型根本没乱,也没人喧哗,只是不停地前进。

周军队伍前端,负责破阵的战锋队承受着箭雨,他们人人身穿两重铠,外层西阳铠,内有环锁铠,全身除了眼睛全被护得严严实实,多年的苦练让他们即便身着重铠也活动自如。

手中拿着的武器有流星锤,这是一个用铁链连接着木柄的带刺铁球,专门对付躲在大盾后的敌人,可以隔着大盾直接攻击后面的人。

其余还有破盾的斧头和斧戟,以双手武器居多,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拿不了藤牌,只能凭着身上铠甲抵御敌军箭矢,各个身中十余箭如同刺猬。

有人被射中眼睛倒下,但其他人继续前进,不发一言,双眼充满杀意。

杨爽见状悚然,周军比他所想的还要训练有素,装备如此精良,表现已经超过一般军队,而己方骑兵冲击周军大弩阵地失败,呼啸而来的石灰弹在隋军阵中激起无数白雾,情况有些不妙了。

“薛国公!孤亲率骑兵伺机突阵,步军大阵就劳烦薛国公指挥了!”

“卫王保重!”

长孙览也看出周军来者不善,他久经战阵,作为大军主帅打过许多恶仗,指挥区区万人没有问题,杨爽精于骑兵,两人正好步骑配合。

亲兵牵来战马,杨爽策马前往阵后去召集备战的骑兵,还没走多远,阵前传来如潮的呼喊声“破阵!”,那是周军的声音。

杨爽只道周军故弄玄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双方大军刚一接触,隋军步阵右翼便被周军撕开了。

虎林军的战锋队,面对一大片长矛、刀牌奋力突击,一举撞入隋军右翼防线。

他们拿的是双饷,双倍抚恤,任务就是用生命突阵,严阵以待的隋军士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凭着身上铠甲,如同扑火飞蛾般撞了进去,每倒下一个周军战锋,就有两个或三个隋军毙命,战锋队伤亡过半,为随后而至的长枪兵撕开了口子。

日练夜练月练年年练,虎林军的长枪突刺已经练得娴熟无比,长枪兵身着铠甲平端长枪却依旧可以快步冲刺,只是出现些许裂口的隋军右翼步阵,被他们随后突入撕裂。

两丈长枪,枪杆粗如鸡蛋,冲刺的力量传递到枪尖,轻而易举的突破隋兵的藤牌以及裲裆铠,刺穿第一个人后继续前进,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长枪再也刺不动时,前排长枪兵没有收枪,因为这不现实,他们拔出佩刀,一如战锋队的同袍般撞入隋军阵中,在后续同袍长枪的掩护下,搅起腥风血雨。

在密密麻麻的两丈长枪面前,一般的长矛已经不起作用,隋军的敢战之士豁出性命,弯下腰在长枪之下向前突进,希望以这种方式突破周军长枪阵。

然后他们遇到了周军的“老鼠队”。

一个个身着铠甲的周兵,双膝跪地弯腰在长枪丛林下膝行,膝盖处包有厚布,手拿短刀,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

这些周兵似乎很擅长在直不起身的情况下作战,奋勇突阵的隋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弯着腰下根本施展不开,要么被刀砍死,要么被长枪刺死。

老鼠战,是虎林军对这种作战形式的称呼,“老鼠”们配合长枪兵作战,是为“立体防御”。

周军左翼数个方阵不要命的冲锋,隋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突破右翼,而其左翼随后也被突破。

中央部分由楯车组成的盾墙,成了无用的摆设,石灰弹已经停止发射,但生石灰雾已经将中间步阵折腾得够呛,土丘上的弓弩手开始加快射箭频率,但他们遭到了狙击。

随着长枪阵推进的周军弓弩手开始发力,先前为了不拖慢方阵的推进速度,他们并没有在行进途中放箭,如今混在人群中正好和位于高处的隋军弓箭手对射。

弩臂附有铁片的单兵绞盘弩,破甲能力十分惊人,所以上弦需要用到摇把,在这种箭道笔直破甲能力凶残的弩面前,身着裲裆铠的隋军弓弩手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双方步阵撞击的结果,是隋军左右翼开始出现不可遏制的松动,即便是有悍不畏死的小股隋兵,也都死于密集的长枪丛林之下。

中间盾墙后的隋军,推开楯车后要冲出来攻击两侧周军的侧翼,但他们在密集的长枪面前无计可施,而正当面的周军大弩已经换上了弩箭。

有效射程至少有五六百步距离的大弩,对正面不过两三百步距离上的隋军士兵展开屠杀,隋军步阵以不可挽回的颓态开始全面松动。

隋军步阵位于土丘前,被周军从两翼这么一挤,不由自主的后退,倒退着上坡又要和当面敌人作战,难度可想而知,按说仰攻会稍逊地利的周军,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土丘推进。

不避箭矢,即便身边同袍倒下也绝不退缩,没有畏惧以及顾虑,主帅没有号令,那就一往无前,直到眼前敌军全部倒下。

如潮的号角声从隋军大阵后面传来,精锐的隋军骑兵悉数出动,从土丘左右翼出现,连同先前突击大弩失败的左右翼骑兵,向着周军大阵包抄而来。

面对着如同刺猬般的长枪阵,他们没有贸然冲击,拿出骑弓不断地放箭,这是骑兵对付结阵步兵的惯用招数,虽然骑弓射程比步弓近,但胜在骑兵的机动能力。

围着步阵射,若敌军弓箭手调度不当,那么伤亡就会加大,步阵的长矛兵和刀牌手只能受着箭羽,受不了就会崩溃,到那时就是骑兵突阵的时候。

然而此时的周军步阵,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逼近土丘的步阵,前后左右都有长枪对外,阵中的弓弩手开始和隋军骑兵对射,而位于中后部的大弩阵地,更是如鱼得水。

一千弓弩手,其兵员是是归附官府的山民,在黄州安了家,分了田地,又有充分的训练,精良的装备,士气十分高涨。

弩手用的是绞盘弩,三段射击,每射击一次就能收割一片隋军战马,落马的骑兵失去了速度,只有死路一条。

弓弩手身着西阳铠,可以和隋军骑兵对射,而弓手用的箭全部是射马箭,如同平头小铲的箭头,可以轻易切开战马的肌肉。

一般的破甲锥形箭头,射在马身上只能引起剧痛,好的战马能忍住这种剧痛,可再能忍的战马,肌肉被切开后也无力支撑。

无论射在马身何处,都可以切出血淋淋的伤口,袭扰的隋军骑兵为了提高速度,马是没有穿上多少马铠的,所以他们在准备充分的周军弓弩手面前,渐渐伤亡惨重。

眼见着效果不大,周军本阵又已经逼了上来,卫王杨爽命令亲随吹起号角。

马蹄声起,尘土大作,将近上千的重装骑兵出现在战场东侧,摆开阵势向着和己方步阵对攻的周军步阵后背冲击。

具装甲骑,战场上的王者,人马俱甲不畏箭矢,除了人眼、马眼和马腿,无论人马都是刀枪不入,即便是冲阵时被长枪刺中,人、马、铠甲加起来超过两百斤的重量,砸到长枪阵里也没人受得了。

前提是能突破蛇形铁丝网。

得益于大冶铁矿山,还有水力拔丝机,近代战争才投入使用的蛇形铁丝网,穿越时空来到六世纪的冷兵器战场,周军步阵临时架设的蛇形铁丝,将侧后翼护得严严实实。

沉重的具装甲骑冲锋起来威不可挡,但是想要在全力冲刺时急转弯是不可能的,面对着层层叠叠的铁丝网,一如飞蛾扑火般撞了上去。

马腿被绊,战马栽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了出去,身着重甲的骑兵跌落地面,侥幸没有断手断脚的也被带刺的铁丝网缠住动弹不得。

早就候个正着的周军长枪兵一拥而上,轻而易举的将身陷囹圄的隋兵刺死,而身着西阳铠的弓弩手,继续不避箭矢和隋军弓骑对射。

周军本阵靠向三弓床弩阵地,各个周军方阵里冒出的箭雨,将隋军骑兵逼出战场中心,号角声从周军原本列阵的土丘后响起,蓄势已久的周军骑兵开始出动。

他们的人数明显少于隋军骑兵,但士气高涨毫不怯场,开府将军史万岁,率领着亲自操练的骑兵向前疾驰,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指挥隋军骑兵作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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