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为了你,天下皆可舍
进入寝宫,那股恶臭更强烈了,北堂苍云差点被熏个跟头,不过他可是名满天下的沧海王,暗中运起内力,就在周身形成了一个保护屏,所有恶臭顿时就被隔绝在了一步之外,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凝目看去,那些倒霉的太医大概已经被斥退,除了几个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就是北堂凌锐躺在床上,身上虽然盖着被子,却仍能看到血迹从床单上渗出来。他脸上更是血迹斑斑,布满了道道抓痕,还可以看到皮屑脱落之后里面那鲜嫩的肉,不堪直视。

听到脚步声,北堂凌锐勉强睁开眼睛转过头,当他看到北堂苍云,便挥手命众人退了下去,目光阴狠:“大皇兄,你是真不怕父皇母后被你害死是吧?”

北堂苍云一脸疑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什么听不懂,你明明是在装糊涂……”北堂凌锐猛的欠起了身,想要尖叫,可惜早就被折磨得没了半点力气,后脑勺刚刚离开枕头就跌了回去,急促地喘息起来。而且因为刚才鬼哭狼嚎了半天,声音早就沙哑的不成样子,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股气流,“分明是你给朕下了毒!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父皇母后就别想活命了!”

北堂苍云已经发现,北堂凌锐应该是中了毒。虽然他用毒的本事不如墨雪舞高明,但也不是一窍不通,何况先前为了解冰肌焰骨,他也曾在用毒上下了大量的功夫。但到底是什么毒、该如何解,一时之间他还真看不出来。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他下的手,暂时来说他没打算冒这样的险,万一把北堂凌锐折腾死了,北堂千琅可就完了。

所以他接着就摇了摇头,脸色虽然冰冷,目光却很清澈:“不是我,我现在投鼠忌器,没可能对你下手。就算我想把你弄死,还得顾念父皇。”

北堂凌锐知道这话有道理,何况看北堂苍云的眼睛,他也觉得似乎不像是说谎,不过紧跟着却又咬牙:“不是你是谁?除了你,别人纵有本事和机会给朕下毒,却没必要!只有你,既有本事,又有动机!朕死了,父皇就死了,你就可以当皇帝了,是不是?”

北堂苍云冷冷地看着他:“我若真是这样想的,何须等到今天?完全可以在你登基之前就弄死你……”

“少来这一套,朕不信!”北堂凌锐挣扎着,却怎么都起不来,反而因为摩擦到肌肤痛得冷汗如瀑,想昏又昏不过去,几乎发疯, “生在皇家,谁不想做皇帝,尤其是你!平常惺惺作态,其实巴不得父皇立刻死了,自己做皇帝!想证明不是你做的,行啊!立刻死在朕面前!你死了,朕就安心了!”

北堂苍云咬了咬唇,然后笑了笑,笑得居然十分淡雅,只不过透着一股冰冷:“原来你真的很白痴,好,那我就把话说透彻。北堂凌锐,我不会死。父皇母后没事,你就是皇上。你若一定要让我死,我就把你带到文武百官面前,说出一切,让你把父皇母后交出来。你交了,我是功臣。你若定要拼着一死害死父皇母后,我就成了皇帝。到时候,你觉得会有人怪我吗?”

看得出他完全不是开玩笑,北堂凌锐愣了一下,跟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越发恼怒不堪:“你、你敢……”

“相信我,我敢。”北堂苍云点了点头,唇角往上弯了弯,“记住,我的底线是,无论是我还是父皇母后都活着,而且是好好活着,你才是皇帝。如果你太贪心,想让我死,结果就是我活着,你和父皇母后都死,但不管谁会死,我都是活着的,明白了吗?”

北堂凌锐不懂,北堂苍云不怕死,但他不能死。他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更不是北堂千琅和云羽蝶的,甚至不是墨雪舞的,他不可能为了两人死。北堂凌锐这一招看似高明,其实能起的作用相当有限。北堂苍云之所以一直照他的话做,除了想尽可能救回两人,也是因为他对皇位真的不感兴趣罢了。

但前提是,北堂凌锐别碰到他的底线。

北堂凌锐牙关紧咬,怒火冲天,却又无可奈何。或许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计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明,纵然北堂苍云可以为了北堂千琅和云羽蝶,保住他的性命,可他依然奈何不了北堂苍云。

问题是只要有北堂苍云在,他这个皇帝做的怎么能安心?不说别的,北堂千琅和云羽蝶被他囚禁着,万一哪一刻一命呜呼了,北堂苍云就再也无所顾忌,还不是想怎么宰了他就怎么宰了他?

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是真的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了,难道依然要功败垂成?

对了,还有温心柔的杀手锏!实在不行,就用上这一招!

一片沉默之中,北堂苍云突然开口:“你体内的毒的确不是我下的,这一点我敢对天发誓。为了父皇母后,暂时我也不能让你死。不过我对用毒并不是特别精通,稍候我让小舞来看看,或许会有办法。”

北堂凌锐咬牙看着他,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好,朕就相信你一次!如果朕什么事都没有,当然好说,否则你就等着给父皇母后收尸吧!大不了玉石俱焚,朕豁出去了!”

北堂苍云站了起来,转身而去。北堂凌锐说的没错,既有本事又有动机给他下毒的人不会很多,就算用排除法,也能找出到底是谁。可没有他的命令,谁敢私自行动?这一手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关键现在他的确不能让北堂凌锐死,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他当然希望把两人救出来,还有云羽蝶腹中的孩子。

北堂苍云回到沧海王府的时候,墨雪舞就在大厅,又在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指点江山。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嗯,毫发无损,那我就放心了。”

看到她的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北堂苍云有些心疼:“你房间暖和,干什么跑这里吹风?”

墨雪舞笑了笑,跟着垮下了脸:“味儿太大,把我熏出来了。这里通透,有什么味道散得也快。”

尽管满腹心事,北堂苍云还是哈的笑了出来:“打开门窗了没?散散味再关好就行。”

墨雪舞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忙碌。她面前放着一个盘子,一会儿拿起这个瓶子倒出点药粉,一会儿拿起那个瓶子滴上几滴液体,花花绿绿的挺好看,就是……味儿确实太大。

北堂苍云落座,琢磨着怎么开口。可没等他找好合适的角度,墨雪舞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温心柔派人来找我,要我入宫给她瞧病。”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北堂苍云目光一闪:“你去看了?谁陪你去的?”

墨雪舞冷笑,眼中有一抹狠厉一闪而过:“没去,不用看我也知道。所以我让落月告诉他们,说我病了,起不来床,明天再说。”

北堂苍云立刻就明白,他的猜测是事实,却仍然吃了一惊:“什么?是你?”

墨雪舞一点都不怕承认:“是我,他们居然想伤害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吗?先给我脱三层皮,其他的慢慢算!”

北堂苍云顿时就皱了眉头,轻轻摸着下巴一脸深思:“小舞,你……”

“你别只骂她一个。”步天嗖的出现,“法子是她想出来的,毒是我下的,有任何后果我们两个一起承担,要骂连我一块骂。”

“谁说我要骂她,在一起那么久了,难道我还不如你了解她?小舞可是我的人。”北堂苍云瞅了他一眼,跟着转头看着墨雪舞,目光微微闪烁,“你给他们下毒,绝对不只是为了折腾折腾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墨雪舞刚才的目光一直凉凉淡淡的,直到听到这几句话,她才浅浅一笑:“还行,没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要劈头盖脸骂我们一顿。这么看起来,你并没有因为父皇母后出事而失了基本的冷静和判断力,那我就放心了。”

北堂苍云叹了口气,其实有点惭愧:“我要是真的会因为这样就全面崩溃,还有什么资格做沧海王府的定海神针?还有什么资格守护你们吗?行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我该怎么做?”

墨雪舞唇角一勾,那丝微笑令人直哆嗦:“之前你不是说合魂血术对北堂凌锐和温心柔最有利的就是,他们死了父皇母后也会死,但父皇母后若是出了事,他们却安然无恙,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吗?”

北堂苍云点头:“没错,所以?”

墨雪舞冷笑:“所以我要把他们这个优势彻底粉碎。我给他们下的毒是我刚配制的,听我说,明天……”

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北堂苍云和步天都是一喜,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北堂千琅和云羽蝶就又多了一重保障,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找他们了!

“好得很!”步天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眼中的笑意却也透着冰冷,当然不是针对墨雪舞,“小舞,你用毒的本事的确是我生平仅见。这一向被认为低端到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硬是在你手里成了克敌制胜的关键,无往不利的利器,你牛叉。”

墨雪舞笑笑,跟着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丹田破碎,没有内力防身呢?当然只能另辟蹊径了。既然要用,就要用到极致,就像我说的,任何事情,只要做到极致,都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哪怕用毒也是一样。横竖不管高端低端,能克敌制胜就是好手段。再说我用毒又不是为了害人,要害也是害该死的人,问心无愧。”

步天又给了她一个大拇指:“说得好,其实手段无所谓正邪,关键看用手段的人是正还是邪。”

“是这话,毒也是武器的一种,武器本无所谓正邪,关键在人。”墨雪舞点头,接着跳过这个话题,“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步天摇头,眼中闪过几分忧虑:“就那样,我回来是告诉你们,我从秋水长天调的人赶来的速度比我预计的要快,第一批已经到了百余人,已按我说的法子开始找人。另外我还告诉了他们如何识别鬼鹰,苍云,你也告诉鬼鹰如何识别我的人,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来了。”

北堂苍云点头:“放心,我马上告诉他们,而且很快就会传到所有鬼鹰耳中,辛苦了!”

步天摆了摆手:“这事儿应该早做的,也省得我专门回来一趟。关键他们的速度的确超出我的预计,看来这段时间功力提升很快,值得嘉奖。”

墨雪舞也不意外,要真那么容易找到俩人,何须秋水长天和蓝家齐齐出马?

动作一顿,她仔细看了看,爬起来就跑:“还少了一味药,我回房拿,你们聊……”

也没顾上理会她,北堂苍云瞅着步天笑了笑:“我就说,你再不回秋水长天坐镇,你那帮兄弟怕是就不要你了!”

步天本来打算走了,一听这话又转回身看着他,无论语气目光都很认真:“他们若是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北堂苍云慢慢收敛了笑容,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是啊,你怎么办?”

步天不说话,咬着唇看着他。

北堂苍云也看着他,隔了一会儿突然微笑:“没事,我帮你重建一个秋水长天。”

步天也微笑,依然无比认真:“其实只要有你,我可以不要秋水长天的。”

北堂苍云叹口气,摇了摇头:“我给得起你一个秋水长天,给不起你我自己。你若真想要我,下辈子请早,这一生没可能。”

步天轻挑唇,笑得很浅,可是莫名很危险:“这话你说过一次了,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吗?”

北堂苍云也是个记性绝佳的,也或许是因为步天给他的一切都让他刻骨铭心,所以略略回忆了片刻,他便微微苦笑:“你说,你不要来世,只要今生和我,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想试试。”

步天点头,对当时的一切也记得很清楚:“然后你反问我,不在乎我们因此变成敌人?我接下来怎么回答的,还记得吗?”

北堂苍云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回答:“你说,你那么喜欢我,我怎么忍心与你为敌?我就说,我不忍心,所以一直在忍你。”

步天笑得双肩微抖,很开心,也很得意:“记得这么清楚?那我就放心了!这就说明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苍云,你别怪我喜欢你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值得。”

北堂苍云表示深深地不赞同:“我就是看不出,我哪里值得。用二弟的话说,我除了长得比他美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是他眼瞎,看不出来。”步天毫不客气地骂了北堂凌锐一句,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别的不说,你那是比他美一点吗?是美无数倍好吗?他一丑八怪,哪有资格跟你比。我不怕承认,我最先为之神魂颠倒的,就是你的美,然后我发现,你最让我欲罢不能的,是你的心。”

北堂苍云默默地打个哆嗦,然后一脸诚恳:“我看你好像很忙,那你去忙吧,我不耽误你的功夫了。”

步天不但不急着走了,反而踏上两步,越发含情脉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为了你,天下皆可舍。”

北堂苍云很无奈,却又生不起气来:“落月还说我对小舞动不动就秀恩爱,其实你才是,还秀得让我这么魂飞魄散,乍悚还惊。步天,你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哪怕只是一天。”

步天居然认真考虑了片刻,然后点头:“可以啊,但是放过你一天,第二天就得把前一天的补上,一天双份儿,你确定你行?”

北堂苍云看他一眼,哈的笑了出来:“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要出去找人,明天……照小舞的话做。”

跟在他后面往外走,步天无声地笑着,笑得很开心:你家小舞比我狠,真的。看她把北堂凌锐和温心柔折腾的,我都觉得浑身痒痒。

他也看得出来,尽管他花架子扎得依然挺大,北堂苍云却越来越不拿他当敌人了,谁让他总是那么不遗余力地帮忙呢?

没办法,就算知道是为了北堂苍云好,他也使不出太卑鄙下作的手段,那是本性使然。枉不久之前,墨雪舞还跟他说要想逼北堂苍云不断提升,他就必须保持心狠手辣,让北堂苍云一直认为他是敌人。可事实证明,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在某些时候,他甚至还不如墨雪舞狠。

都说是本性,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好吗?要是能改,还叫本性?江山易改,本性还难移呢。

墨雪舞既然没有生病,当然可以立刻入宫,但她会那么仁慈吗?不会。

晚一天进宫,就是为了让北堂凌锐和温心柔多受一天折磨,这痒了不能抓、不抓又太痒、一抓又太疼什么的,味道很酸爽的,不好好享受享受,怎么对得起她配药的辛苦?

本来她可以再晚一天进宫,不过她略微有些担心,俩人万一受不了折磨直接撞墙抹了脖子,北堂千琅和云羽蝶就得陪葬,那就有违初衷了。

反正现在进宫也差不多了,俩人已经被折磨得脱了不止三层皮,她敢打赌,他们从头到脚绝对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如果有……再让他们抓一会儿,抓到没有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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