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开放商贸不限民行,使得大周朝迈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八年间,着实展现出许多新气象,亦衍生出不少新生行业。尤其是城镇之中,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行当也越来越杂。

什么修脚的、修鞋的、卖牙粉的、吆喝药糖的,食庄饭铺一家挨着一家,日杂百货更是遍地都是。

如果有个熟悉历史的后来人穿越到大唐,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到地,误跑到两宋去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镖局。

而其中佼佼者,当之无愧便是这长路镖局。

回到八年前。

当长路镖局初挂匾额开门接镖的时候,射洪百姓只当这是一伙招摇撞骗的市井流民。

可是,当穆家兄弟把蜀中商人秦文远安全地从黔州带回来,当大伙儿看到一车一车的名贵中药,成匹成匹的苗人蜡染被运到蜀地,谁也不再怀疑长路镖局是真是假。

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地涌向射洪,涌进长路镖局,请求镖局保他们入黔行商。

而这个扎根蜀中一座小小县城的长路镖局,不出意料地一炮而红,生意兴隆自不在话下。

可是,谁也想不到,长路镖局的兴起,可不仅仅是一条川黔商,更不仅仅是生意兴隆而已。

短短两年时间,长路镖局就先后开拓了从益州到黔州的川黔商路,益州到广州的川广商路,到南诏的川滇商路,还有到吐蕃的川西商路。

群山环绕,路道四塞的巴蜀之地,一下子成了大周最为发达的商贸中心,甚至超过扬州,成为大周最富之地。

而这一切,竟只依赖一家由逃户流民创办的镖局。

毫无悬念的,长路镖局、还有创办镖局的穆家兄弟,成了当年巴蜀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可是,长路镖局的脚步必没有因为征服蜀地而停止。

当巴蜀商路尽归长路之时,镖局的大当家穆子究又把目光放到了整个大周。

长路的镖师们开始借由三峡水道出川,一路东去,辐射大周。

开始的时候,对于一个纠集武人的“打行”聚众行事,朝廷着实有些担心。

可是,曾经在益州任过刺史的狄仁杰一纸奏折,再加上各地送来的反馈,彻底打消了朝臣和武则天的担忧。

狄仁杰在奏报之中细举了,自打长路镖局创力以来的这几年时间里,蜀地盗匪劫案的情况。

事实上,凡长路镖局所过之处,劫案骤减,百姓无忧。

说明,长路镖局对于治匪之事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而自,长路镖局出川之后,各州报上朝廷的大案重匪也确实大幅减少,使得武则天这个大周天子都对这个小小的坊间镖局高看一眼。

甚至下令全境州县,但有长路镖局于本州欲创分号,各州当予以方便。

直到去年,也就是长路镖局创办整七年的当口,广州刺史孙宏德更是办了一件前无古人的创举,使得长路镖局的声望成鼎沸之势,无人不晓。

他把广州一年来的海商税资,不再像以前一样由军队护送入京,而是全交由长路镖局护送入京。

这可了不得了,广州如今是海贸重地,一年的税资何其之巨?他不用官军,却把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了民间镖局?这要是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但是,长路镖局没有让孙宏德失望,价值一千多万贯的白银、黄金跨越万里运抵京师,不但万无一失,而且路耗镖资也比官军运送不知道少了多少。

这使得武则天圣颜大悦,不但重赏长路镖局,而且都不等来年,当年福州、泉州、扬州、益州等几个大周重镇的官税转运之务,就都交给了长路镖局。

这使得长路之名更是天下皆知,成了大周百姓茶余饭后最为热门的谈资。

而当初创建镖局,还有现在镖局之中的几个风云人物,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好事之人编成了“蜀中十杰”。

账房、厨刀、鬼老七;

妓子、书生、刀十一。

狠八郎、胖修罗、玉面太叔震川西。

还有道爷,不算前程,算死期!

......

账房,便是长路镖局三十六家分号的总账房,不知其姓名,只知姓李,江湖人都管他叫“财神”。

想来也说得过去,每年每月每时,大周朝从长路镖局手下走的钱财、商货数都数不过来,而这些都归李账房一手调度,那可不就是财神爷吗?

厨刀,则是长路镖局川滇商路的总镖师,话少言寡,身形魁伟。据说,从前是穆家的家仆,后随穆家兄弟创立镖局。

不使长刃只提一把厨刀,大伙儿都管他叫“厨子”。可别小看这个厨子,手下八百镖师威震巴蜀、南诏两地。

传说,南诏国王连大周天子都不鸟,却要给厨子三分颜面,想把女儿许配于他,人家还说等等再说,“有仇未报,无以为家”。

鬼老七穆梁栋,是穆氏几兄弟之中最年长的一个,也是仅在“狠八郎”穆黎之下,最心狠手黑的一个。

据说,有一次长路镖局初到鲁地保商,绿林匪盗给了面子,却是惹上了七姓十家之中贵人。

仗着自己是本地一霸,又是荥阳郑氏的旁支,把霉头触到长路镖局头上来了。

结果,当时领镖的穆梁栋和穆黎便露出了凶相,把那闹事之人扣下,放出话去,让荥阳郑氏家主亲自来提人。

最后,郑氏都不敢与长路镖局硬碰硬,只得乖乖陪罪认错,才把人领回去。

可是,据知情人所说,荥阳郑领回去的是个手脚皆折的残废,生生被穆梁栋和穆黎把人给废了,而郑氏家主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

书生,也就是此次进京赶考的穆子期。

不得不说,长路镖局武人为尊,却也不失文采。这个穆子期得名士陈子昂指点,在巴蜀一带早有才名,更是今科大热的状元之选。

刀十一、狠八郎、胖修罗,还有玉面枪王太叔翎,也都是长路镖局或是坐镇一方,或是威震绿林的头面人物。

而这十杰之中最为神秘的,应该就是这个“妓子”,还有“道爷”了。

当然,十杰之后,还有长路镖局的镖主穆子究,更是让人难以琢磨。

道爷姓什么,叫什么,甚至长什么样儿,江湖上无人知晓。

因为,见过道爷的人......都死绝了。

众人只知道一点,道爷长年坐镇射洪总镖局,轻易不出门。

但是,一但有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轮到道爷出马,那在他的剑下,必是无一活口。

“不算前程,算死期!”

轮到道爷给你卜算问卦,那就说明,你的死期到了。

至于妓子,则是比道爷更为神秘的存在。

起码大伙还知晓道爷在哪儿呆着,可是妓子别说姓名长相,年芳几何?连在哪儿,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大伙儿都闹不清楚。

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那还是因为几年前,胖修罗穆彪的一次大开杀戒。

......

岭南有一侬人都老,自持手下有数千之众的侬寨而不把汉人放在眼中,不但几次劫了长路镖局的镖,还出言侮辱前来讨要的穆彪。

开始穆彪还忍了,毕竟是人家的地头。再说,穆彪其人是穆家几兄弟之中最温和好说话的一个。

可是,那都老说错了一句话......

“他说,你这爹死娘贱,姊妹为娼的肥猪汉狗,也敢与我讨价还价?”

“......”

于是穆彪怒了,调遣岭南数十绿林山寨,把这个数千人的寨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次,穆彪整个人都疯了,冲入寨中,见人就杀,把那个都老更是亲手一刀一刀地给活剐了。

胖修罗之名,也因此而来。

从那往后,穆彪整个人都变了,再不是那个温和穆家小胖,而是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的追魂修罗。

那半年的光景,他几灭城寨,杀孽深重,连朝廷都多有注意,可是不管是谁都劝之不得。

直到有一天,穆彪接到一封信,信中劝他收敛,这才让他平静下来。

而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胖修罗还有一个亲妹妹。

而那个妹妹,真的就是个妓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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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十杰,名满天下。

可是,除了书生穆子期还算上得台面,其他人则都是厮杀汉子,江湖草莽。

能得到如今的名声,还有朝中各方的重视,多半还是他们身后的长路镖局,加上那个狂生穆子究的缘故。

今次,武氏兄弟、李贤和太平公主不请自去,为的也是这个穆子究。

说白了,能够一手掌控长路,手下镖师万余,九省绿林听之号令,连朝廷财税都要仰仗此人转运。

这样的势力,怎容忽视??

......

“殿下!”

高延福一边伺候着太平公主出府登车,一边生怕自家殿下看轻了一会儿要见的那个书生而不住劝导。

“这个穆子期虽是白身,不值得殿下亲自出马,可是他的那位兄长却是不容小觑的。”

“您想想啊,抛开江湖不谈,单论文采,穆子期也只是得陈伯玉的指点,可是他的那个兄长,狂生穆子究却是正经的陈伯玉之徒。”

“若能得他之助,那在文坛之中推崇陈伯玉的文人们必是对殿下心生好感的。”

“......”

太平坐在车中一阵烦闷,她平时对江湖之事了解颇浅,不由道:“这个穆子究为什么叫狂生?”

高延福以为公主生了兴趣,急道:“听说是此人不习礼数,颇有魏晋狂士之遗风,甚至从不束发。”

“不管见谁,哪怕是他的老师陈伯玉,也都是披头散发癫狂不羁。”

“所以在巴蜀文坛,便得了一个狂生的名号呢!”

“哦。”

太平点头,“那还真是狂的没边儿。”

高延福一听,“但是人家有狂的资本啊!”

“九省绿林盟主啊!连关陇世家、鲁地豪门都要给他面子,可想而知这人的本事得有多大。”

“而且......”

高延福说到这里顿了顿。

“小的听说,此次武氏兄弟和魏王之所以这么上心,是因为在穆子期来京之前,他那个兄长就放出话来了,说是若子期高中,他便亲来京城为其庆祝。”

“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高延福道:“穆子究号称九省绿林盟主,意思就是,大周十道之中有九道绿林推崇于他。”

“另外一道,也就是京师所在的关内道,并非不服穆子究管治,而是穆子究有言在先,民不与天子为难。”

“就是说,他再厉害也是民,不能给天子找麻烦,所以誓不入关内引陛下猜忌烦恼。”

“而这回,为了弟弟的功名,他要亲来关内。有人说,这九省马上就要变成十省了。”

“可是小人觉得,穆子究来京,却是给了武氏兄弟和魏王拉拢他的机会啊!”

“......”

太平听到这里,不由渐渐严肃起来。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有必要和他们争上一争了。

“高长史放心!”

太平知道高延福担心什么,“本宫既然去了,就会给足那个书生面子,不会落于人后的。”

“好,那就好....”

高延福抹了一把细汗,他还真怕咱们公主殿下一任性,给那个书生点脸色看,这事儿就算黄了。

“对了。”

一边走,太平一边与车下的高延福闲聊,“有些日子没见到你家力士了呢,跑哪儿去了?怎不见他来玩耍?”

“嘿。”高延福憨笑一声,“小儿顽皮,倒是让殿下惦记了!明日小人便让他来给殿下请安。”

太平淡笑,“力士若算顽皮,那这世间可就没有听话的孩子了。”

话锋一转,“高长史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平时琐事颇多,无暇分心,甚至言语生硬,高长史莫要见怪。”

“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府中取用,不要和本宫客气。”

高延福闻言,心中甚暖,“还有劳烦殿下惦记,真乃小人之过了。殿下放心,托殿下平日厚赐,家中一切都好。”

心说却道:您别总耍公主殿下的任性脾气,少办一点冒失错事,那就什么都有了。

正想着,府中一个外差从队后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

“启禀殿下,不好了!”

太平皱眉,“什么事?慢慢说。”

“梁王武三思家的公子崇谦跑到官宁坊去了,点名...点名要为巧儿姑娘梳理。官宁坊的老鸨劝之不从,现在正要强把人带走呢!!”

“什么!?”太平猛然高叫,“他敢!?”

“来人,摆驾官宁坊!”

“......”

高延福整个人都不好了,咱不说好的去见穆子期吗?您这......

您这怎么又拐歌妓窝子里去了?

分不清孰轻孰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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